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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TANG NEW AREA DAILY 3 2019 年 12 月 23 日 星期一 责任编辑:蒋王儿编辑:吴宇翔 蜀山副刊 半文 在沙地,檐下往里退,至门槛,会留两三米空地,称“廊檐 下”。这里的“下”,不读 xià,读( hóu)。沙地里,“下”字都这么 读,下饭、下底、上中下,都是。读音不同,意思一样。廊檐下,就 是廊檐下面的意思,廊檐下是老屋很重要的一个部分。特别雨 天,老屋的廊檐下,老人、大人、小人聚在一处,很是闹热。 老屋是一字排开五间,东西两间厢房,房前无廊檐,当中 三间,廊檐下是很大一块场地。父亲有三个兄弟,排行老二, 上面有大伯,下面有小爸。自我记事起,老屋已分成四份,兄 弟一人一间半,自东向西,大伯一间半,老二一间半,老三也一 间半,剩下半间老人自己住。关于“廊檐下”的记忆,太太给我 留下的最为深刻。在沙地,曾祖母称“太太”。自我记事起,太 太就已苍老。一直是那样的苍老,好似没有年轻过,也好似没 有更老地苍老下去。 廊檐下的青石板上,置着一张同样苍老的藤椅,我起床时, 看见太太在那里坐着,晒太阳。到傍晚,仍坐着,看夕阳。晴天 坐着,雨天也坐着。除去吃饭,伊一直坐在那里。有时半寐,闭 着眼睛。有时醒着,半睁着眼睛。多半时候,分不清是睡是醒, 只是在那里坐着。伊睡着或醒着,与我们似乎也并无什么关 系。我们的闹热或清静,与伊,也没什么关系。伊苍老自己的苍 老,我们热闹自己的热闹。 孃孃在一边的廊柱上,挂好彩线,织彩带。沙地人称祖母为 “孃孃”,音niāng,阴平,把音拉长了喊,很好听,像彩带一样。织彩 带的时候,棉线穿过带扣,带扣状如栅栏,用来引渡黑白红绿灰蓝 的彩色棉线。纵者称经线,一根栅栏一根线。带锁用来锁横线,或 说纬线。经纬交织,徘徊,往复,便织就彩带。彩带华美,结实,像 一条条美女化身的赤练蛇,飘摇,游离,引得一片惊叹。 沙地人对彩带,是敬重的。每一回用彩带,都郑重其事。新嫁 娘出嫁,要用彩带缚棉被包裹。新生儿的襁褓,要用彩带一圈一圈 把棉褥子,缚成一个茧子。这些,都有美好的寓意,沙地人,喜欢这 样的寓意,即便自欺也乐此不疲。孃孃是我们这一带织彩带的好 手。伊常把一缕五彩棉线系挂在木头廊柱上,穿好带扣,坐在高脚 木头凳子上,高一下,低一下,松一下,紧一下,慢条斯理地织彩 带。姐,小哥,我,建国等人,常围着廊柱,钻过彩带绕圈捉人。奶 奶冲着我们喊:乱了乱了!我们就蝴蝶一样,飞到别处去了。等我 们再飞回来的时候,奶奶手中的彩带,已长了一臂。 姆妈洗好饭碗,喂好猪,把手洗干净了,也坐到廊檐下,绣花 边。在沙地,绣花边是女人的副业,地里不忙,收拾好家里的活, 便开始绣花边。常常是数个女人坐在一起绣,一边绣,一边东家 长西家短地闲聊。花边都是从花边收发站取来花样,定了回花 期。按期绣完,回到花边站,便能换到纸币。纸币便可以换到油 盐酱醋的日子。绣花边是细活,都是纯白的绣线,所以邋遢的女 人,是不敢沾手的。要不然,忙了半天,送到花边站,因为太脏回 不出被退,不仅被退了脸面,还要赔花样花线的钱,亏本生意是 不好做的。不过,在我记忆里,队里不绣花边的女人是极少的。 凡周边已不上学的女孩,女人或者老太太,都绣花边。雨天,多 时,老屋廊檐下有十数人聚在一处,绣花边,且都是高手,不用看 针线,一边聊天一边绣。有时人多,没有椅子凳子,站着,或倚着 木廊柱,一边聊天,一边飞针走线。有时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 绣。廊檐下木梁上有广播,就边听广播边绣,广播里唱莲花落 “翠姐姐回娘家”,唱到“稀奇稀奇真稀奇,镬干盖上雕花头”。一 潮女人都大笑。那滚下来的不是镬干盖,是马桶盖,雕花着彩, 是精致好看。镬干盖上雕花,不说过去,现在也没见过。 莲花落是地方戏,沙地人喜欢。广播里不唱,沙地的女人也 多半会哼几句。或者莲花落,或者越剧。我们一潮小人,在一边 打弹子、拍洋片,有时赢了,高喊一声,打乱了唱戏的节拍,又挨 叫作“小死尸”的骂。不过,反正骂了也不痛,便继续在廊檐下玩 自己的洋片。而老太太,继续怀伊自己的旧,孃孃继续织伊自己 的彩带,姆妈们继续绣伊自己的花边。 都说人生如戏。老屋的廊檐下,倒可算个戏台。老屋活得 比人长寿。一代一代的人,在这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台。如在廊 柱上贴一联:不大场地可国可家可天下,平常人物为将为相为宦 臣。如此,便更像个戏台了。事实,现在想想,既然人生如戏,哪 里不是戏台子。廊檐下是,眼前也是。 沙地方言选译之“廊檐下” 我们说沙地方言,说的是沙地历史,说的是沙地文化,说的 更是沙地生活,柴米油盐。 本报副刊向您征稿,原创诗歌、小说、散 文、书画摄影等体裁不限,以反映新区风土人 情、发展面貌为主,字数 1000 字以内。稿件一 经采用,将有稿酬奉上。 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蜀山副刊》征稿 朱大杨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可是在改革开放以前,化肥,当地 人也称“肥田粉、洋料”,在农村是 非常紧缺的。农民想要获得好收 成,靠一点点凭票供应的化肥是 远远不够的。 由于化肥“当不了家”,积肥、 办肥就成了当时生产队的“必修 课”。积肥,就是积土杂肥,方法 多种。原则是就地取材,变废为 宝;以土代洋,节本增收。 邵娅娜 5 月偶然的邂逅 2006年的上半年,在那个繁忙的毕业 季,我们都在四处奔波,留杭还是返城,成了 我艰难的抉择。 在网上不经意间看到了文海小学一 则招师通知。于是和寝室里的同学一起 怀着“多给自己一次锻炼机会”的心态报 了名。在五一长假中,我参加了笔试,面 试,并都顺利通过。于是,我最终的工作 地点就定在了钱塘江畔的文海小学。 8 月沉甸甸的责任 8月份,我满怀期待地踏入了新的学 校,可第一件事并不是站在讲台上激情澎 湃的宣讲,而是冒着 38 摄氏度的高温,徒 步行走在下沙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进行学 校新生家访。 第一天的家访工作中,令我印象最深 的是走访学生谭贵川的家。这孩子在学 校里面很认真,听话,这么热的天,一般孩 子都穿着短袖,但他总是穿着长袖,对此 我有点的疑惑。 但走访期间,我终于释然了。在接我 去他家的途中,他父亲趁我没注意去买 了三瓶饮料和一些水果。经过七弯八拐 终于到了他家,眼前是一间不到十坪米 的低矮平房,走进里面,看见的是一张床 和一些最必需的家具。屋内光线即使是 在白天仍然很昏暗。看到这样的生活环 境,对于条件优越的我们来说,有种说不 出来的滋味。坐在他家仅有的两张小凳 上,简短的访谈开始了。由于他的父亲 不善言辞,整个访谈都在一问一答中进 行。家访很快结束了,在我起身要走的 那一刻,谭爸爸拿起刚才买的那袋水果 使劲往我包里塞,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些 水果已经是奢侈的消费了,但我还是拒 绝了。在走出他家之后,我的心情非常 沉重,在一路沉静中,我决定一定要用心 培育这个清贫家庭的孩子,给他必要的 物质帮助和真诚的关怀照顾。 尽管8月的太阳热得可怕,我的心中却 播下了一颗“责任”的种子。 段诗意的栖居 2007年的9月,我随班调到了文海教 育集团学林街小学,它犹如一名新生儿,比 文海更年轻更稚嫩。那时的我如同一名园 丁,来到这块贫瘠而充满潜力的土地上认真 开垦,期待花开的声音。 当时我有幸兼任了学林诗社的儿童诗 老师,接触了很多充满童趣的诗歌,特别是 看了金波先生的《和树谈心》后,就特别关注 身边的一草一木。周五例会后,大伙儿散去 了,只见一同事在花坛里拔草,出于好奇便 凑了上去。那些万寿菊在花坛里显得非常 灵动,中间穿插的小草也柔嫩地让人喜爱。 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班的孩子,花与草,优 生与差生的对比,自己经常性的做法就是欣 赏花儿而不停地去拔草,却没有看到草可爱 的一面。 有了这样的联想,我突然间觉得对学 习比较差的孩子也应该多关注,甚至去 寻找他们的闪光点。 带着一颗童心,我和孩子们在学林的校 园里,诗意地栖息着,一转眼便是 4 年。 5 年后的回眸重聚 2011年9月,我又回到了陌生而熟悉 的文海实验学校。此时的文海宛如碧空 下一道靓丽的倩影,静卧于钱塘之滨,优 雅而又深邃。林立错落的教学楼,闪烁着 教师们灵动的智慧,散发着学生们烂漫的 童真。细碎的鹅卵石铺于曲径两边,有趣 的英文字母跳跃其间,犹如孩子玩耍于拾 趣园中俏皮的身影。厚重的书册层叠在 文海大道上,莘莘学子只需轻轻端坐,仿 佛已畅游于安徒生的童话王国中,抑或走 入了鲁迅激扬呐喊的文字间。沿着时空 的隧道,顺着夕阳的普照,一条镌刻着历 史的石径直抵文海的心脏。屹立于文海 历史的前端,虽不是弄潮儿,但也希望用 自己点滴的辛劳,激起些许的浪花,随同 滔滔江水汇入文海大潮。 在这个“新”环境中,我又开始努力,认 真地教书,执着地科研,踏实地学习,成熟地 处事。在此期间我总是喜欢在这美丽的校 园里四处走走,尤其是傍晚时分,当夕阳在 西边的天垂羞涩地将橘红洒向校园,我总是 一个人漫步于辽阔的操场。一圈又一圈,轻 轻呼吸,感受季节的温馨;缓缓呼吸,享受清 风的和煦。梦一般地徜徉,梦一般的心境, 瞬间旋入迷人的空间,享受一个人的精彩。 13 年只为一生的相守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在文海工作了13 个年头,我与文海的关系就如同爱人一 样。邂逅,牵手,相知,相许,然后共度此 生。我喜爱文海的学子,我喜欢文海的同 事,我更喜悦于钱塘江畔这颗明日之星的 璀璨,那是因为我将自己“美丽的青春”植 根在了这块“美丽的土地”上。默默等待, 等待星光与灯火的交汇,等待晚霞与晨露 的亲吻;殷殷期待,期待智慧与付出的收 获,期待成长与快乐的翱翔。 捻河泥 土地“田园化”以前,沙地区河流纵横交 错,池塘星罗棋布。各生产队都备有能载重 几吨的木制“河泥船”,队长会指派两位捻泥 高手,他们分别站在河泥船两侧不过半尺宽 的船沿上,双手操作“捻篰”捻河泥。捻篰, 是一只形似黄蚬、大如土箕的竹编器具,装 在两支约3米多长、直径约5厘米粗的竹竿 下部。捻篰上口扎有一个“千斤缚”,使两支 竹竿形成剪刀叉,一开一闭将河底里发黑发 臭的河泥,一捻篰、一捻篰地挟出水面,卸到 船里。河泥多的地方,两支香烟工夫就能捻 满一船河泥;河泥少者,半天也只能捻满两 船。河泥捻满一船后,停靠于沿河的“河泥 塘”边,捻泥师傅手操“长柄戽斗”,将河泥一 勺一勺戽到河泥塘里储存。河泥最多、最好 的时候,当属每年十一月份烂麻精结束后的 那段时间。过去,沙地区盛产络麻,但络麻 需要在河道里浸洗加工成精麻才能投售。 络麻在河道里发酵浸洗成为精麻的过程中, 脱落的麻叶、麻皮等物质沉积到了河底,与 河泥混在一起,就成了非常好的有机肥。一 到这个时候,附近的几个生产队都会争先恐 后派出河泥船到“公河”里抢捻这些好河泥 ……当外河河泥差不多捻完时,生产队长又 会用土喇叭向全队喊话:“拖船哉—拖船 哉!”听到这声音,生产队里的青壮年都会飞 也似的集中到河泥船边,即使有的人还捧着 早饭碗,听到队长拖船的号令,也会丢下饭 碗飞快赶来。“来嗬,来嗬……”二十来个人 齐心协力,一口气将吨把重的河泥船从外河 拖上埂头、拖进里池塘继续捻泥。 绞蕴草 捞浮苔 老底子沙地农民有这样的说法,叫 “人要肥,猪肉加晚米;地要肥,蕴草搅河 泥”。河泥,本是上好的有机肥,而河泥 与蕴草(浮苔)“配伍”,则肥效更佳。以 前,河道里除了“烂麻季”以外,水是非常 清澈的,蕴草、浮苔生长旺盛。农闲季 节,勤劳的沙地农民就高卷裤脚下到河 里,用两根如同筷子卷面条似的,细细 的、长长的竹竿,将蕴草、浮苔绞到岸上, 放入河泥塘搅拌,制成“草搅泥”。冬闲 期间,社员们把这些储存已久的草搅泥 从河泥塘挑出,一担担均匀地铺到地里, 为来年春耕生产打好基础。20世纪70 年代初,围垦土地刚刚围成,但土地盐 碱、贫瘠,无法种植。这时,内地生产队 将草搅泥船运到围垦,使围垦这片“处女 地”及时吃上了草搅泥这个“头口奶”,围 垦土壤得到了迅速有效改善。 换灰 换料 掸烟煤 “换灰换料”是沙地方言。“换”,这里指 的是用现金交换。沙地土质盐碱,不能使用 本地的麻秆灰肥田,对口的当是里畈的稻草 灰。因此,每年农闲时节,生产队就要选派 几个会看货估价、“落船会摇、上岸会挑”、又 诚实守信的人,带上“长箩担”、兑好“小钞 票”(换灰都是几毛几分的小生意),开船到 绍兴农村换灰。大约四五天后,满满一船稻 草灰撑到了生产队的河埠头。这样,一年总 要出去换灰三四次。 人粪尿,沙地人称“料”,生产队虽也有人 畜粪,但不够用,经常要到近者三四里、远者 六七里的义盛、靖江等集镇里“换料”。可是 街里人个个都是做生意的“精”,一茅坑料八 成是水,只两成是料。这“大水料”人倒挑得 乏力,浇到地上却不见得有多少肥力。这划 不来的买卖不做也罢。大队里派出的“釆办 员”在杭州找到了门路。杭州的“公坑料”是 地道的“真材实料”,很少有水分,且花钱有 限。然而,杭州料虽好,但隔江过水的,运输 有点麻烦。大队采办员与杭州环卫处几经周 折,最终,由钱塘江的“外江船”将料运到萧山 闻堰镇码头,再由生产队的船只接驳,然后摇 一百多里水路,前后花三四天时间,一船货真 价实的“真干头料”才会运到生产队里。 烟煤,是农家大灶烟囱里积累的煤灰, 数量不多,但肥力特好。生产队里每年都要 挨家挨户掸一两次。掸烟煤者用一根三四 尺长的小竹棒,头上绑一个草结团,往烟囱 里捅,烟煤就会落到下面垫着的麻袋上。掸 烟煤虽不是个体力活,但一天掸下来,人却 像一个戏台上的黑脸包公似的,连擤出的鼻 涕也是墨黑墨黑的。 悠悠文海 13 年情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文海工作了13个年头,我与文海的关系 就如同跟爱人一样。邂逅,牵手,相知,相许,然后共度此生。 积肥办肥那些事 积肥办肥,是沙地农民在农资紧缺的情况下发展生产的一个创 举。它虽已成为历史,但这种精神是极其可嘉的,值得后人学习。 积肥办肥,是当时沙地农民 在国家化肥等农资十分紧缺的情 况下,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艰苦 奋斗,发展生产的一个创举,现在 讲来,有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不 可思议。但这样的事确确实实发 生过,上了年纪的沙地人都是记 忆犹新的。它虽已成为历史,亦 无仿效价值,但这种精神是极其 可嘉的,值得后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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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TANG NEW AREA DAILY

32019年12月23日 星期一

责任编辑:蒋王儿 编辑:吴宇翔 蜀山副刊

□半文

在沙地,檐下往里退,至门槛,会留两三米空地,称“廊檐下”。这里的“下”,不读 xià,读(hóu)。沙地里,“下”字都这么读,下饭、下底、上中下,都是。读音不同,意思一样。廊檐下,就是廊檐下面的意思,廊檐下是老屋很重要的一个部分。特别雨天,老屋的廊檐下,老人、大人、小人聚在一处,很是闹热。

老屋是一字排开五间,东西两间厢房,房前无廊檐,当中三间,廊檐下是很大一块场地。父亲有三个兄弟,排行老二,上面有大伯,下面有小爸。自我记事起,老屋已分成四份,兄弟一人一间半,自东向西,大伯一间半,老二一间半,老三也一间半,剩下半间老人自己住。关于“廊檐下”的记忆,太太给我留下的最为深刻。在沙地,曾祖母称“太太”。自我记事起,太太就已苍老。一直是那样的苍老,好似没有年轻过,也好似没有更老地苍老下去。

廊檐下的青石板上,置着一张同样苍老的藤椅,我起床时,看见太太在那里坐着,晒太阳。到傍晚,仍坐着,看夕阳。晴天坐着,雨天也坐着。除去吃饭,伊一直坐在那里。有时半寐,闭着眼睛。有时醒着,半睁着眼睛。多半时候,分不清是睡是醒,只是在那里坐着。伊睡着或醒着,与我们似乎也并无什么关系。我们的闹热或清静,与伊,也没什么关系。伊苍老自己的苍老,我们热闹自己的热闹。

孃孃在一边的廊柱上,挂好彩线,织彩带。沙地人称祖母为“孃孃”,音niāng,阴平,把音拉长了喊,很好听,像彩带一样。织彩带的时候,棉线穿过带扣,带扣状如栅栏,用来引渡黑白红绿灰蓝的彩色棉线。纵者称经线,一根栅栏一根线。带锁用来锁横线,或说纬线。经纬交织,徘徊,往复,便织就彩带。彩带华美,结实,像一条条美女化身的赤练蛇,飘摇,游离,引得一片惊叹。

沙地人对彩带,是敬重的。每一回用彩带,都郑重其事。新嫁娘出嫁,要用彩带缚棉被包裹。新生儿的襁褓,要用彩带一圈一圈把棉褥子,缚成一个茧子。这些,都有美好的寓意,沙地人,喜欢这样的寓意,即便自欺也乐此不疲。孃孃是我们这一带织彩带的好手。伊常把一缕五彩棉线系挂在木头廊柱上,穿好带扣,坐在高脚木头凳子上,高一下,低一下,松一下,紧一下,慢条斯理地织彩带。姐,小哥,我,建国等人,常围着廊柱,钻过彩带绕圈捉人。奶奶冲着我们喊:乱了乱了!我们就蝴蝶一样,飞到别处去了。等我们再飞回来的时候,奶奶手中的彩带,已长了一臂。

姆妈洗好饭碗,喂好猪,把手洗干净了,也坐到廊檐下,绣花边。在沙地,绣花边是女人的副业,地里不忙,收拾好家里的活,便开始绣花边。常常是数个女人坐在一起绣,一边绣,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花边都是从花边收发站取来花样,定了回花期。按期绣完,回到花边站,便能换到纸币。纸币便可以换到油盐酱醋的日子。绣花边是细活,都是纯白的绣线,所以邋遢的女人,是不敢沾手的。要不然,忙了半天,送到花边站,因为太脏回不出被退,不仅被退了脸面,还要赔花样花线的钱,亏本生意是不好做的。不过,在我记忆里,队里不绣花边的女人是极少的。凡周边已不上学的女孩,女人或者老太太,都绣花边。雨天,多时,老屋廊檐下有十数人聚在一处,绣花边,且都是高手,不用看针线,一边聊天一边绣。有时人多,没有椅子凳子,站着,或倚着木廊柱,一边聊天,一边飞针走线。有时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绣。廊檐下木梁上有广播,就边听广播边绣,广播里唱莲花落

“翠姐姐回娘家”,唱到“稀奇稀奇真稀奇,镬干盖上雕花头”。一潮女人都大笑。那滚下来的不是镬干盖,是马桶盖,雕花着彩,是精致好看。镬干盖上雕花,不说过去,现在也没见过。

莲花落是地方戏,沙地人喜欢。广播里不唱,沙地的女人也多半会哼几句。或者莲花落,或者越剧。我们一潮小人,在一边打弹子、拍洋片,有时赢了,高喊一声,打乱了唱戏的节拍,又挨叫作“小死尸”的骂。不过,反正骂了也不痛,便继续在廊檐下玩自己的洋片。而老太太,继续怀伊自己的旧,孃孃继续织伊自己的彩带,姆妈们继续绣伊自己的花边。

都说人生如戏。老屋的廊檐下,倒可算个戏台。老屋活得比人长寿。一代一代的人,在这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台。如在廊柱上贴一联:不大场地可国可家可天下,平常人物为将为相为宦臣。如此,便更像个戏台了。事实,现在想想,既然人生如戏,哪里不是戏台子。廊檐下是,眼前也是。

沙地方言选译之“廊檐下”我们说沙地方言,说的是沙地历史,说的是沙地文化,说的更是沙地生活,柴米油盐。

本报副刊向您征稿,原创诗歌、小说、散

文、书画摄影等体裁不限,以反映新区风土人

情、发展面貌为主,字数1000字以内。稿件一

经采用,将有稿酬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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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副刊》征稿

□朱大杨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可是在改革开放以前,化肥,当地

人也称“肥田粉、洋料”,在农村是

非常紧缺的。农民想要获得好收

成,靠一点点凭票供应的化肥是

远远不够的。

由于化肥“当不了家”,积肥、

办肥就成了当时生产队的“必修

课”。积肥,就是积土杂肥,方法

多种。原则是就地取材,变废为

宝;以土代洋,节本增收。

□邵娅娜

5月偶然的邂逅2006年的上半年,在那个繁忙的毕业

季,我们都在四处奔波,留杭还是返城,成了我艰难的抉择。

在网上不经意间看到了文海小学一则招师通知。于是和寝室里的同学一起怀着“多给自己一次锻炼机会”的心态报了名。在五一长假中,我参加了笔试,面试,并都顺利通过。于是,我最终的工作地点就定在了钱塘江畔的文海小学。

8月沉甸甸的责任8月份,我满怀期待地踏入了新的学

校,可第一件事并不是站在讲台上激情澎湃的宣讲,而是冒着38摄氏度的高温,徒步行走在下沙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进行学校新生家访。

第一天的家访工作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走访学生谭贵川的家。这孩子在学校里面很认真,听话,这么热的天,一般孩子都穿着短袖,但他总是穿着长袖,对此我有点的疑惑。

但走访期间,我终于释然了。在接我去他家的途中,他父亲趁我没注意去买了三瓶饮料和一些水果。经过七弯八拐终于到了他家,眼前是一间不到十坪米的低矮平房,走进里面,看见的是一张床和一些最必需的家具。屋内光线即使是在白天仍然很昏暗。看到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条件优越的我们来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坐在他家仅有的两张小凳上,简短的访谈开始了。由于他的父亲不善言辞,整个访谈都在一问一答中进

行。家访很快结束了,在我起身要走的那一刻,谭爸爸拿起刚才买的那袋水果使劲往我包里塞,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些水果已经是奢侈的消费了,但我还是拒绝了。在走出他家之后,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在一路沉静中,我决定一定要用心培育这个清贫家庭的孩子,给他必要的物质帮助和真诚的关怀照顾。

尽管8月的太阳热得可怕,我的心中却播下了一颗“责任”的种子。

一段诗意的栖居2007年的9月,我随班调到了文海教

育集团学林街小学,它犹如一名新生儿,比文海更年轻更稚嫩。那时的我如同一名园丁,来到这块贫瘠而充满潜力的土地上认真开垦,期待花开的声音。

当时我有幸兼任了学林诗社的儿童诗老师,接触了很多充满童趣的诗歌,特别是看了金波先生的《和树谈心》后,就特别关注身边的一草一木。周五例会后,大伙儿散去了,只见一同事在花坛里拔草,出于好奇便凑了上去。那些万寿菊在花坛里显得非常灵动,中间穿插的小草也柔嫩地让人喜爱。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班的孩子,花与草,优生与差生的对比,自己经常性的做法就是欣赏花儿而不停地去拔草,却没有看到草可爱的一面。

有了这样的联想,我突然间觉得对学习比较差的孩子也应该多关注,甚至去寻找他们的闪光点。

带着一颗童心,我和孩子们在学林的校园里,诗意地栖息着,一转眼便是4年。

5年后的回眸重聚2011年9月,我又回到了陌生而熟悉

的文海实验学校。此时的文海宛如碧空下一道靓丽的倩影,静卧于钱塘之滨,优雅而又深邃。林立错落的教学楼,闪烁着教师们灵动的智慧,散发着学生们烂漫的童真。细碎的鹅卵石铺于曲径两边,有趣的英文字母跳跃其间,犹如孩子玩耍于拾趣园中俏皮的身影。厚重的书册层叠在文海大道上,莘莘学子只需轻轻端坐,仿佛已畅游于安徒生的童话王国中,抑或走入了鲁迅激扬呐喊的文字间。沿着时空的隧道,顺着夕阳的普照,一条镌刻着历史的石径直抵文海的心脏。屹立于文海历史的前端,虽不是弄潮儿,但也希望用自己点滴的辛劳,激起些许的浪花,随同滔滔江水汇入文海大潮。

在这个“新”环境中,我又开始努力,认真地教书,执着地科研,踏实地学习,成熟地处事。在此期间我总是喜欢在这美丽的校园里四处走走,尤其是傍晚时分,当夕阳在西边的天垂羞涩地将橘红洒向校园,我总是一个人漫步于辽阔的操场。一圈又一圈,轻轻呼吸,感受季节的温馨;缓缓呼吸,享受清风的和煦。梦一般地徜徉,梦一般的心境,瞬间旋入迷人的空间,享受一个人的精彩。

13年只为一生的相守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在文海工作了13

个年头,我与文海的关系就如同爱人一样。邂逅,牵手,相知,相许,然后共度此生。我喜爱文海的学子,我喜欢文海的同事,我更喜悦于钱塘江畔这颗明日之星的璀璨,那是因为我将自己“美丽的青春”植根在了这块“美丽的土地”上。默默等待,等待星光与灯火的交汇,等待晚霞与晨露的亲吻;殷殷期待,期待智慧与付出的收获,期待成长与快乐的翱翔。

捻河泥土地“田园化”以前,沙地区河流纵横交

错,池塘星罗棋布。各生产队都备有能载重几吨的木制“河泥船”,队长会指派两位捻泥高手,他们分别站在河泥船两侧不过半尺宽的船沿上,双手操作“捻篰”捻河泥。捻篰,是一只形似黄蚬、大如土箕的竹编器具,装在两支约3米多长、直径约5厘米粗的竹竿下部。捻篰上口扎有一个“千斤缚”,使两支竹竿形成剪刀叉,一开一闭将河底里发黑发臭的河泥,一捻篰、一捻篰地挟出水面,卸到船里。河泥多的地方,两支香烟工夫就能捻满一船河泥;河泥少者,半天也只能捻满两船。河泥捻满一船后,停靠于沿河的“河泥塘”边,捻泥师傅手操“长柄戽斗”,将河泥一勺一勺戽到河泥塘里储存。河泥最多、最好的时候,当属每年十一月份烂麻精结束后的那段时间。过去,沙地区盛产络麻,但络麻需要在河道里浸洗加工成精麻才能投售。络麻在河道里发酵浸洗成为精麻的过程中,脱落的麻叶、麻皮等物质沉积到了河底,与

河泥混在一起,就成了非常好的有机肥。一到这个时候,附近的几个生产队都会争先恐后派出河泥船到“公河”里抢捻这些好河泥……当外河河泥差不多捻完时,生产队长又会用土喇叭向全队喊话:“拖船哉——拖船哉!”听到这声音,生产队里的青壮年都会飞也似的集中到河泥船边,即使有的人还捧着早饭碗,听到队长拖船的号令,也会丢下饭碗飞快赶来。“来嗬,来嗬……”二十来个人齐心协力,一口气将吨把重的河泥船从外河拖上埂头、拖进里池塘继续捻泥。

绞蕴草捞浮苔老底子沙地农民有这样的说法,叫

“人要肥,猪肉加晚米;地要肥,蕴草搅河泥”。河泥,本是上好的有机肥,而河泥与蕴草(浮苔)“配伍”,则肥效更佳。以前,河道里除了“烂麻季”以外,水是非常清澈的,蕴草、浮苔生长旺盛。农闲季节,勤劳的沙地农民就高卷裤脚下到河里,用两根如同筷子卷面条似的,细细的、长长的竹竿,将蕴草、浮苔绞到岸上,放入河泥塘搅拌,制成“草搅泥”。冬闲期间,社员们把这些储存已久的草搅泥从河泥塘挑出,一担担均匀地铺到地里,为来年春耕生产打好基础。20 世纪 70年代初,围垦土地刚刚围成,但土地盐碱、贫瘠,无法种植。这时,内地生产队将草搅泥船运到围垦,使围垦这片“处女地”及时吃上了草搅泥这个“头口奶”,围垦土壤得到了迅速有效改善。

换灰换料掸烟煤“换灰换料”是沙地方言。“换”,这里指

的是用现金交换。沙地土质盐碱,不能使用本地的麻秆灰肥田,对口的当是里畈的稻草灰。因此,每年农闲时节,生产队就要选派几个会看货估价、“落船会摇、上岸会挑”、又诚实守信的人,带上“长箩担”、兑好“小钞票”(换灰都是几毛几分的小生意),开船到

绍兴农村换灰。大约四五天后,满满一船稻草灰撑到了生产队的河埠头。这样,一年总要出去换灰三四次。

人粪尿,沙地人称“料”,生产队虽也有人畜粪,但不够用,经常要到近者三四里、远者六七里的义盛、靖江等集镇里“换料”。可是街里人个个都是做生意的“精”,一茅坑料八成是水,只两成是料。这“大水料”人倒挑得乏力,浇到地上却不见得有多少肥力。这划不来的买卖不做也罢。大队里派出的“釆办员”在杭州找到了门路。杭州的“公坑料”是地道的“真材实料”,很少有水分,且花钱有限。然而,杭州料虽好,但隔江过水的,运输有点麻烦。大队采办员与杭州环卫处几经周折,最终,由钱塘江的“外江船”将料运到萧山闻堰镇码头,再由生产队的船只接驳,然后摇一百多里水路,前后花三四天时间,一船货真价实的“真干头料”才会运到生产队里。

烟煤,是农家大灶烟囱里积累的煤灰,数量不多,但肥力特好。生产队里每年都要挨家挨户掸一两次。掸烟煤者用一根三四尺长的小竹棒,头上绑一个草结团,往烟囱里捅,烟煤就会落到下面垫着的麻袋上。掸烟煤虽不是个体力活,但一天掸下来,人却像一个戏台上的黑脸包公似的,连擤出的鼻涕也是墨黑墨黑的。

悠悠文海13年情不知不觉我已经在文海工作了13个年头,我与文海的关系就如同跟爱人一样。邂逅,牵手,相知,相许,然后共度此生。

积肥办肥那些事积肥办肥,是沙地农民在农资紧缺的情况下发展生产的一个创举。它虽已成为历史,但这种精神是极其可嘉的,值得后人学习。

积肥办肥,是当时沙地农民

在国家化肥等农资十分紧缺的情

况下,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艰苦

奋斗,发展生产的一个创举,现在

讲来,有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不

可思议。但这样的事确确实实发

生过,上了年纪的沙地人都是记

忆犹新的。它虽已成为历史,亦

无仿效价值,但这种精神是极其

可嘉的,值得后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