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 钱奕富

考证吴越疆域，关键是要对钱镠

“令改十四州为四十州”的本意作出符

合史实的解析。而能揭示这个“本意”

的则是钱镠推行“保境安民”政策实践

的全过程。

纵 观 武 肃 王 钱 镠 开 国 、 保 疆

（874—919）四十余年，人们显见的是，

钱镠的道德起点是爱乡为民，“保境安

民”的起点是从军保障乡、里。后因扶

危拯乱，屡建战功而封官，随着职位的

提升，保境范围不断扩大，讨伪平逆，

抵御外敌入侵而册王，因而他不是一

位凭借武力拓土开疆、掠夺称霸、篡位

僭越之主，而是守土保境、安民富民之

王。这个过程大体分为保障乡里、保障

浙西主要是杭州、保障吴越边境特别

是北部边境三个阶段：

起初。钱镠二十一岁从军，为镇兵

偏将。878 年九月，率镇兵往来抗击朱

直、孙端叛乱于本境，以功闻，唐授以

石境镇都知兵马使，迁镇海军职；880年七月，率兵突袭智逐黄巢义军先头

部队，又立战功，受到淮南节度使高骈

召见，同年杭州始建八都，镠为都指挥

使。881 年九月，唐授镠杭州都知兵马

使。

继之。保境浙西。镠作为州官，先于

882 年八月，率兵夜战大破浙东观察使

刘汉宏犯境之兵于西陵，此战起至 886年十一月，为保卫浙西特别是杭州安

全，与刘展开八次大战，其中四次出浙

西境，最终斩刘汉宏于越州。刘汉宏既

斩、越州既平，董昌徏镇之，自称知越

州军府事，浙西节度使周宝承制以镠

知杭州军府事，兼杭州管内都指挥使；

887 年正月唐授镠杭、越管内都指挥

使，左武卫大将军，充杭州刺史。后又

移师北上保卫浙西北部边境。886 年六

月，派成及等率师破润州刺史、叛将薛

朗，九月又破常州刺史、叛将丁从实，

夺回润、常二州。889 年十一月，宣州观

察使杨行密遣田頵等陷常州；十二月，

淮南将刘建封（峰）取润州；孙儒不仅

陷苏州，还乘胜南下，欲图杭州。形势

十分严峻，镠亲自出师御之，获胜，唐

昭宗于 893 年九月，“以镠为镇海军

（领润、常、苏、湖、杭、睦六州，治润州）

节度使、浙江西道观察处置等使、润州

刺史。”

此后。董昌谋称帝，镠又于 895 年

二月移师东进，历时近两年平昌，896年七月，唐加钱镠为镇海、威胜（十月

二十九日更镇东）两军节度使。”

“保境安民”的最后阶段征战持续

到 919 年，以吴将徐温主动遣使言和、

钱镠依允的方式，结束了吴国进犯吴

越北部疆域的战争。

笔者在研究整个“保境安民”、抵御

入侵、夺回失地、确保十三州疆域安全

的同时，也十分重视武肃王钱镠率兵出

境吴越、征战吴、楚、闽国的线索和经

历，但未发现扩大版图的史实，这就明

确“四十州”这个笼统说法中仅有十四

州（含一军）为吴越国实际管辖，因而吴

越疆域应以古吴越境图说和忠懿王钱

俶献土所记为唯一标准，即“吴越国境，

东濒大海，西邻歙州，南连漳泉，北达常

润，保有十三州（杭、越、湖、苏、秀、婺、

睦、衢、台、温、处、明、福州）一军之疆

土。”至于另二十六州源自何处，或者说

“添州”本意是什么？896 年以后的史实

大体作了回答：

吴越北部———唐昭宗乾宁五年

（898）“正月，钱镠遣使诣京师，请以朱

全忠为都统讨杨行密。唐廷不许。”当

时，朱全忠攻淮南，败于清口，畏诸镇乘

间图己，乃讽武昌杜洪、江西钟权、两浙

钱镠、淄青王师范等荐己为都统讨杨行

密，“诏不许。”后梁太祖开平元年（907）“四月，朱全忠废唐哀帝为济阴王，自即

皇帝位。”“八月，钱镠以王景仁诣梁，陈

取淮南之策。”《旧五代史》称：“镠以淮

寇终为巨患，欲速平之，命景仁（原名王

茂章，叛吴归镠，详前）奉表至厥，面陈

水陆之计，请合禁旅。太祖异礼待之，颁

赐殊厚。顾曰：‘待我平代北，当尽以王

师付汝南讨。’”这实际上是朱全忠的策

略：婉拒———他绝不会改变前朝的策

略，并以己之力帮助这位身兼淮南要职

的钱镠取淮南。但这次请梁统兵平吴的

根本目的是消除吴越北疆的外患。真正

从根本上解决北境安全问题还是在后

梁末帝贞明五年（919）二月初十，“钱镠

大兵大举攻吴”。此后半年，双方互有胜

负，“八月，吴越兵与吴休兵言和”，“自

是两国休兵二十余年。”

吴越西南部———走和亲之路。先是

916 年“十二月，钱镠为其子传珦逆妇

于闽（娶王审知次女），自是越闽通好”。

之后，920 年“十二月，钱镠遣使为其子

传琇求婚于楚，楚王马殷许之。”921 年

“七月，潭州楚王马殷遣使（掌书记李

岘、马匡）送女来归钱传琇。”

考证战与和这两方面史实与“四十

州”的关系，还应研究两者之间的联结

点、转折点，即 902 年八月丁亥（十四

日）爆发的武勇都叛乱所引发的痛定思

痛，幡然悔悟，促使钱镠调整、改变了治

国安邦的思路和决心。也使后人对“四

十州”的内涵有了清晰具体的理解：即

已辖十四州（军）、征战经历和今后征战

兼并、接受“请附”等的综合表达。由此，

我们更理解了《吴越备史》作者收录贯

休贺诗、隐含劝告的历史价值。

吴越国疆域新考吴越国域不清，主要表现为二：一是诸书记载州数、州名不一，其中尤以钱镠遣使“令僧贯休改十四州为四十州”为

最。二是《吴越备史》等书载镠及弟、友、子孙多人获授在吴越十三州之外任职。因此，考证吴越国域是正国史的首要任

务。历史经验证明，把握授职（兼职、遥领）与封域的内在联系，认清三世五王一贯坚持保境安民国策与其他割据势力追

求扩张的本质区别，防止、排除更不添加溢美和维护的杂念干扰，对以史实为准绳、正确绘制吴越国版图关系极大。本

文拟从三个层面对吴越国域进行具体考证，供修谱、写史者参考。

润州（今镇江）、常州多次易主，

是吴越国州数、州名有异的首要表

现。

初次得失。唐僖宗光启二年丙午

（886 年）十二月，“浙西观察使周宝承

制以镠权知杭州军州事、兼杭州管内

都指挥使。”次年正月初七日，“唐授

钱镠杭、越管内都指挥使、左武卫大

将军，充杭州刺史。”五月，“镠遣师讨

润州薛朗，成及与薛朗将李君旺遇，

大破之”，润州刺史薛朗、常州刺史丁

从实叛，镠命及讨之；九月，成及复败

敌于禹城，进围常州，十月克常州；成

及以功授常州刺史。十二月，阮结等

克润州，钱镠以杜棱为常州制置使，

旋为刺史。888 年“正月，镠以阮结为

润州制置使。”889 年十一月，宣歙观

察使杨行密遣将田頵、安仁义、李宥

等攻常州，凿穿地道，夜入杜棱室，执

棱而去。十二月，淮南将刘建封（峰）

取润州，成及奔归杭州。

二次得失。唐昭宗景福二年癸

丑（893）九月丁卯（初二日），“唐以

镠为镇海军（领润、常、苏、湖、杭、睦

六州，治润州）节度使、浙江西道观

察处置等使、润州刺史。以杜棱为节

度副使，旋为刺史。”898 年二月，“唐

从钱镠请，敕移镇海军治所于杭

州。”吴仍在镇海军旧治京口重置镇

海军于润州，以徐温为润州刺史、镇

海军节度使。唐哀帝天祐二年乙丑

（905）《本年时事附录》记：“正月，杨

行密拔润州，杀安仁义。”

三次得失：后梁末帝亁化三年

癸酉（913）“三月，淮南军攻吴越，吴

越出师以御之。”“四月二十日，钱传

瓘破淮南军于千秋岭，虏其将李涛

等三千人，大败淮南军。”“九月，吴

越兵败于无锡潘葑。”后梁末帝贞明

五年（919）二月初十，钱镠大兵大举

攻吴，“四月初八日，钱传瓘败吴兵

于狼山江。”“六月，吴越兵败于沙

山。”“七月壬申（初七日）钱传瓘将

兵三万攻常州，败于无锡，传瓘逃

遁，吴人追至南山，复败之。时，淮将

陈璋亦败吴越兵于香湾。”“八月，吴

越兵与吴休兵言和。”当时，吴将徐

温叹曰：“天下离乱久矣，民困已甚，

钱公亦未易可轻；若连兵不解，方为

诸君之忧。今战胜以惧之，辑兵以怀

之，使两地之民各安其业，君臣高

枕，岂不乐哉。多杀何为。”遂引兵

还，至是复遣其客省使欧阳汀，以吴

王杨隆演书归俘于吴越；钱镠也遣

使言和。自是两国休兵二十余年。杨

隆演及徐温屡遗钱镠书，劝以自王

其国。此后，尽管后唐庄宗同光二年

（924）十一月“敕升苏州为中吴军，

领润常等州，以钱传璙为节度使”，

但未见收复二州的军事行动。

吴越国与淮南吴国在润、常二

州的反复争夺，吴越国最大收获是

争得了北部边疆的安全，但毕竟失

去两州。此后，940 年，晋从钱元瓘

请，敕升嘉兴县为秀州；947 年三月，

钱弘佐因请第二次派兵攻福州获

胜，收福州入吴越版图。至此，吴越

国辖州仍为十三州。

吴越钱氏从武肃王开国到

忠懿王献国的全过程，都有恩授

事例发生，这是三世五王始终尊

奉中原的必然结果。如果不加区

别将全部恩授笼统归为“恩命封

域”，就自然如《吴越书》那样认

定吴越疆域为四十州甚至为六

十二州。因此，十分需要从概念

到实际的结合上认识授职与授

域的同一性和差异性。

首先，要弄清概念。域，称区

域或疆界，大至一国小到乡、里

所辖之地都称域，其称谓的同一

性和地位的差异十分明显；职与

域相类，所不同的是，域具有相

对稳定的特点，而职则变动频

繁、动态性特征突出。域与职，在

特定条件下具有同一性，即授职

亦为授域，如吴越钱氏三世五王

获授浙江东西两道、镇海镇东两

军主官、吴越国王。疆域亦即域

名、疆界还具有历史性、整体性。

唐时，今浙江省属江南道，后属

江南东道分置江南东、西两道，

下辖州、县、乡、里，并有疆界和

户籍支撑。大疆域的整体性，说

穿了非政府批准或武装侵占不

可打破原有格局。还应重视研究

正职与副职，实职与兼职（包括

遥领）对疆域变动的影响，研究

大国域的防御设施、将兵戍边所

彰显的不可侵犯性与国内小区

域不设防的不同点。

其次要看具体任职。细读

《吴越备史》所载镠、铧、元璙、元

瓘、元璟、元王瞿、元珦、弘僔、惟

治祖孙四代九人和马绰、杜建

辉、鲍君福等授职，大体分为三

种情况：

一是奖赏。后梁末帝乾化四

年（914），末帝又欲选钱镠第十

五子传璟为驸马都尉，镠坚执谦

让。915 年二月，“末帝复遣给事

中韦彖、金部朗中李发赴钱塘，

令于镠诸子中择之，于是镠以传

珍（后改元珍，养子）应。同年（十

一月改贞明元年）梁以镇海军北

面水陆都指挥使、湖州刺史、检

校太傅钱传璟遥领宣州宁国军

节度使，加平章事。”其衔不及原

授驸马都尉。贞明二年（916）正

月，杜建辉护送传珍赴梁尚寿春

公主，梁授建辉遥领泾州（今甘

肃泾川县）节度使。

二是从请。天复元年（901）八月，“唐遣使授钱镠子元瓘礼

部尚书，遥领邵州（属江南道）刺

史。”后梁贞明三年（917）三月二

十九日，从钱镠请，梁加镠子十

一人官爵有差。其中，传王瞿守

窦州刺史、传王季守义州刺史、

传珦守峰州刺史后改泗州刺史、

传琰守峦州刺史。贞明四年

（918）“三月壬寅（二十九日），梁

从钱镠请，敕马绰“加太尉、同平

章事”头衔前有“青州节度使”。

明宗天成四年（929）二月“升楚

州为顺化军，以明州刺史传珦为

顺化军节度使。”（《十国春秋·吴

越世家》记“以传珦领楚州节度

使；时楚州属吴，盖以传珦遥领

耳）”。后晋高祖天福四年（939）

“二月，晋敕授钱元瓘世子弘僔

为果州（时属江南道）团练使”

（弘僔 927 年三月初八生，授此

职时为十三岁，940 年四月二十

九日卒，遥领十四个月）。天福五

年（940）四月初八日鲍君福卒，

注文职衔中有“奏授登州刺史”

（登州，今山东牟平县后改蓬莱

县）。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晋

以钱元懿为检校太尉，兼中书

令，遥领广州清海军节度使。”

《吴越书》载“开运二年（945）弟

铧授恩州防御使”，《吴越备史》

载：945 年“三月丙午（初十日），

弘佐从祖、顺化军节度使钱铧

卒”，未见“授恩州防御使”记载。

《吴越备史》记北宋太祖乾德四

年丙寅（966）四月二十三日，“宋

敕以吴越衙内都指挥使、台州团

练使钱惟治领宁远军节度使。”

《吴越书》载“乾德四年（966）重

孙惟治授容州《今广西北流县）

节度使。”这些授职均为遥领或

兼职。

再次，四个特殊史实。

王茂章，少从杨行密，数有

战功，累职都指挥使。行密卒，子

杨渥嗣位，“遂以茂章为宣州观

察使”，不仅如此，“渥反求宣州

故物以归广陵，茂章惜不与。渥

怒，以都指挥使李简等将兵攻

之。茂章度不能守，至是帅众奔

于钱镠”。“镠以为镇东军节度副

使，更名景仁。”《吴越书》将 906年吴越收纳吴之叛将一事称为

“吴之宣、歙观察使王茂章，以州

附于吴越”，从而使吴越又增二

州，这个认定应不成立。

《吴越书》 记：“贞明四年

（918）十二月，虔州刺史庐光涛

来告急，王征兵援之，惜未及境，

城已为淮人所陷。”《吴越备史》

亦记：“八月，吴越援虔之师引

归。”注文称：“吴刘信遣其将张

宣等将兵三千夜袭楚于古亭，破

之。又遣梁诠等率师击吴越及闽

师。两国兵闻楚师已败，遂各引

归。”两书记载此次出征事同时

异，但将虔州纳入吴越疆域显然

不妥。

梁太祖开平元年丁卯（907）“八月辛亥（初六日），梁以钱镠

兼淮南节度使、充本道招讨、制

置使。”注文记：“镠自居一方，虽

奉梁正朔，然每要姑息。梁以新

造，且河北、关西、淮南俱与之为

敌，故于浙颇笼络之。先封吴越

王，至是又以之兼淮南节度使、

本道招讨制置使，冀其与淮南杨

行密构难，藉以分其势力。”其

后，后梁太祖又于 乾化元 年

（911）四月，加钱镠守尚书令，兼

淮南、宣、润等道四面行营都

统。”这两次授职，仅是梁太祖利

用吴越、制约杨行密的一种策

略，同授域并无内在联系。此后，

吴越与吴多次征战也证实：梁太

祖的敕授文书不起作用。

以上从原则到具体的考证

说明：吴越国域并没有在镇海、

镇东两军辖十三州之外另有扩

张。

重点突破———弄清润、常二州得与失

紧扣主旨———确认保境安民的最终版图

区别性质———考证授职授域同与异

吴越国州县图

钱王文化专版2018年 1月 5日 星期五讦责任编辑：洪艳 电话：0571-63746131 电邮：HY@lanews.com.cn LINAN TO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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