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attoo pro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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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attoo project

顏忠賢

匿名的神通。

有一個極端的例子作為開端⋯⋯

有一次在 DISCOVERY 頻道我看到他們在深入討論某種日本更極

端探索肉體邊緣感近乎修行的刺青,充滿了極為深刻的對人對文

化對肉身修煉的感動及其費解。因為他們在拍攝了許許多多刺青

的藝術家、次文化、怪異時尚⋯⋯之後,最後刻意地訪問到一個極

度出人意料的特殊意外案例。

乍看,受訪問者是非常馴良而客套的中年男人,甚至他也真的是

一個尋常小學校的教務主任,乍看起來很像很討人厭的那種不起

眼的大叔。

甚至拍的時候,一開始完全看不出來的他的刺青異狀。因為他的

生活也是極度低調尋常。也有尋找的不好看也不難看的太太跟小

孩,養一隻不大也不小的秋田犬,在院子種不多也不少的灌木盆

栽⋯⋯乍看只是在鄉下的那種很普通正常的公寓生活,然後剛出來

的時候他還蠻正常的,可是卻怎麼看都看不出來異樣。

但是他最後解釋他全身都是最複雜的刺青,所以出門之前至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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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兩個小時的妝,畫到全部看起來是正常的,然後戴假髮。必須

小心翼翼地使一般人在一般時候完全看不出來,因為在普通日子

裡,他就只是一個正常在學校上班的尋常大叔。

然後解釋了很久之後,他才說:請你們等一下,結果脫下衣服而

且仔細卸妝出來後,大家才發現他其實是全身都刺滿了,他刺的

是連最完全的四肢、軀體、脖子、臉上、耳朵、手掌腳底、手指

腳趾,指甲肉縫身上每一個再細節的地方都刺了青,刺滿了一長

幅最複雜的唐卡式的佈局天地曼陀羅中所充滿了的極端細膩繁瑣

的圖形中的佛陀菩薩天龍八部阿修羅惡鬼亡魂的魂飛魄散⋯⋯最後

他還刻意剃光頭,使刺青可以刺滿整個頭皮。

因為,說到最後近乎哽咽的他說多年來的隱藏但精密的全身刺青

對他來講非常神聖地重要,一如一個信徒的許諾,虔誠,專注,

充滿神秘的召喚,像某種不可能的任務,或降世修煉的匿名神

通。

切換。身體的邊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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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刺青?

在刺靑過程裡面,你可以意識到更多身體的邊緣感,種種內心面

對肉身最後餘地的逼近挑釁,炫耀,躲藏,打量自己對自己想像

的更尖銳的召喚及其注視⋯⋯每個人害怕的東西都不一樣、每個人

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那刺青就是自己讓對身體的意識的賭注加

高了,因此你對你自己的理解也會因而改變,而那個對身體的冒

犯與冒險更會因而更切換到更深的栩栩如生。

刺鬼。

一開始,要畫要刺青的九隻鬼在身體上,只是希望一開始有種入

手的凶險的暗示、提醒、自欺或自詡:刺青不只是一種愛漂亮愛

炫耀的化妝,或是服膺和懲戒的另一種痕跡⋯⋯最好的接近更應是

的想像找尋,妖氣重一點、不只是傾斜向那麼徒然的美麗或甜美

裝可愛胡鬧,一開始畫鬼就是不要那麼尋常或馴良⋯⋯

甚至你們每個人對鬼也有一些自己的解釋,喜歡看不同鬼故事或

恐怖片的人⋯⋯或是喜歡看妖怪傳說、甚至火影忍者,或許對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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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都不一樣。

如果你真的是看得到鬼的人、或是體質很敏感,鬼來的時候事實

上可能根本沒有形狀只是聞到一個怪怪的氣味、或是你覺得全身

不舒服、或是那邊燈一直在閃的那種看不見的狀態⋯⋯所以我講的

也只是假設,我覺得你們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對鬼的想像,畫鬼

每個應該都有一個你自己的解釋,不然你畫出來,就只是別人的

鬼。

拍。

刺青應該要自拍,因為自拍會先脫開別人的打量與干擾,或是拍

與被拍之間那種奇怪的好感或是敵意或不好意思,我覺得連拍的

過程都是一種很珍貴的過程。

刺青的拍照進入團拍,那一定有很多麻煩,之前的展覽都還是穿

著衣服弄的,現在是不穿衣服,那你們要脫到甚麼程度,我當然

都知道都很尷尬,或許應該是要找另一個攝影師等級的人拍你們

的,因為那個東西的狀態太複雜了,已經好像是在拍海浪,或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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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的變化的那種。

刺青本來就是殺氣很重的東西。一如毛利人在跳那種要出去打仗

之前的殺氣非常重的那種舞,事實上我覺得你們團拍到後來已經

有那種隱隱約約的殺氣了,只是你還可以試到甚麼程度或做到甚

麼程度,我覺得這個還蠻難得的。

露。

關鍵不是你露多少,而是你怎麼進入那個刺青或你的身體被揭露

及其被描述的狀態,不像正面全裸,沒有辦法脫逃的自己會看到

被揭露的身體竟然是這樣子,然後試探身體一如石窟或洞穴那般

扭曲地拍,最後再加上刺青這東西進去了,所以狀況會更複雜。

我覺得關鍵還是在於你對你自己的相對性理解,你是多好看多難

看是相對的,如果你再有自信一點的話你把你所有的刺青故意刺

在你最尖銳也最見不得人的部位。

刺在要遮掩就可以掩飾起來的地方,真正厲害地故意刺在很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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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刺在一定看得到的臉上或刺在手上,有些人有特別的意思

就刺在股溝乳溝種種性感的部位,可是有些人的刺青是故意刺在

一些很怪的地方,甚至刺在性器官上的。

召喚。

刺青可能是一種傳達或召喚力量的方式。本來是沒有力量的但刺

青之後就有力量了,或甚至因此更深到進入了他們的信仰深度祀

典拜的神或祖先靈魂或部落的過去有關。

一如毛利人戰士,他們要出征的時候,臉上的刺青不只是用來嚇

人,或是他們所理解的野生動物野性的召喚,他們可能是把某種

動物的形狀刺在臉上,之後可以產生某種力量或是產生一種在跟

對方廝殺時保護自己的想像,因為毛利人是一種原始的部落,他

們對自己身體的理解在那個時候,其實跟全世界的原住民很像,

或是他們的文化上沒有很多類似像我們後來現代生活的改變,所

以所留住古代的人看待自己身體的狀態,因此刺青會讓這件事變

得很尖銳而且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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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某些部落裡,刺青甚至是成年禮,你到某個年紀後就一定

要刺,因為你不刺就不算成人、或是你不刺你就嫁不出去,類似

像這樣的描述刺青其實是你對於身體裡解的進入的更複雜的可

能,你意識到你是人、是個成人,不是兒童、不是小孩的一種更

有能力去處理進入這個世界的肉身註記。

控制與失控。

刺青其實到後來就變得非常複雜,因為刺青可能在一個控制的很

戒律森嚴的文化或所謂文明的地方,它會變得是跟懲罰或是某個

制度形成之後得一種掌控方式,像在軍隊、或是監獄,你是罪

犯。刺青是對你身體的一種懲罰的狀態。

軍隊有時候刺的是編號,一如你一進去其實就會被編號了,那編

號其實是跟你認同這個組織,其實這不一定是個壞事,(就像阿

基拉,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編號,你是超能力兒童:26

號、28 號。26 號喜歡到處亂跑、28 號很喜歡睡覺一樣,你就記

得說 28 號很喜歡睡覺這件事。)

或許就像我們後來繡在制服上的號碼,只是它是直接繡在身體

上,前提是號碼是一個組織、群體關係的假設,因為個人在那個

組織裡是沒有名字的,那是一個極端的狀態,然後刺青就是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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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狀態變得更直接而清楚。

當然就可以更複雜到:半胛跟全胛,日本的黑道或台灣的黑道其

實也有點像日本的黑道,就是跟這個有關,就是說你刺青的大小

跟你進入那個組織的輩份有關,你要刺到半件以上是你要有多少

戰功、你要出去殺到多少人、你要建立過甚麼對幫派的功勞你才

能夠刺更大的,而且事實上你在進幫派的時候,它要你刺也是要

看你忍受痛的程度。

這是考驗。因為刺青會痛,而且那種痛是非常痛的,然後它就是

故意要痛,而且那痛的過程其實是在考驗你的意志力跟耐力,那

幫派最直接就是看這個,你連刺青都沒辦法刺還混幫派幹嘛,所

以這裡面其實到痛這個層次的話,它又是另外一個等級的事情

了。

不然這件事就會變得很簡單,只是一種是耍帥或我很酷或我很漂

亮或我很可愛。這東西已經被稀釋到像是你去參加一個聖誕舞會

的妝扮,用一個刺青貼紙貼在臉上,你去參加一個甚麼趴,就在

臉上貼個甚麼東西,歌德風、Hello Kitty 風那種貼的臉上的妝

扮。

我先把剛剛那個刺青作為一個組織的、辨識組織內外控制身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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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或是作為辨識你自己跟組織的關係,那組織可以是家庭、

部落、學校、軍隊,可以是你對這世界想像中的一群人,如果是

這樣的話刺青就有更多可能可以談了。

你們如何找尋?如何找尋自己的肉體?一如刺青對身體邊緣的試

探⋯⋯⋯

如何完全充滿力氣,充滿重量、充滿麻煩種種⋯⋯地在刺青中更深

入對自己⋯⋯真正的控制與失控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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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育潔

從線條畫開始,條狀的向外延伸、侵蝕。

搞不懂要怎麼畫自己逼迫自己不相信的東西,所謂的妖魔鬼怪、

百鬼夜行,最直接的聯想是某部動畫和漫畫,那上面的鬼卻又都

太好看或是太卡通的太不是會從我身上長出來的了,我想會從我

身上長的應該不是那種太具象的東西,該是那些我從小到大一直

畫出來的,像貼緊著我成長的夢魘。都快忘了真正畏懼那些東西

的感覺,因為為了保護自己、為了讓自己能夠安全的逃離,我已

經不承認它的存在。應該是小時候在某次嚇的晚上睡不著之後,

我就這麼決定了:只要是我不承認的,它就不會在我的世界裡出

現,那麼從現在開始,我不承認妖魔鬼怪、不承認神魔仙佛,不

承認所有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東西。對,我不承認,所以你不能出

現在我的世界裡。

你卻要這樣子的我長出妖怪在身上,或是怪物,那些所有我不承

認卻好像知曉它們存在或不存在一樣的,於是我畫我的夢魘、改

了從幻獸寶典上看到的來用,其實書上有太多種妖怪都是從動物

變形而成的,也許具體存在才能讓恐懼加深吧,例如有太多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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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轉換成的怪物。

最初的線條太暴力的太想要趕快畫完,而且筆太粗不太能夠隨意

控制,還不太清楚要怎麼讓那些畫從自己身上長出來,一開始就

試了兩個牌子的眼線筆、眉筆、眼線膠筆……太容易斷的第一

隻,拿來畫了仔仔手上的那隻猴子,時黑時不黑最後就很沒耐性

的決定再去買一枝,結果很黑,卻更不細了,但我們也不想在乎

那麼多了,就急急忙忙的上場了。一開始感覺沒甚麼特別的,我

小時候也會沒事就在手上畫起複雜的線條大圖來,用藍色原子

筆,然後就覺得太好看的不想洗掉卻還是愛乾淨的拋棄了它。感

覺就像某種舞台妝,像我以前常常畫的那種很濃很重的妝,因為

上了舞台後會被燈光和距離吃的一乾二淨而要很重卻不用太細

緻。但這不一樣,我第一次沒意識到這件事,下手快速的就這樣

畫下去了,可能也是知道眼線膠筆太好清除的不用害怕。

一開始我原本也覺得自己拍就好,結果光是去攝影棚的路上我就

迷路了,那時候是半夜,下面又黑又沒有人,卻有很多機車、汽

車、柱子,隔出太多個我看不見的空間,我對於那些我看不見卻

又存在的空間無法知曉的害怕,趕緊衝了回來,其實到這時我應

該已經知道怎麼走去攝影棚了才對,但怎麼就是覺得我無法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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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了,就跑了。再來找了仔仔帶著我找到了攝影棚,她說她要

回宿舍了,我只好再上去抓一個人來陪我,誰知道我們從地下室

上去的時候竟然迷路了,竟然是在靠近圖書館的草坪那裡冒出頭

來、還下著大雨,她還得把我送回 A 棟才能走。再來抓了一個熟

識的朋友來陪我,可能攝影棚的空氣難聞的太令人不自在、或是

衣服太少我也放不開的有點尷尬,最後我還是自己拍了大部分的

照片,剛開始我最想展現的是圖案、到了後來慢慢有點知道各個

部位之間要怎麼扭曲才能有長在我身上的感覺,終於結束,我不

敢拍太久,朋友靠在門邊看書等著我。

把照片調成黑白之後,我覺得那個圖案的強度又不一樣了,對比

調高一點,我的皮膚跟後面的牆壁慢慢的沒有了差別,好像那些

刺青是浮在空中的一樣,活生生的即將從畫布裡騰雲駕霧的翻滾

生出般。

第二次是阿啾幫我畫的。我覺得啾啾幫我畫的那種漂亮已經不只

是她自己的那種會有很多讚的漂亮了,同時也融合了我的那種直

接隨意、力度卻夠強的線條,每個人都一定程度的進化了,只是

都太尖銳的越來越不能夠整合罷了。

畫上刺青後很仔細的看著自己,我真心覺得自己的眼睛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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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些黑色刺青包圍環繞的更突顯出它來,不大不小不特別鳳或

是甚麼,以前一個我很在乎的人說過我全身上下唯一好看的地方

是眼睛,我太喜歡觀察瞳孔了,那麼極黑、連頭髮都比不上的。

迷戀的看著鏡子裡的臉,還有那眼睛、那刺青在我臉上延伸的狀

態,它太自然到就應該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基於太多實際考

量,我想我大概就會直接去用個真的刺青了。刺青好像只是個引

導我進入那種迷戀的過程。想要看進黑色瞳孔的最深處,到了最

純粹的黑色的部分卻些微的反光了,也許是在閃躲我不夠純淨的

迷戀。

從一開始會意識到別人的視線,然後很多人會跟你說:這好酷。

一開始真的是帶著一種莫名爽的感覺上去舞會,但最後好像自己

也沒那麼特別了,全部都習以為常只感覺眼眶下好似有條黑線,

只是種另類的化妝罷了,可能也是聖誕節的副作用,之前牛組也

氣憤的說萬聖節害他們的石膏柱變的像是墓碑裝飾品。

聖誕夜是人生,我一直跳著自己開心然後抓著別人轉圈圈,就算

是藉著酒精我也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有膽那樣抓別人的手一起跳

舞,我可能太想去夜店到放的太開,卻又知道自己去了會太危險

於是始終只能這種程度的玩樂了。到後來大概是玩的太瘋喝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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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喝到掛了,有一段的記憶是空白,我總是在這種不應該的場

合喝到掛,但是等到我意識到又都已經來不及了,對我來說清醒

跟醉就是一瞬間的事。完全忘了臉上還有著這樣一個刺青,醉到

哭的一塌糊塗後聽說是要擦眼淚的關係,我好像真的忘了臉上的

圖,太豪邁的用袖子把所有殘留的已經不完整的擦的一乾二淨

了。我老是哭,每次喝醉必哭然後就抓緊一個主題來討論的不放

手。現在想來真的覺得好可惜,我真的很喜歡第二次臉上那樣狂

放卻美麗的刺青圖、更喜歡被它包圍的我的眼睛。。

我討厭那種需要一畫再畫的感覺,我希望刺青能夠很持久的留

著,不然像上次啾啾畫的我不能再更滿意了的就這樣脫落真是太

可惜了。所以去找了真的人體彩繪的顏料,後來想直接嘗試看

看,就在刺青店拿著相片請她畫了類似的圖案。那邊的人畫出來

的就是那個地方的東西了。她說你可以睡一下,刺青師話很少,

是個單眼皮染金短髮的女生,她講電話時說了很多真的很有力的

髒話,不像我講出來好像只是某種可笑的發語詞。我感覺自己真

的是她的一幅作品,躺著不動像個雕像或是模型,刺青師畫完後

拿吹風機吹乾它,她拿吹風機的方式、下筆的那種感覺,好像她

完全不把我當一個人了,我只是一個畫布。畫完後她自己也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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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酷,她說她沒有在臉上畫過那麼大的圖。完成的瞬間我覺得很

難過又有點興奮,因為我真的去畫了,我真的在自己的皮膚上留

下了一個七天的記號,只是在那裡畫的已經變成一種像真的刺青

的線條,太順太專業,太沒有我的那種用力到笨拙的感覺,我想

我會再多加一些只屬於自己的東西在上面。走在路上有種發燒的

感覺,天氣太冷了, 但我還是想把它完全的露出來,那顏料上

去時其實會熱熱刺刺的,好像它要殺死我的皮膚細胞從而取代為

我的一部分一樣,細瑣的熱痛。

那條街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不冷了?那個我從為觸及的地方,每次

經過刺青街我總是快步離開,跟這地方有種隔離的冰冷,但最後

我來了,跟這地方產生關聯性,在門口大喊「人體彩繪喔」話很

多的台妹,離開時還熱情的跟我說下次要來可以找她,她也會

噢,幫我畫的表情很少的刺青師竟然也笑了,在我跟她們說再見

的時候。她們放在椅子旁的那個炭爐太溫暖,連她們的菸味都沒

那麼嗆鼻了。

一進捷運站就聽到有人說好可怕、好噁噢。從小到大我也真的沒

看過有人在臉上有那麼大範圍的刺青,雖然我的也只是有效期限

七天的彩繪,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看到別人臉上有這樣子的圖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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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甚麼感覺,好像能夠了解為甚麼她會很大聲的說好噁。再後

來其實就沒什麼人看著我了,都是路過瞥一眼的那種,其實在捷

運上本來就沒什麼人會看別人的臉,現在大家都在用手機了,包

含我也是,我也不知道要看向哪裡所以滑著手機,可能也是避免

自己太光明正大的對自己的花紋感到驕傲。抬起頭又看到映在捷

運車廂玻璃上自己的臉,有點難過,我進不去自己的眼睛裡了,

可能前往自己的最深處還是得自己畫才引導的了吧!然後又聽到

一聲「矮額!」聽說那些師傅都會生氣如果改了他們的作品,但

我還是會自己再去買顏料來畫吧,感覺太被畫的商業一樣的收斂

保險了些。但我好喜歡它在我臉上的感覺,希望可以保持久一

些,它給我的困擾不像辮子那麼具體,如果不是靠著別人或鏡

子,其實是看不清楚自己的樣貌的,那麼它是否存在對自己來說

也不是那麼的阻礙了,倘若獨自生存在一個空間裡,到了最後我

大概會完全忘記自己臉上有張圖。

第三次畫在臉上,剛開始裝飾品的意義過大到我無法感受它,習

慣後卻開始真心覺得自己的長相好像跟它融合了一樣,一點都不

突兀的跟我成為同一個存在,但我想跟我最契合的果然還是第二

次畫的那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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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中有一陣子很愛玩線上遊戲,國三那時候,明明放假的時間

很少,每次回到家就開始瘋狂的打打殺殺,早上五點起床去網咖

等六點的十八歲以下門禁的那種,我明明一星期也只能回家一天

半,全部都在打打殺殺,我爸媽都不知道,我都跟他們說我去書

局了。

那時候我的第一隻角色是我真心想成為的樣子,以女角來說很

醜,但我覺得很帥又殺,其實我本來不覺得她很醜,但是後來一

直被跟我一起玩的同學嫌,最後我受不了才下定決心砍角重創長

相,那是多大的決心阿,因為所有投注在那隻角色的金錢、時

間,全都會被系統歸零,我猜大概是兩個月的所有假期還有五千

多塊吧,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後悔刪過這個角色。

她的臉上有個藏青色的刺青,像ㄧ個龍的紋章,蓋在她的右眼

上,。

後來我又創了第二隻,這隻真是一路順遂多了,拖垮一整局的時

候比較不容易被罵爆、又有人罩,好像只要角色長的還可以然後

操控者是女生就會有甚麼一樣,我後來覺得關於線上遊戲的這點

蠻好笑的,也許這也是武器的一種。現在我都自己玩自己的了,

NPC 不會試圖想對話,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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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隻也有個刺青,但是是橘色亮眼的、漂亮的,從兩頰畫過像

是貓咪的鬍鬚一樣。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那時候就堅持臉上一定要弄個刺青,這次

我看到自己的照片,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

現在其實有很多人全身都刺滿了刺青,大概是技術變發達之後比

較方便了吧,網路上搜尋一下都有。最記得有些人說自己刺那些

刺青的理由是:覺得自己缺少了甚麼。他們怎麼能那麼肯定自己缺

少的就是那些東西然後刺上去?我覺得這需要太大的不怕麻煩

了,我不能接受每天出門要化妝兩小時只為了維持每月一次真實

的自我,我太怕麻煩了,我想我不是會妥協、就是光明正大的現

出原形吧。

刺青其實是很難被去除的,即便是現在也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我覺得這樣蠻好的,如果有一天刺青這東西已經進步到可以輕鬆

刺上簡單去除,那這就不是刺青了,大概會變成一種像是繡眉、

植假睫毛這類的漂亮東西。

畫第三次全身前,我把臉上維持了五天剝落得有點嚴重的刺青顏

料弄掉,弄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被騙了,根本沒有用酒精就可以輕

鬆去除,我清了好久,臉變得有點痛。結果第三次我沒有畫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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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還想著第二次畫過的那個很漂亮的刺青,結果到最後幫我

畫的人沒時間幫我畫了,我就忽略這件事情的上了,因為我跑去

買了可以維持好幾天的那種顏料,自己畫很怕一個弄不好,臉上

那坨就要陪我一陣子,我不能忍受知道明明可以怎樣做得好卻因

為這種小事而害得我需要忍受結果,這樣不如就不要做,但是這

跟我有時候不做某些事情是因為覺得成本太高的那種不太一樣。

到最後其實我也蠻愛漂亮的,或是說有一個衡量在,我好像總是

在衡量,如果太麻煩了我就忽視需不需要漂亮這件事,反正到最

後還有我自己會接受自己、不管多醜陋,起碼要自在。

這星期我有回家,我爸媽看到一開始其實沒說甚麼,他們都會挑

在某個準備穿鞋子出門、剛吃飽飯要走上車的時候稍微講一下這

件事,跟我的頭髮一起講,我的頭髮也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

去染的,染了奇怪的紫灰色還正在退成白色中,我一直都不太讓

他們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就是覺得沒有辦法、為什麼他們需要知

道?他們也只會看到稍微問一下說一下,然後就沒了,我已經習

慣這樣了,別人看來我對我的家庭一定很不友善,我自己有時候

也這樣覺得,但我就是覺得那種跟家裡人很親甚麼都講甚麼都依

靠他們的那種相處方式很噁心,我沒有辦法忍受,所以我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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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但我還在想辦法調適,因為這樣好像又太容易動彈不

得。

可能睡太久或是睡的太怪這陣子總是頭暈,又變成那種對外面恍

恍忽忽的樣子,這次回桃園的路上倒是很多人看我了,但總覺得

眼神不是很友善。感覺就像我剛畫上的第一天感受到的那種視

線。我自己不覺得有刺青的人就是壞人,所以沒有什麼意識到這

些轉變,但那時我就是覺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友善了,好像看

著什麼不好的 壞的一樣,這感覺太強烈讓我一時間無法適應的

想躲起來,但最後我也還是習慣了,或是因為別人也習慣了,所

以那種感覺就沒了,到後來我真的時常忘記自己臉上還有這樣一

個大刺青,這是我說的我習慣自己很奇怪了,其實習慣這樣一定

不是好事,我這麼覺得。我說的奇怪指的是跟一般人比起來、一

般那種穿戴整齊漂亮有品味沒品味在路上走的人比起來,我習慣

自己很奇怪了,習慣到畫全身的時候我跟大璐去買早餐,走在路

上我都差點忘記自己其實很奇怪,我覺得跟這個世界很融和不尖

銳的並存在一起。但我後來去科技大樓站看推拿的時候還是不敢

穿短褲去,最後還是穿了長褲,而且臉上沒圖其實不仔細看我看

起來很正常。比起跟世界碰撞摩擦,我還是選擇妥協,因為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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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不麻煩些,我真得很怕麻煩,這樣想想就覺得很期待哪天自己

毫不妥協的做事的時候,但我不知道有沒有那天,卻也沒甚麼好

糾結或惋惜的。

第二次畫兩隻手臂、第三次畫全身,其實我反而是在畫第二次的

時候比較有感覺,那種畫筆跟顏料一上皮膚之後,會自己跑的那

種,那次我畫得很開心,蠻多人說我畫得不錯看起來比較邪、還

有人說像火影的咒印,第三是畫出來卻變成了奇幻風、大概我這

陣子做太多奇幻冒險內容的夢了,而且畫的始終卡卡的,可能也

跟我一直想要畫的跟上刺一樣好有關,想太多到最後反而畫得很

爛,最後爆走,我一直在一種忍著想用手沾滿顏料在身上亂塗的

狀態下壓抑的畫完了全身、但最後出來很爛,其實我在開始的時

候就感覺得出來了,我還是硬著頭皮做下去,因為不能承受真的

太狂放的後果、寧願打折扣的使用安全牌。這也沒甚麼好太後悔

的,因為當下在畫的我就是這麼認知這件事情,要是現在的我否

定了過去的我所做的決定跟想法,那不也相等得否定了現在的自

己。我總覺得每個時刻得自己都是獨立的,所以我尊重所有我做

過的決定,而且現在的我是因著以前的我不斷堆疊而成的,但我

可能會覺得生氣或是受不了或是難過,但那又是情緒層面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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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相比之下就太小兒科了。

我想起來有一句話從聽到後就開始影響我很深,國中時我認了一

個班上被記很多過成績也很爛的人當二哥,他爸是我們的生物老

師,我一直覺得他爸是個很酷的人,他跟我說他爸不在乎他的成

績,他爸跟他說:你要被記過甚麼的都沒有關係,只要到最後你

可以承擔那個結果,像是你只要不被記滿三隻大過,你要怎麼過

你在學校的生活我都沒有意見。類似的話。我一直到後來、到現

在,都承載著那句話生存著,所以才怕失控吧我想,如果不能夠

自己承擔那些後果,我就會開始衡量要怎麼執行或是閃躲那件

事,我一直不想活的太造成麻煩、我的或別人的。

拍團照的時候一開始很尷尬,但當這件事開始了之後它就接近一

個表演了,反而變得沒甚麼好尷尬的,一開始我還很無助的請大

家脫到剩下肉色內衣褲,現在想來很智障,到最後拍的時候麻煩

的反而變成要擺甚麼動作、拍哪種感覺的照片,那種技術性的問

題。反正就是一樣都是一團肉,只是分成胖瘦跟男女,大概也是

因為以前表演的經驗,我沒有真得很介意,就像不管腰間肉怎麼

多,上台表演服裝就是要穿比基尼、就是要扭腰擺臀一樣,這種

時候不把動作做的到位一點反而才是最不好的,擠出肥肉甚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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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其次了,而且都已經要上台了,難不成想拿把剪刀把肥肉全

部割掉?這時候接受自己、把動作做到好才是最乾脆的事情,再

怎麼糾結都沒有用的話就別花心力去糾結了。在工作室畫身體的

時候也是,但那是個在準備表演的狀態、而不是表演,所以我還

是會想遮一下,至少用個椅背門簾擋一下大部分人的視線,阿亮

走進來的時候其實也不是那麼尷尬,因為他也是表演過的人,我

想他理解這件事的方式應該不會相去太遠,反而是最一般的不相

干的人讓我尷尬,但其實好像也都還好,只是我有時候還是會緊

張一下,我還沒有厲害到能夠完全實行這樣的想法、但大致上都

還算暢行。

第三次拍照我很驚慌,因為攝影棚是偷用的,仔仔跟我說那天有

人借,我一直很怕會撞到他們租借的時間,一直叮嚀每個人能早

拍就快去拍、別拖太晚,連早上五點多我自己去拍的時候都很緊

張、不敢拍太久,趕緊出來的時候自己變得有點鬼鬼祟祟的,結

果被早上六點在地下室二樓騎腳踏車的阿嬤嚇到,但阿嬤很淡定

所以我也表現得很淡定,其實內心一瞬間屏息了一下。

結果最後還是撞到他們租借的時間了,但那是再之後有人去拍個

拍的時候,其實沒有很嚴重,好像跟對方說一下就可以了,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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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剛好遇到這樣好的情況,鑰匙也沒被要回去。我只是覺得很煩

躁,明明都預防過了為什麼還會出差錯,雖然我們本來以為他們

只租了早上卻是在晚上撞見,就像是早上約七點卻幾乎全部的人

都睡死的遲到了一樣,這種事情太常發生到我總覺得自己是浪費

心力在煩躁,還是接受算了,我還是打很多通電話或直接叫人起

床比較實際。

我每次都清得很快,在所有人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把自己清的一

乾二淨了,所以我每次都是從一片空白開始畫,這樣很累又麻

煩,但其實每次三次間隔間沒清的人也會掉得差不多,我只是想

更乾脆又更乾淨點。在背上被畫滿的時候我就想好要去哪裡買甚

麼工具才能刷乾淨背後,甚至其實我手上有一個是那種應該要維

持好幾天的顏料畫的,我最後也硬是把它刷掉了、刷到幾乎快要

破皮,但是沒有,所以沒有關係,我現在看起來就跟沒畫之前一

樣是正常的膚色,雖然不知道吃進多少壓克力化妝品重金屬顏料

的毒,甚至清皮膚的時候搞到幾乎要破皮得很痛的疼痛也看不出

來,這些都只有我自己才感受的到,這樣就好,那也沒有關係,

我還是繼續生活下去,但再過個幾天,我想我會開始想念,所以

我都想好了,這次我還是要在臉上畫刺青,然後就放著,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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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到底能撐多久,到最後我會先忘了它還是厭煩它。

我用這所有的過程來找出心裡的鬼,軀體能給的只有線索。鬼不

只是恐懼或無法抵抗,它直接的導致我最終會走向何處,最重要

的我最核心的理念才是構成我的那個最龐大的鬼。

林玫瑄

畫在紙上和畫在身上完全是兩回事。

九隻鬼,帶滿邪氣一看就讓人覺得怪怪的鬼,可是不管我怎麼畫

就是那麼可愛。只是憑著對於"鬼"的定義畫出鬼便畫不出真正

的鬼,鬼怎麼畫得出來呢?那是沒有形象的、是一種恐懼,可是

一開始我腦海卻只是想畫出可怕的嚇人的鬼,不知不覺腦和手好

像自己套用了鬼太郎、怪獸電力公司之類的可怕的嚇人的鬼,鬼

女頭髮要長長的、脖子要長長的,天狗要做著有點像符陣卻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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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滑稽的動作、鼻子也要長長的,一顆眼睛、多顆眼睛就是不能

兩顆眼睛,一些對於"可怕"的莫名定義卻還是套入了大頭大眼

睛的可愛因素,我忍不住畫得那樣。可怕的、嚇人的,卻又怪可

愛的鬼。

一直在想我對於鬼的印象。小時候我一點都不怕鬼,對鬼的想像

大概是像幽靈那樣吧,披件床單到處飛大大的眼睛吐著舌頭多可

愛!又或是嚴肅一點,死掉的人就會變成鬼,所以鬼是死掉的人

變成的,所以鬼曾經是活著的人,所以鬼曾經是我身邊的人,那

更加沒什麼好可怕的啊,不過就是活著的人變成穿著白衣服臉色

蒼白披頭散髮看不到摸不著的靈體嘛,我一點也不覺得鬼可怕。

那時我只怕壞人爬進窗戶抓走我而不怕鬼從電視爬出附身我,那

時的我就認為人心險惡於惡鬼的亙古不變道理。

印象很深刻,第一次害怕鬼是在小學發高燒的時候,極少看醫生

的我發著四十度的高燒也一樣拒絕醫生,不斷喝熱開水頭貼著退

燒貼,在床上明明蓋著很多厚被子還全身發燙的我覺得好冷,明

明知道媽媽就在我身邊照顧我可是還是有種孤單包圍的感覺,黑

暗的房間失去溫度,漆黑在我眼前不斷放大再放大後好像不只漆

黑,有很多其他顏色,還有鬼,一個很鮮豔的萬聖節南瓜,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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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又可愛的東西此時此刻的我卻如此害怕,我不斷告訴媽媽那

裏有鬼我好怕,還有一隻大老鼠在床尾,齜牙裂嘴地看著我,像

隻禿鷹等待我的死亡準備撿拾我將死的身軀。我不知道我是不是

快死掉了,我只是不舒服,我只覺得我全身不舒服,我很害怕,

怕鬼這件事似乎無關於鬼的形象,而是我本身的狀態。

第一次的草圖裡的鬼都太可愛,這件事在交作業的期限上似乎無

關緊要,可是要畫在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覺得刺青是露出你

的靈魂,讓人一眼便看見你的個性,刺著手舞足蹈的眼球老爹不

是可愛的太愚蠢了嗎?太多的人都害怕自己變得很笨很蠢,所以

不斷地做掩飾,避免掉那些很笨的事,我覺得這整個行為就變得

很笨。我決定不再看網路上一些鬼的圖片,畢竟那些鬼不是我的

鬼,那些恐懼不是我的恐懼。

第二次構圖很多東西我都只畫個概念,原本的構想是畫美麗的妖

精,越是美麗的才越是可怕,傾國傾城的佳人、轟轟烈烈的愛

情,因為很美麗很誘人,太想得到它的狀態下就不小心忽略了那

些危險、就忘了受傷有多痛了,因為蘋果是那麼誘人啊!為了嚐

一口它的甜美,死也值得。沒想到畫在手上時美麗的妖精不是主

角了,而是纏繞在她身上的荊棘化為藤蔓緊緊纏繞住我,那些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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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那些回憶那麼美好甜蜜又尖銳,越是甜美越是危險。妖精倚

靠的樹木其實也是妖,所有樹都該是妖啊!太沉默不是沒有力

量,只是不想計較,不要再得寸進尺的欺負了,會突然爆炸的。

我的臉上畫的魚是完全臨時起意的即興,原本想畫的是星座占卜

的感覺,其實我一直很討厭占卜,真的很邪氣,或許我對它的理

解還太簡單。我以為的隨便抽的一張牌、隨便一席話的隨便唬爛

愛情啊事業啊學業啊運勢的屁話,沒想到就這麼準了,就這麼偷

看到一些未來。偷看到未來什麼的太危險了。雙魚座,天真浪漫

愛幻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曾經看到過一項統計,雙魚座是重

大罪犯裡最佔最大比例的星座,沒事的時候風平浪靜,一點小事

還是依然不動如衷,再多一點也沒事、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待

觸及那極細的臨界點一瞬間全部爆炸然後殺了所有人,沒有中間

值也沒有緩衝期。這樣激進的魚兒讓我很喜歡,我不喜歡慢慢燃

燒的燭光,即使瞬間燒盡我也要當燦爛天際的煙火。最後我還是

忍不住順從直覺畫了可愛的小鬼魂,我一點也不想露出自己尖銳

的地方或假裝自己很尖銳,我還是很可愛的大頭大眼睛吐著舌頭

的小鬼魂,這樣就好。

我是用麥克筆畫的,每個人都告訴我那個有毒那個傷皮膚,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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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麼多,也不在意那麼多,可能又是倔強的固執著什麼,覺得

自己"酒精性的麥克筆用酒精噴一噴就很好去除"的理論是對

的,總是在任性些沒意義的固執,該堅持時沒自信堅持,我不懂

也不會判斷,好像沒有辦法不在意別人的感受。麥克筆有濃烈的

酒精味,我在密閉的地下室寢室裡一半赤裸一半躲在被窩一半清

醒一半渾沌,以奇怪姿勢扭著脖子顫抖著手畫著,麥克筆的氣味

讓我的頭有點暈眩,草圖都只是概念其實手是自己在畫的,刺青

也是長出來的。畫完後發現和草圖幾乎不一樣。

我穿上高領的衣服避免弄髒我的棉被也好像封印住他們,不邪了

也不壞了,其實我是想要放他們出來呼吸或是被瞧瞧的。

隔天下午我去買飲料時那個自以為很帥的店員看著我的臉努力地

用平常的口吻一樣油條的問我:小姐今天想吃大珍珠還是小珍珠

呢?可能魚的邪氣不夠還是太可愛了,我覺得蠻失敗的。後來我

去人來人往的 A 棟一樓測量鋼梯,天空微飄著雨,一旁教室門口

有一群學生很興奮的在交換禮物,另一邊是三兩成群路過一邊喝

著五十嵐一邊聊著哪個明星最近結婚了他老婆長的怎樣又怎樣的

干我屁事的蠢事情,我一個人臉上畫滿奇怪的刺青拿著捲尺跑上

跑下的,有時候量著太高的地方身體只好很彆扭的只為了量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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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就在我和捲尺奮戰的同時風一吹那張記滿數據和圖畫的紙就

被吹到雨水積成的小水窪裡了,我忽然覺得和他們兩個世界。他

們多看我一眼我好像也不以為意了。

其實我回去後就把刺青洗掉了,噴上酒精果真按照我想像的糊成

了一大塊黑黑髒髒無法辨認的東西,再來就沒麼順利了。有些顏

料似乎被吃進皮膚裡怎麼刷也刷不掉,清洗下來的黑黑髒髒的水

竟然轉而覆蓋在整隻手臂,冬天冰冷的水沖刷著,我只穿著一件

背心,進來上廁所看到我都忍不住問:不冷喔?你覺得在沒有冬

天的台南長大的我在這個 16 度的寒冷冬日裡只穿著一件吊嘎沖

著冷水不冷嗎?對的人的關心總是甜蜜如冬日的暖陽,不對的人

在不對的時機不對的心情下只會讓人煩躁,很殘忍的事實。刺青

洗不掉,留下淡淡的淺淺的更像胎記或詛咒般若隱若現於手臂

上,是噩夢是回憶是鬼魅般纏繞住我,是鬼上身了退不掉,是被

吸血鬼咬過了再也當不回人類,分不清是寒冷還是這些感覺讓我

顫抖亦或兩種皆有,忽然感受到刺青與在手上塗塗畫畫的截然不

同。當下你以為你對自己的定義刺在身體上後永遠存在了,可是

誰會永遠不變?定義是沒有更改妥協的空間的,可是今天的定義

和明天的定義未必相同,所以在身上的刺青不只是定義而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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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信念啊!不是流氓身上刺龍刺虎拿來嚇唬人裝兇悍的俗氣圖

案,是在某種覺悟某種體悟後看到的更深層的信念,是必須時刻

提醒自己的付出過痛來交換的一輩子的相信。刺青是神聖的相

信。是花了十年也未必有勇氣寫下的定義。

因為提早卸掉了所以聖誕舞會前又重畫了一次,這次是用眼線液

畫的只有畫臉的部分而已,重新複製照片裡的圖案到臉上似乎少

了那分醉意和著魔的感覺,魚兒也變醜了,變胖了線變不順暢

了,變得沒有神了。因為是系上自己辦的舞會大家好像對於任何

奇怪都見怪不怪了,多看一眼後也只是自然的說出蠻漂亮的喔,

一點也不詭異一點也不嚇人。眼線液的感覺很怪很有存在感,皮

膚好像被網住有點緊緊的感覺,微笑或表情時都會被提醒著它的

存在,用麥克筆畫的時候我都快忘記臉上有圖案了,我比較喜歡

那種合為一體的無違和感。

幾杯無酒精飲料入口倒也被氣氛染上幾分醉意,其實不曾真正醉

過,但容易臉紅的體質倒是很輕易的可以裝醉,氣氛也是會醉人

的啊!舞會玩得很開心,在皮膚習慣那繃緊的感覺後也就完全忘

記刺青的存在了。其實什麼都是可以習慣的,刺青、繃緊、孤

單、想念,什麼都會習慣的啊!我不想要習慣,習慣就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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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需要不斷被刺激,即使是痛苦我也不想失去這些感覺,那

是我和你最後的聯繫。

回宿舍洗澡時手臂上依然有淡淡的圖騰,我用浴球大力的搓,搓

到皮膚都紅了還是洗不掉,是詛咒吧。隔天醒來卻完全不見了,

想要鬼上身、想要惡靈驅散、想要繼續醉意都是強求不來的啊,

很多事都強求不來啊,就只能這樣了。

技術層面,我一直嘗試不同材料,很毒的麥克筆、有點貴的眼線

液、聽說很難洗可是水一沖就掉的壓克力顏料,麥克筆味道很

重,畫的時候其實很不舒服,可是卻是我認為最接近刺青的。刺

青的時候應該是要被攻擊的,麥克筆的味道是在攻擊我,刺鼻甚

至有點直衝腦門頭暈暈的,有點混沌有點上癮,好像在吸毒。而

且麥克筆畫在身上圖案是深植毛孔的,鬼和我是一體的,而且很

難清,放越久越難清、越是上癮越難戒,圖案會因為摩擦而漸漸

淡去,可是它還是在的,我知道他還在。自以為酒精性的麥克筆

可以用酒精輕易消除,酒精帶走的卻只有我的體溫,背瘠發涼,

單薄的衣物加上陰冷的溫度,好像更有感覺了,我覺得第一次雖

然手很抖線很歪可是卻妖氣濃厚。眼線液畫臉是第二次時,對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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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分的太安心,筆尖顏料濃厚的觸感也太溫和,畫起來很鮮豔很

飽和,但似乎就失去自然了不是從身體裡長出來與我共存的妖怪

了。壓克力顏料倒頗為我滿意,原本我和胖 Q 很得意找到這個防

水又不易清洗的好東西,即使還不是很信任他的持久性但值得一

試,我就在臉上先畫些小圖案測試防水,沒想到顏料很牢固的緊

貼皮膚,甚至摸不太出來凹凸的感覺,也沒有想像中不透氣,突

然我開始擔心洗不掉了!胖 Q 竟然還看好戲似的要我改成測試如

何清洗掉。去浴室時還專程帶了小鏡子準備與摳不掉的小色塊奮

鬥,蓮蓬頭大水沖下時才發現一切都是白擔心,臉上密集的藤蔓

與花朵瞬間被沙化成灰,崩解。蓮蓬頭四散的小水柱炸開糾結的

空間,碎成大大小小的黑色色塊流向排水孔,很美。壓克力顏料

效果極佳,手感很順、靈感很滿、效果很好、後來我才明白原來

是筆觸!水彩筆毛筆這類的筆自由度很高,各種線條粗細轉彎糾

結處都很好控制,而且顏料是可以控制濃淡的,又多了更多變化

性,藤蔓總是就這麼順暢的長出來了。

關於鬼、關於妖氣,大家似乎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眼睛,我也是。

我畫了好多好多的眼睛,我最喜歡畫艷麗的眼睛,妖媚,纖長而

濃密的睫毛勾著微翹的眼角,多妖啊。我一直堅信著眼睛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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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的,因為你的靈魂就藏在眼睛裡,純淨邪惡天真心機同時存

在。很可怕的也許是眼睛偷窺的感覺,很多眼睛看著你注視著你

觀察著你,那眼神很不善,似乎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出糗,似乎看

透我想要看進我的靈魂,我不要。一直以來我對於"說話時要注

視對方的眼睛"這件事很排斥,看著雙眼時我覺得自己很赤裸,

總是讓我覺得不安,我也不太清楚我到底在怕些什麼。奇裝異服

走在街上一開始其實真的讓我很尷尬,可是爾後好像意識到注視

著我和看我的奇裝異服是不一樣的,也就自然了很多甚至變得得

意起自己的與眾不同,期待路人會轉過頭多看我一眼,最好是帶

著看著怪怪東西驚嚇傻眼呆了神的表情,萬一對方只是淡定冷靜

試圖分析地看向我,我又會忍不住低下眼神了。

刺青後來變得和我太熟悉,好像忘了它的存在了。乾拌麵老闆盯

著我一會兒讓我覺得很尷尬才突然意識到原來他是在看我右臉上

雜亂的怪怪的一點也不美的圖案,還有跨年去基隆看曙光時在火

車上總是有人偷偷用眼角瞄著我,小朋友則是很直接注視著,我

知道他們看的是我的右臉所以還蠻得意的。這種我很怪的莫名優

越感是好的,那種為什麼你會怪的觀察眼神是令人畏懼的。不太

喜歡有人問起為什麼我要這樣,我自己也在努力理解怎麼可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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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力解釋一切,說了也不會懂吧,就想是怪怪的設計學院神經病

系裡的一群瘋子吧。這麼說來刺青好像真的給了我一些力量,我

當他們在看我的刺青也就比較敢接受眼神了。

刺青的圖案有時也讓我看到自己。我的圖案總是畫得很細就如同

我的毛線總是最注重小細節,我的量一定不是最多、速度也常常

是最慢,這不一定是優點或缺點,只是一種特質,明明約定時間

要到了仍然不肯放手,你可以說我奸詐賴皮我也知道這不是什麼

鬼完美堅持只是懶惰貪睡總愛拖到最後才緩緩行進。即便拍照時

明明是圖案最多最滿最美而無關細緻,我也沒有辦法,這就是我

的世界。

進棚拍照真的蠻酷的,從很久之前的怎麼拍怎麼蠢到現在眼神好

像有點戲了,可能被啾啟蒙了內心外拍美眉的少女幻想,不過這

好像不是好事。

拍照一向是尷尬的事更何況穿這麼少還要和也穿這麼少的男生有

肢體接觸,如果都是女生我想我可以完全不介意的脫光當作去泡

湯,還有男生在這件事就變得很令人煩躁。女生的線條對我來說

大多是好看的,高矮胖瘦都是柔美藝術的,可是裸男我實在無法

接受。我不是同性戀也不是變態,但這種想法不曉得哪時就深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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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意識裡了。其實我覺得團體照拍的恨糟糕,我覺得既然都

已經委屈的穿著肉色內衣褲上陣了卻只拍出這樣的東西,這件事

變得很沒必要,或許需要酒精吧,冷冽的氣氛加上太多細細小小

的各個種尷尬小問題我也放不開,我覺得似乎對不起畫在身上這

些靈獸。

後來我又再補了一些刺青再重拍了一回,我決定脫了。脫光的攝

影棚很冷,因為我們是偷用攝影棚所以我超怕突然有人進來,於

是找了啾一起來,她在簾子外默默補著她的刺青,我也一個人靜

靜找著不一樣的拍照角度。後來她也畫好時我們就一起在攝影棚

各占一角拍照,兩個人都在棚內讓我有點擔心,特別那天一進攝

影棚就看見桌上擺著一些東西感覺主人隨時要回來。就在我們幾

乎放下戒心專心於鏡頭中時,門外傳來說話聲與不妙的轉動門把

聲,我真的被完全嚇傻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還要驚慌失措了幾

秒才想起要快點穿上衣服,沒想到我連酷子都是很隨興的丟在棚

外,還好啾穿裙子就先出去擋了。是媒傳的學生而且還有一個男

的,他們似乎也蠻淡定的沒細問我們鑰匙的來處,嚇死我們了一

種捉姦在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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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畫的很滿我更想換上短褲出去炫耀了,我真的覺得很漂亮根

本沒有違和感,好像也變成刺青絲襪了,好像捨不得洗掉了,好

像不介意不洗澡了。

林紫璐

大概是因為前段時間頭髮的影響太強烈或者是太惡劣的輻射到現

在,到知道這次刺青的新作業時,被告知是畫出心中的鬼,大部

份的原因也是頭髮餘燼貌似沒有熄滅,竟然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印

象的關於心裡的鬼,竟然還是那個頭髮無限延展無限堅韌無比到

會隨時纏住我的可怕的無臉鬼靈。仰或是小時候無意被強迫觀看

的鬼片的影響。在荒嶺陰森的荒蕪樹林裡或者是在浴室的洗澡時

被泡沫淹沒的無法觸及到的角落裡,總覺得藏了怪怪的東西,可

能就是某個沒有臉的只有頭髮的不知道性別的人。總而言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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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個安靜到死簡單到無可理喻的卻是我最害怕的東西。因為

趕著參加聖誕的活動,我下意識拿起手上的眼線筆,就畫出了這

些血淋淋的髮絲,有點冰涼的筆尖隨心所欲的自己刻著那些紋

路,是不是要像個什麼東西,是不是要複製出某些動物的機理,

是不是要畫一個中土世界裡的怒吼炎魔,還是范貢森林的上古樹

須,或者淒厲嘶嚎的邪惡戒靈⋯陡峭山壁的巨型毒蛛⋯我不想被這

些標記,因為他們並不是我最恐懼,最恐懼的莫過於自己親身經

歷的事情罷了。那些看起來是最柔軟最細膩的頭髮或者血管,密

集起來對付我自己,我的下場也是只有不得動彈,減少掙扎可以

縮短死亡時間的一個利器。把自己纏住,是什麼樣的心情和情

形。或者就是剛剛好的狀態和距離,不至於纏的太死,可以讓我

被包裹在裏面。這樣裏面的林紫璐不會被看到,這樣真實的我在

裏面的變幻不會被看到。這樣原本刺青的意義—交鬼、討好邪靈

的儀式才算是可以達到目的,還是說,這個鬼就是自己。想都不

用想的就出現了這些細細密密彼此糾纏的荒唐機理,如此毫無章

法像藤蔓一樣的長在自己的身上,一切那麼順利進行。就是這樣

被標記了某種幻覺某種意義。

刺青就是敞開的儀式。那些紋理好像裂開的血肉,模糊不清,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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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產生恐懼,如果皮膚真正被刺破,血液流出來,在這些勾壑

中間流淌,好像打開了一道第三空間和第二空間的門,這個口子

的目的就是讓許多邪靈進入到身體裏面來,一邊幫你舔食傷口,

一邊侵入細胞。為什麼要敞開來,是放任他們還是接受他們。我

是允許,也是喜歡這些奇怪的圖形烙在自己身上的,可是因為家

裡的關係,始終也沒鼓起勇氣去做過這件事情,大概也是因為對

昏暗光線的刺青店的狐疑,那種地方一般都會開在某些晦暗的地

方,到處散發著港片才有的濃鬱的小巷神秘感。高中的時候,陪

同過一個女生去找過刺青店,我當時心裡是有點抵觸的,因為聽

到的 AIDS 的可怕傳播方式會特別在這種地方中槍,因為一旦被

mark 就永遠洗脫不了的後果,因為還要承擔別人異樣的眼光⋯或

者更可怕的原因是打開了這個身體的口子,會是讓什麼東西跑了

進來,這個空間好像是各種病毒的源體。但是這個女生都好像拋

開了這些顧慮,就一定要一個酷酷的圖案印在身上,那個時候,

根本就不懂刺青是什麼含義。在狹長的空間裏面,刺青師傅穿著

鬆垮的甚至和店面的髒膩的牆壁一樣風格的 T 恤,不多話,站旁

邊的我有點膽怯,貼牆上的圖案或者油膩的照片薄上挑選圖案,

顏色,位置。高中女生有點自己拿不定主意的狀況,他還會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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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的經驗來建議幾句。選好之後,坐好,打底稿,好像注射一劑

持續時間很長的藥。開始在檢查血管和適合注射的準確位置。然

後扎好皮管,塗好冰冰涼涼的碘酒,帶上手套,再塗一層麻醉

藥,打開刺青筆。滋滋滋滋滋滋⋯⋯被捏的緊緊的我的手臂用以減

輕她的血腥的咬牙的大叫的痛苦的場面有條不紊的進行。這場痛

楚,貌似刺青師傅早就習慣,可是對於當時高中生的我來說,介

於懂事和不懂事的尷尬,一切都在故作鎮定的進行。刺青師全神

貫注地繪製著這些另人費解的圖案,一邊抹去多餘的顏料以及滲

出來的血水,刺青是一種酷刑⋯⋯我也只能安慰她享受這個過程。

她在腳踝的地方刻了一只蜥蜴,線條流暢,塊面均勻,微微隆起

的皮膚組織在發炎,可是圖案好像某種賦予靈氣的動物就這樣跑

進了她的身體,在聚焦的檯燈下顯露其詭異,曖昧,有點神秘主

義色彩的紋身就這樣的留下來了。抹去額頭細密的汗珠,長呼了

一口氣,還有一絲疼痛感,套上襪子,穿上規矩的套鞋,一切都

很正常,完全不會被察覺到裏面藏了什麼,就是那麼一絲疼痛,

我就這麼目睹了。我有些理解被印記的意思。沒有人會願意不打

麻醉動手術,疼痛太無可預計,恐懼更加無法治療,人人都想避

免這種疼痛,但是結果就是,生活中有些疼痛必須經歷和體驗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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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明白獨特甚至強烈的意義在哪裡。我覺得這也是刺青最重要的

部分,關於在身體上自己刻自己的虐心的感覺。第二次畫上去的

時候是凌晨三點半,好像已經習慣了每天過的很混亂的時間表,

休息了一個小時,從床上爬起來,還是有點迷迷糊糊,打開檯

燈,光源的範圍沒有很大,我要一部分一部分的畫,從腳開始,

開始編織這些髮絲的網狀,眼線筆的顏色沒有很黑,有點霧面的

畫在皮膚上貼合的很好,剛剛好的力道,筆觸也會很均勻,不會

斷層的,大概因為太冷,皮膚也會時不時的做出反應。從腳到腿

到上半身到背部到肩膀到鎖骨到喉嚨到臉,我把自己編在這層網

裏面,大概過了三個多小時才畫完,好像完成了一副巨大的畫一

樣,也沒有想過身體如此龐大,總會有一些死角是我無法碰到

的,這居然還是自己的身體,就算完成難度再大的動作都無法看

到或者觸及到。很想全身都畫滿,好像一層從來沒有釋放過的另

一個自己的一面。穿好衣服,把頭髮放下來,圍巾圍住脖子的部

分,還要想趁早上最沒有人的時候去坐捷運比較保險。我還是貌

似正常的我。最近的溫度真的特別低的感覺,也見不到太陽,可

能也是最後一次這麼早來學校。攝影棚在停車場的某個角落,說

不上特別專業,但是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打開閘門,如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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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走進去裏面了,我真的以為那只是一面白色的牆,可能我走

過去就踏空了。什麼都是白色,沒有乾淨到無瑕疵,但是鋁製的

管道加上有點紋理的地面讓我覺得很安心,很安心把裸露的身體

交給這個空間。團體的糾纏,自己看自己的身體,從表面,從洞

裏面,就讓我覺得這個是在這個時空的結束吧。竟然最後的結束

是自己變成了自己刻畫的鬼。

胡培倢

從小到大我身邊沒有身上刺青的人,其實我對刺青的理解是從電

視上的八點檔得來,在胸口刺個愛人的名字,然後很悲慘的被背

叛,或是看到熱炒店和路邊小吃攤坐在板凳上喝酒划酒拳、大聲

嚷嚷的男人,他們通常抽菸喝酒吃檳榔,那些所謂刺龍刺鳳的圖

案的標誌:「我很兇,我很猛,不要惹我,不然你會死得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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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樣逞凶鬥狠。小時候也真的很害怕刺青的人,一個人回家

的路上,我都會刻意避開他們的視線。

我長大一點之後,在歷史課裡,又讓我對刺青有了更深一點點的

了解,但仍然少得可憐,古代的犯人和戰俘必須被刺青,而台灣

原住民視只有勇士和擅於家務的婦女才能得到情面的殊榮,看似

相差甚遠的兩個標準其實共同建構出一個概念而各自表述,刺

青,以視身分,以區別,以提醒,以循名責實,這是一件很令人

害怕的事,刺青就像在定義一個人,但有時候我們會太嚮往某些

定義,而那又都只是定義而已,我仍相信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變

的,下定義時很痛,要付出很大努力、花費很多力氣,而當你認

真想擺脫這些定義的時,要付出更大的努力花費更多力氣,然後

更痛。

而我對刺青的了解非常淺,也許該這樣說:「我完全不想了解刺

青。」 何必?我不需要……有人說刺青是為了提醒自己,提醒一

些愛一些痛。我理解,但不能接受。「要刺什麼圖案?」這個問

題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因為問題的本身不成立,所以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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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要提醒什麼?根本不用,那些會痛的,藏都來不及了,還

刺在皮膚上還拿給人家看還攤在陽光下?或許短期會退掉的紋身

貼紙

或刺青筆還比較惹人喜歡,短期的過過乾癮,還有後悔的餘地,

畢竟人生常常是在不停的後悔中輪迴,而認真的一輩子的刺青對

我來說是可笑過了頭,是失去理智後的產物,因為太嚴重,我太

害怕。

然而我害怕的不只關於我自己,我無法想像,若有一天我回家,

我媽發現我在身上刺青,她會怎樣抓狂,怎樣崩潰,怎樣以為我

被拋棄傷害受委屈,然後所有事情對所有人就會變得無比麻煩。

所以無論我怎樣受委屈,怎樣忿恨,怎樣撕心裂肺,以致多想刺

青,刺青永遠不會是我的選擇。

記得在我最早最早開始對類似刺青有概念是在差不多幼稚園大班

的時候,有一次四阿姨送我和妹妹一大疊紋身貼紙,印象最深刻

的是那張各種顏色的玫瑰圖案的,因為我和妹妹就為了那張紋身

貼紙吵架,其實也不只是那張上頭才有玫瑰,還有別張,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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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了它吵架,她就是喜歡我手上的,有時候就算是讓她先

選,她也會事後反悔,只要我表現出我很喜歡我拿到的,她就會

想要我手上的,奶奶總會說:「做姊姊的要讓妹妹」。但其實我

只大她一分鐘,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就差這一分鐘,使得我跟

她看似緊緊相連的生命產生迥異而天差地遠的分別,但也有可能

跟這一分鐘一點關係也沒有……,有時候我還會很白痴的擔心……

如果這些再也不是貼紙、零食、衣服,我會不會讓,要是我不

讓,她怎麼辦……。雖然我永遠無法肯定一切關乎未來甚至過

去,但我最近愈來愈覺得事情的問題最後還是回歸到最初的那張

紋身貼紙上……。

還記得我很喜歡紋身貼紙的原因是因為小時候卡通看太多,什麼

美少女戰士啊、魔法公主、庫洛魔法使……之類的可愛又善良勇

敢拯救世界保護全人類的卡通,看太多。共通的在她們身上或變

身時候的魔杖或變身後的戰服都會有一些特定的記號或圖騰,小

時候幻想自己也能跟這些美少女一樣擁有神力拯救世界,然後過

著跟所有公主一樣幸福美滿又順遂的生活,對這些身體上的印記

就特別喜愛,而另一個喜歡它的原因是因為喜歡青蛙,使用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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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紙時要先在背面沾水然後壓著等它乾,但在它還沒完全乾以

前,把它掀開,那一層貼紙會是薄薄濕濕黏黏滑滑的狀態,就像

青蛙的皮膚一樣。

開始想刺青圖案的時候,真的一點 fu 也沒有,在網路上搜尋百

鬼夜行,蠻美的,看著看著,不知道為甚麼就突然想到畫皮裡周

迅把面皮撕下來掛在床邊的那一刻,我在想這是人不是妖吧,但

後來想一想也或許人就是妖吧,然後開始了無限重覆沒有答案的

鬼打牆的思考有關妖氣的問題,依然是沒有結論以做結。

第二次的鬼圖案,我參考了一部分的京劇臉譜,情況好像有稍微

好一點點,沒有像第一次畫的一樣像插畫……好像有一點點什

麼,但我不確定。然而畫在紙上和畫在身體上根本是兩回事,不

會照劇本走,最後我只好在臉上即興創作……但真的有過癮,我

從來沒有像這樣畫過自己的臉,這感覺像在宣戰,自己挑釁自己

的一種幾近歇斯底里或互相毀滅或互相成全的狀態。幫卡好畫背

部、幫組長畫頸部的時候也有一種在改變或摧毀的莫名罪惡感的

心虛。但是依然還沒有進入狀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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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臉上的刺青去耶誕晚會,臉上的刺青卻帶給我從沒想過的效

果,那是一座搭訕的橋梁,那時在吧台等仔仔調飲料給我,燈光

很昏暗,大家在準備冬季換換愛的交換禮物活動,我一個人靠在

吧台上,仔仔在吧檯裡忙得不可開交。有個人走過來,在我旁邊

不遠處,我繼續放空,也忘了過了多久,一個學姐也走過來站在

我們兩個中間向仔仔點飲料,那個人便和學姐聊了起來,談論我

和仔仔臉上的刺青,就在我們旁邊,我假裝沒聽到,繼續放空,

又過了不久學姐離開了,他才走過來,從我臉上的刺青開始聊

起。之後的話題就被另一個人遞來的一片餅乾岔開了。原本想說

可能也只是單純的喝飲料多話,但後來知道好像也不太是這樣。

也許是在實踐,又是建築系,臉上的刺青似乎沒有引起太大的回

應,反而是我在臉書上 po 的照片還引起比較多的回應……

什麼東西畫在身上,都是鬼。這是第三次畫鬼的狀態。畫在紙

上,和畫在身上,還是兩回事,總覺得畫在紙上怎麼畫都怪,怎

麼畫都醜,而畫在身上,更怪,卻怎麼畫都美,怎麼畫,都好

看,也許這就是我,也就是我的問題吧…不停的、無法克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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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好不好看。因此,我知道,在我理智正常、合理的狀況下,

我不可能、且千千萬萬不可能會拿筆畫我自己的身體,尤其是

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縱使我對拿筆還算有點自信,但畫在

身體上實在……賭注太高、代價太大了。因此那些東西在我身

上、在我眼裡看起來都是鬼,然而鬼也是有分等級的,大部分的

鬼,都是人類結合動物,再來就是斷手斷腳,而對我來說,最可

怕最尖銳的反而不是在身外移動的而是皮囊裡的器官,內臟外

露,那樣赤裸裸,血淋淋,一覽無遺,你有我也有的器官,然後

我便試圖把這些東西都畫到身上,畫完後,我真的覺得自己的身

體變得很嚇人,走到廁所的路上,我一直期盼有人跟我説:矮

唷!你畫得好恐怖、很嚇人、很像邪教…。什麼之類的話,可是

大家看到我都説:好酷喔!好美喔!。雖然心裡還是很白癡的有

點開心,但我其實很困惑,我一直都覺得我在做的事情很怪,很

可怕,怎麼會變成很美的刺青絲襪……。在畫的時候,總覺得每

一筆都非常尖銳,無比的怪,可是到最後,看起來就真的很像刺

青絲襪……但其實我是一個不可能會去刺青 更不可能會穿刺青絲

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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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團拍,我們一到攝影棚,豆豆和卡好,就各自找了一

張椅子坐下,他們感覺又累又冷,臉上還留著一些要掉不掉的刺

青畫,看起來好怪又蠻可憐的,雖然真的蠻冷的,但而我們其他

五個女生,就蠻有活力的,一邊脫衣服,一邊討論要怎麼拍。突

然我想到一個曾經讓我笑很久的笑話:「世界上最不怕冷的三種

動物就是 — 企鵝、北極熊以及女人。」只穿著內衣內褲,五個

女生一起拍照,其實我真的不覺得尷尬或不自在,可能是因為我

念女校,以前常常和一堆女生在體育課前袒裎相見 一起換衣

服。所以見怪不怪,但是和別人肉貼肉擠在一起還是很不習慣,

尤其是在擺姿勢的時候有人冰冰的腳一直踢到我奇怪的部位……

後來不知道是誰提議要男生也一起進來拍……男生加入之後,整

件事情變得更怪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真的有聞到一

些奇怪的味道,可是大家都表現得很正常,所以我開始說服自己

把他們也當女生,後來我似乎開始無意識的放空,大家仍然感覺

很淡定很習慣很專業,感覺我好像應該也要很習慣很專業一樣,

我也表現出很淡定的樣子,可是我卻打從心底的不專業,覺得整

件事情無比怪又尷尬…但這也只限於在心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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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拍之前我還來不及畫全身,只畫了四肢。後來想要再加畫加

拍,又不好意思在麻煩哈姆陪我回宿舍畫,所以決定直接在工作

室畫,很害怕再畫的時候有人突然進來,所以我背對走廊,而且

一直很注意聽走廊傳來的聲音,只要一有腳步聲走近,就立刻把

衣服拉下來,馬上回頭……就這樣不斷重複、不斷感覺有人、不

斷被打斷、不斷感覺脖子快扭斷,每次都感覺有人,但每次都沒

有人。

加拍的時候,我和哈姆一起到攝影棚,發現燈是亮的,裡面有放

別人的東西,攝影棚好像已經被媒傳借走了,但我和哈姆還是想

再裡面拍,一開始我先在外面守門,順便補妝,讓他先進去拍,

我一直很害怕、很害怕媒傳他們會突然回來,不能停止的一直想

到他們突然回來的那種尷尬場面,不能挺只的一直很擔心……哈

姆拍了很久,後來我等不了了,也進去和他一起拍,在拍的時候

仍然一直很擔心,拍的照片不對,也都不能用……就在我正苦惱

怎麼改善的時候,媒傳的人回來了。我轉頭看哈姆,他馬上起來

穿衣服,我也趕緊收拾東西一邊穿衣服一邊很不好意思的對著外

面大叫:「抱歉。真的很對不起。等我們一下……」我真的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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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生氣……不知道在慌什麼,竟然連內搭褲都來不及穿,只穿

了一件勉強蓋的住屁股的長版 T 就滿臉尷尬不好意思的走出去道

歉,根本不敢看他們的臉,不過他們好像很淡定,人也很好,還

問我們拍完了沒有……。但我和哈姆只是低著頭,像被捉姦在床

一樣…用最快的速度收好東西,很狼狽的離開……。回工作室,發

現剛才拍的照翩真的一張也不能用……。

黎士瑄

我不太了解那種長出一隻鬼的感覺,什麼是一隻鬼?最害怕的東

西嗎?我在想要畫什麼的時候,我是往我害怕的東西畫,所以我

畫了生物課本裡的小腸、細胞、蕈類之類的東西,但這些東西有

些都存在在皮膚底下。

第二次畫的時候我查了山海經的圖片,看了老師的圖片,還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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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看過的那個柬埔寨猴子,但如果有一點偏移,就會變成可愛小

紋身,或是龐克風。

我其實一直不了解為什麼有人會刺青,自己更沒想過。有一個大

我八歲的表哥,他前陣子刺了一隻像魚的東西在他右肩上,往背

和胸前蔓延,他就說很帥所以刺,什麼你不懂,這叫藝術,當然

這樣講是有點誇張了。我自己也是這樣,容易把刺青潛意識地聯

想到黑道,國中的小混混腳上刺的小龍,或是電視上的什麼老

大,或是……我突然覺得,這不只是我的問題,因為我看到的這

些,做這些事的人,他們跟我想的也一樣,他們也把它當成這樣

的一回事,所以我當然也就順著他們,跟他們想得一樣。

我從來沒有跟家裡的人討論過或問過他們對這件事真正的看法,

可能就只是停留在色素打在細胞裡不好,或是小時候跟著同學想

穿耳洞,他們只說會打斷經絡所以不好,這樣而已。

上次金馬獎我看了一部電影,裡面就是一個女生,她是刺青師,

她會把她每一任男朋友的名字刺在身體上,如果分手了的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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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的蓋住,或是留著,所以她讓她身上有一堆刺青,到他死掉

前刺了她最愛的人的名字。是不是一種中毒的感覺,越來越多,

表示並一直蔓延,或是有新的一直長出來。

我試了幾種筆,前面的部分是我自己畫的,背後是育潔幫我畫

的,因為對著鏡子畫時,總會畫到線其實是一直望後延伸的,但

眼睛的視線是看不到的,線條就會變得粗粗細細,自己畫就很難

像真的刺青精準。

那天晚上我畫完的時候,工作室沒什麼人,我也找不到適合的人

幫我拍,所以我就一個人拿著來路不明的攝影棚鑰匙去地下室,

進去之後把門鎖起來,把遮簾拉起來,我脫掉上衣,試一試鏡

頭,我的刺青好像有一點點被我的衣服抹到了。我不是很想只是

對著自己畫的地方拍一拍,或是露出還不知道要怎麼辦,莫名其

妙擺出一個表情的臉,或是像直視牆一樣的平視,我想如果不要

想姿勢避免變得很莫名,就把鏡頭拉近一點吧,皮膚不是紙。

我試著用很多奇怪的角度拍自己,通常很少有機會可以從下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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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自己,或是垂直著背,看過去就像一片牆壁,或是把鏡頭平行

手臂往臉拍,很奇怪的角度,我一個人在攝影棚玩了一個多小

時,看著照片我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的皮膚,雖然越看越懊悔我

左肩上的小生物像卡通人物,還又那隻猴子畫在身體上變得一點

都不怪異,反而有點欠打。有時候因為要拿著相機手會用力,肌

膚會曲折,凹凸,我覺得那種力的線條很美,有時候遠近還會讓

線條看起來像洞,原本我還在想沒有人幫我拍怎麼辦,但之後覺

得用隨機的角度拍背反而有意外的感覺。我有畫很多堆有一點像

雲的那種圖案,它小小的擠在一起像蟲長在我背上,然後隨著駝

背或是挺直,它會有不一樣的蔓延方向,其實可以比較得出,這

一次整塊皮是往哪裡移動,突然注意到這種平常不會注意到的事

感覺有點噁心。拍了很多照片,我第一次感覺到我的眼睛長在頭

上不能動,或調遠近,我不知道我的身體其實是多麼不正常,我

不常注意和了解。以後不要再對著鏡頭,只清楚地看頭臉比夜。

我覺得這需要長一點時間的感覺,不可以急急忙忙的,不然會突

然忘記其實還可以試很多其他的方向和用力的姿勢或皮膚的皺褶

或轉彎的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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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拍完那天,原本育潔說這種化妝品洗不掉,一定要用卸妝

液抹才會掉,但我洗澡的時候它掉漆了,但沒有掉光,殘留一點

一點的黑點,這讓我覺得有點煩,從綁辮子吧,我覺得這就是一

件是要持續不中斷的事,突然長出一個器官,你要跟著他從蜜月

期的很酷,到厭倦期的包容,可能就是因為只有我有這種隱約,

反而到最後我不知道我到底一個人在堅持什麼。找個不會掉漆的

東西吧,或是要像那種害怕它消失或是不要消失,或是必須有它

才完整的感覺吧,所以每天都要注意它還在的那種感覺。其實我

常常一天沒洗澡,因為比起洗澡,我選睡覺。

我工設的室友看到我,就還是那種很酷到甚至像羨慕的神情看著

我,我一直很懷疑到底是不是羨慕,從上一次綁辮子她就問了我

好多細節,這次我也稍微跟她解釋了一下,但有時候如果我覺得

是我一一解釋之後她還是聯想成邪教這種狀況的時候,我就會直

接把事情偏向邪教對她解釋,但也許我應該對這件事感到慚愧,

我應該好好說說看的。我是喜歡她這個人的。

聖誕晚會前我們都畫了臉,有一點像骸骨之城電影裡那段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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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我們好像要做一件沒有人看得到,或知道的事,但又可能變

成那種自以為很酷的化妝舞會。我覺得在這裡,好幾年的養成,

大家都見怪不怪了,想也知道不是真的,只是會問問這事要做什

麼的,我只能回答設計課這種粗淺的答案,因為我還不太懂。

晚會到了下半的時候,有一個研究生說他想喝我調的飲料,他就

跟大三的學長姐說,我就進去調了兩杯,然後開始所有人都向我

點餐,因為我不會弄單子上的東西,也剛好很多材料都沒了,所

以我每次都說上面的都沒了,你只能隨便點,或是你想要喝什

麼,晃了幾杯,幾個學長姐也不問我了,我跟他們說不好意思,

他們說沒關係,你可以幫我們繼續,我覺得我一定病了,怎麼可

能這麼大膽地在別人的場自己玩?有一個畢業的學長跟我說話,

他說他以前是包組的,他問了我臉上的事,講的東西我有點忘

了,但我總覺得,現在完全不是以前,感覺我在經歷的是退化

期,很多東西已經消失了,還有一些東西正在消失,可能是在這

種放空大玩的時刻,平常壓抑的痛苦,現在放大了,但也同時在

抒發。另外一個學長跟我要飲料的時候,他說我們餐會的時候他

原本要來的,但有東西要忙走不開,我想到有一天假日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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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學長問過我餐會是什麼時候,但之後他沒有來,其實有時候

不免會想要做壞事,我期待如果有一天找到一個聽不懂的人講

話,會發生什麼事,但其實我一直不忍心。

所有的動作都被放大了,卻也同時被遺忘,因為它跟著空氣瀰

漫,所以失去了。今天下午的時候因為諸多要社會化的關係,所

以我去了美麗華選了室友的交換禮物,然後走一走,決定還是選

了系上的禮物,我選了如果我自己收到會很開心的東西,但到最

後抽獎的時候,我的禮物一直沒有人抽到,到最後也沒有人來

抽,所以我就拿回我自己的,到了這個時間,我已經忘記自己

了,我忘記其實剪票進場的時候餘光停留在我臉上的樣子,只是

一個剎那,過了之後就轉成見怪不怪的模式。

那個研究生一句對我臉上的問題都沒有,現在想起來有點慘。我

和一個學姊和研究生去續攤,我覺得我應該要很珍惜這樣的決

定,吧台的人問我說妳的臉是怎麼一回事?我還是一樣說我是實

踐什麼系這樣,我突然覺得有點失敗,因為我畫得不夠像刺青,

所以他才會問我,不然它應該是說很酷,不然就是震驚的眼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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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從現在回想昨天,我才會注意到我去買炸的的時候那個老闆

娘看了我一下,但因為我跟著旁邊的同學在聊我畫的這件事,所

以第二次去的時候好像也還好,我覺得在這裡我也不知道要怎麼

炫耀。

去上廁所的時候,我發現它居然又掉漆了,好煩。

我找不到一個人或事或物能讓我放心的機車。

我記得聖誕晚會那天在吧台我請一個人幫我拍照,我還沒去跟他

要我的照片,我那時候感覺的東西太放大,所以太少了,我不知

道照片裡我還會看到什麼,或是其實是我在幻想我好像跟誰有說

話。可能是音樂很大聲吧。

聖誕節我高中的同學送東西給我,他說頭髮拆了噢?這次改成畫

臉啊?我越來越害怕我總是在對我生活各個面向的人解釋我在做

的事,因為我一定很難向他們解釋清楚,我只能我很多對他們來

說怪異的東西比喻成他們常見的東西,但有可能會越離越遠,變

得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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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之後用了壓克力顏料畫,我一直懷疑這可不可以。有時候

還是遵從科學,就是怕畫一畫昏倒,雖然這也許是最完美的結

局,但卻是太正確的溶劑成分造成的。

很多地方還是不能自己畫,我就一直四處遊走,找人幫我畫一

點,再找另外一個人幫我畫一點。第二次畫的時候,我左肩的噁

心小雲是育潔幫我畫的,臉上的怪樹精也是她畫的,我覺得她蠻

會畫畫的,但設計繪畫不知道為什麼她都只畫直線跟橫線。在廁

所遇到老王學姊,她在我右手上說故事,畫了好多小人物,一些

手上好像灑了什麼東西,或是會發光,還有原本我很苦惱的猴

子,感覺像是快開可愛動物園的樣子,她在猴子的臉上畫了幾筆

就瞬間變得很古怪恐怖,我穿著調嘎在很冷的天氣在每組晃來晃

去。

最後一次要畫全身,我想要早一點開始,這樣我就也能保留一個

人到攝影棚晃蕩的時間。我找姊姊一起來幫我,我跟她說,我還

是想畫之前第一次交圖時畫的細胞構造,那種盯著保衛細胞就覺

得裏頭的一點一點居然在流動,姊姊是學生物的,然後又很過動

小三八,她就好像把我的腳當小白板像解說員一樣,再加上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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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實習,要照顧病人,要檢查心電圖,所以用心電圖的線條分

隔了空間,我在大腿上畫那種很噁心放大好像會流動的細胞,然

後吃著我交代他去 costco 要買的小熊軟糖,其實要畫身體的時

候,你會試著把它當成紙一個一個分割,甚至會突然覺得應該還

好,不會很多,但那天半夜我和姊姊一起畫,只畫好了兩隻腿和

一隻手臂,手臂姐姐說是埃及的眼睛,從十一點畫到快四點,我

覺得小熊軟糖中毒了,眼線液筆也快中毒了吧。有時候我會畫一

排的直線,這樣腳伸直跟腳彎曲,直線更能凸顯皮膚滑動的奇

怪,很噁心很好玩。

最後一次的背是別組的同學幫我畫的,我就只穿著小可愛,如果

有人進來問說你沒穿衣服嗎,我就跟他說對。他們幫我畫得很密

很多,照著我原本圖上有的東西,我自己還是畫了樹精在臉上。

這一次我直接就畫在小可愛上,因為我想這次大家都要穿要合

拍,可能不能像之前那樣自己一個人拍,也沒有某種信心,不是

最簡單最容易理解的那種。其實耽誤到其他人的時間在這裡其實

是很不好意思的,希望他們是真的也玩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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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畫的東西其實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是活的小東西,生態

中的小東西,我覺得怕的就是活的東西,這些東西都是最簡單的

活的東西,太複雜的是到人,我,我沒有辦法承受基本的活延伸

的東西。

最後一次拍照其實是先知道攝影棚是有人借的,但我在享可不可

以跟他商量一下借我一個角落拍照就好,畫的人就陪我下去想說

說看,那時候已經超過十二點了,所以門前的鐵門居然關了,星

期日姊姊來的那天我就想過要在攝影棚畫完然後拍,但因為鐵門

沒開所以才去教室,但現在這種地步是必定要違反規則了,膽子

很大的就把鐵門打開,裡面當然沒有人,但這時候有一點尷尬,

我雖然於本是想要一個人拍的,但現在我不知道要用什麼理由解

釋我想一個人拍,所以就沒解釋,他們很熱心說要幫我拍,我也

沒反對。還好我們並不匆忙,這次有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訂的策

略,拍的人要找洞,從洞看出去,其實這有時候是我一個人做不

到的事,手臂和腿的交疊交錯,近看地從洞看出去,瞻的有洞穴

的感覺,或像是一種大型怪物的腸子裡之類的,裡面剛好有細

胞,現在看起來像細菌還有一些長條彎曲像髒髒的寄生蟲,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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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我都很害怕,但拍出來的我又有一點喜歡,可能是因為我知

道不是真的吧。她拍了幾張,我自己也拍了幾張。有一張我拍了

我肚子肥肉的皺褶,我覺得很好笑,國小五六年級我其實是有八

塊肌的,真的沒人相信我。我最後還請他幫我拍了全身的,像定

裝照那樣,前面後面側邊,但我之後每次看都不敢超過兩秒,其

實就算去逛街買衣服,試穿衣服的時候也不一定有機會這樣幾乎

全裸可以看出一整身線條地站在鏡子前,也不會有人在自己家浴

室放連身鏡,我不知道自己從肩到胸到腰到臀部到大腿到小腿的

線條變化對比竟然是這樣,我知道這是件很有威力的事,但我不

知道也許是這樣大。

我回到工作室之後幫育潔畫了背,她草圖畫的東西一直給我草間

彌生的感覺,但她就跟我說她不知道,我幫她背後長滿噁心得像

她畫的那種寄生蟲,或是小小變種螃蟹的東西,她用的是壓克

力,我用水彩筆畫,我居然開始在她身上打底色,有灰暗變化,

我覺得好像不錯,她原本很緊張說這樣她的皮膚就真的不能呼吸

了,但我之後說有一些還是真的很淡很輕,她可能也覺得好吧畫

了就畫了,不不,我覺得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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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團體的拍完之後我故意換短褲,請定宇跟家豪跟我到街

上走,希望可以拍一點照片,其實好像也很習慣了,自從辮子頭

之後,路人還是一直偷看,但已經不有趣了,而其實我原本也就

不是這麼在意這種事的人。

有一次裝水的時候,有個人走過來,我就想說跟他講幾句話,但

他之後說,痾,我只是在看你臉上的刺青,呵呵。

最後一次拍完照了,晚上我還是沒有洗澡,隔天起得很晚,我覺

得我還是去洗頭好了,我拿著臉盆,就在洗手台洗,那時候我是

脫掉眼鏡的,所以我沒有注意旁邊的人在幹嘛,但當我洗好戴上

眼鏡的時候,才察覺旁邊的人因為看得太久瞬間不知所措要快一

點錯開眼神的樣子,我才想到,對欸,我現在全身的畫滿了東

西,而且今天天氣比較好,我穿的是無袖和短褲。第一天姊姊幫

我畫的一點都沒退,我有點捨不得洗。室友說我很帥。

這一次,可能就是因為有太多原因了,所以注意力反而分散了,

我也知道要做什麼重要的事,可能也做了,但精神和心理卻一直

不小心在做別的事,很難過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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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定宇

畫刺青對我來說有三個層面的事,其中一個是鬼,另一個則是在

身上作畫,最後是存在這樣一個刺青對於自我存在的意義的反

思。畫鬼,好像很簡單,從小到大雖然沒看過鬼,但在各種圖

片、電影、電視、漫畫...都有鬼的題材,也算是多多少少看過這

世界上對鬼的理解或展現。可是,回到畫紙上,才發現我對鬼的

距離感是一直存在著,那種距離是從小時候的害怕,也是某種既

黑暗又未知的現象。鬼的圖像,鬼的想像,鬼的意念,鬼的長

相,心中有沒有鬼我不知道,沒有線索,經不起考驗的沒發生

過,是仇恨還是憤怒還是蠻橫不講理的殺氣,說不清那個鬼的形

象在自己心中到底是佔有怎樣的角色,是那麼的邪惡,不受控

制,爆炸般的一發不可收拾,被逼迫到絕境後的人生邊緣,張牙

舞爪,陰氣包圍。在一切沒有方向的無助下,我開始找尋一些圖

片,山海經,是中國古代的作品,裡頭大多是奇怪長相的動物畸

形的兩種動物結合之類的神話故事裡頭的半鬼半神,我開始對那

種東西感到興趣,於是開始亂找,發現古代的鬼好像對我來說沒

那麼可怕,比起現在比較常見的鬼片,那些老鬼有些看起來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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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有點滑稽可笑,好像不同時代的人對於恐懼的事情也會有所

差異…。後來看到日本鬼,像是酒吞童子、赤鬼青鬼、九尾

狐…,又發現好熟悉,原來漫畫或卡通裡頭常出現的那些妖怪不

是憑空想像出來,像進擊的巨人或是火影忍者或是靈異教師…有

太多日本漫畫卡通出現妖怪的形式很接近這種古代日本鬼的傳

說。除了找鬼的形象,我還特別注意古時候繪畫妖怪的線條表現

方法,如果鬼真的存在,那他的出現肯定是帶來巨大妖氣怨氣,

而且具有某種目的性的存在,可能是復仇,可能是胡作非為。如

果它不存在,那鬼所被認識的種種形象,應該都是反映人性最脆

弱的那一面,就像日本鬼那樣,每一隻鬼的故事恰巧針對生活上

的行為的反撲,抗拒道德敗壞之後揪出人對恐懼的本質。畫在

A3 上的時候,雖然只要九隻鬼,但很莫名的衝動會想要去完成

一整張畫,再每隻鬼的周圍畫上一些符號或環境,有時候模仿著

畫,有時候很奇妙的有自己的意識介入,某種神秘力量指引著我

下一筆畫,然後一停下來後,又不會畫了,或許沒者麼神奇的,

可是在某個當下我會覺得自己可以掌控鬼的樣貌,忽然又飛走

了。可能是我心中的鬼被叫醒了吧。各種信仰裡頭都有各自的

神,就我所知,佛教裡頭除了有神還有鬼,地獄的場景也被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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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爛,更不用說閻羅王或黑白無常了。可是這種鬼我好不熟悉,

可能因為她說的都是死後的故事,跟現在這個活著的狀態比較沒

關係,所以容易疏離。

我畫刺青的顏料是印度畫刺青稱作指甲花的那種像巧克力醬的稠

度,擠在部位上,然後慢慢等它乾裂後剝落,顏色可以在手上留

個一到兩周。會用這個東西,也是因為之前去市集看到有人在幫

別人畫,號稱它在印度跟那邊的老師傅學,我想說這有這麼難

嗎,畫一個小小圖案五十元那麼昂貴,但我迫不及待想要玩刺青

所以馬上嘗試,之後還友善的要了一支完整的原料還算值得,就

是為了之後畫刺青時可以使用。那是三角錐的包裝上印有看不懂

的符號,我猜測是印度的經文密密麻麻書寫,土黃墨綠色外觀的

就像印度的宗教一樣充滿神秘感。既然是刺青,我希望它是不同

於繪畫的形式,所以這東西沒有筆反而像擠奶油的那樣擠在手

上、臉上,擠出來散發出由淡轉濃的中藥味,先用筆在身上打

稿,然後擠上去傳來陣陣冰涼刺激感,好像漫漫得滲入,我必須

將手臂關節打直,否則會沾到之後就影響染色結果,小心翼翼地

照顧它,僵直的手臂令我痛苦,看看右手才發現平常手臂都有一

個自然彎曲的角度,若是刻意打直反而需要出力。也因為不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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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的,更難控制那擠出來的筆觸,粗細濃淡不一,畫的過程要不

斷扭曲身體去畫最遠的地方或是依賴鏡子反照,在畫最細的地方

實在沒辦法了,請阿亮來幫我描底稿然後自己上顏料。一切都來

的更慢了,畫的慢,等的更慢,還因為打赤膊著畫在教室光著上

身一個晚上,一開始凜冽寒風直讓我發抖,到後來也漸漸習慣

了,甚至在教室自己跳起舞來,一方面是新的自己帶來的喜悅,

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多動比較不會冷吧。又是跟身體扯上關係,我

該說這是透過鬼認識身體呢,還是透過繪畫認識身體,身體好像

也有話要說,它說個部位雖然很接近,但手能碰到的部位有限,

它說眼睛對自己身體也有很多死角像是脖子,種種。。。關節與

關節。隔天,手臂上的小鬼們漸漸浮現,但又不是那麼明顯,為

了拍照效果我又再上面描一次眼線液。姿勢太卡,妖氣出不來,

角度掌握,要拍出一張能表現刺青妖氣的照片真是不容易,特別

是請別人來拍更是難以表達。我好喜歡這些鬼在身上的樣子,狐

假虎威,聖誕舞會上,這刺青更有凝聚力,大家都喜歡聚在一

起,我們還開玩笑說: 「我們來擺一個攤子,來人體彩繪。」聖

誕舞會結束後,我就跟幾個要好的國中同學聚會,本來說好要準

備交換禮物,可是當天只有我沒準備,我也是萬般不願意,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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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有人提議說要處罰,好吧我認了,不過就是個處罰,接著有

人說要在這寒冷的雨夜打赤膊去街上走…帶著毛帽跟圍巾…..戴手

套….幫我繳電話費…,接二連三的意見出現,最後我就帶著毛帽

圍巾手套卻赤裸著上半身,露出煞氣的刺青,裴勇俊般的英俊瀟

灑,錯置衝突,路人狂笑,假裝淡定若無其事,刻意把毛帽壓

低,避免被認識,冷冷的細雨大在身上,一直哆嗦打噴嚏,有點

像是丟臉計畫,叮咚,便利商店的門彈開發出熟悉的鈴聲,不

妙,店裡都是人,它們幾乎不敢直視又憋笑,可能又好笑又害怕

我身上那嚇人的刺青,我不願亂看,迅速繳完費離開,完成任務

為我的聖誕裸體刺青平安夜畫下句點。

瘋狂的刺青平安夜後非常疲憊的回家,洗去身上的髒汙但怪異的

刺青還在,不巧被媽媽撞見,還沒想好要怎麼解釋,也懶的解

釋,就順口說了: 「同學畫的啦。」不敢把事情講的太恐怖,隨

後馬上入眠。那晚的夢也是特別的,我夢見一個很熟的人在追著

我跑,但我記不起是誰….到現在也想不起來,那種追像是殭屍,

惡靈古堡般,但我沒有武器,隨後夢境轉化之快,馬上進入另一

種溫馨畫面,跟著一位認識很久也很久沒連絡的老朋友細細的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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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說地,夢境裡大概說了三四個關於我的遭遇,就這樣很久沒被

釋放出來的封印般,睡的好沉,或許是我太常在工作室睡,熬

夜,造成身體漸漸虛弱,鬼怪入侵,冬天的冰涼影響著氣管呼吸

不正常。刺青好像可以是一種藝術形式,但我不敢接觸的原因或

許是因為它一旦刺上去了,便跟隨我一輩子,就像結婚,是一生

的事,信仰,執著,當幻化成身體的圖騰存在,肯定自己或是提

醒自己,恐嚇別人。存在是痛苦,罪惡,到死亡,自由可以作的

決定,刺青可能是提早接近死亡,那樣疼痛,符號帶來嚴肅受尊

敬,是一幅畫想要表達最深的意涵,滑過身體曲線,再造的身體

視覺解釋,永恆的,就像我這次只是接觸了它的表面,還是不能

理解刺青的一切體悟,大多是有種保護作用下,虛幻又沉默的華

麗陰險紋身貼紙,可能來的貼切一些。

還是停止不了對於各種無法解釋唐突的存在卻也忽略不了的信號

符號,充滿累積沉澱之後慢慢浮現翻攪。就算我已經做好準備

了,刺青的發生還是帶給我很大的衝擊。

前前後後總共畫了三次,從左手臂左臉,到整個胸口以上,在到

幾乎從頭到腳,大部分是新畫的,只有左手臂上有些是褪去後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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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上去,每次都用不同的顏料,印度刺青、壓克力原料、墨汁混

著廣告顏料。畫刺青雖然不如真的刺青那樣疼痛、嚴肅,不過這

層薄薄的新表面新皮膚,卻是帶著一種古代感的時尚,不,事實

上這感覺不只是外在的時尚,在內在裡感覺就像電影《畫壁》,

我是那無知的書生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廟裡發生一連串怪誕奇幻的

故事,當他看著一面舊舊的黃土牆上的壁畫雕刻,看得入神,一

眨眼的時間,變換了時間與空間的背景,人物來到描述中壁畫上

的世界,裡頭都美若天仙的極品美女,這是《聊齋》裡頭的故

事,最吸引我的正是這樣的題材用壁畫當作媒介去轉換這裡頭的

情感糾結與故事的曲折或是空間的理解,這樣的轉換就跟我在畫

身上的刺青是存在一些相似性,用身上的畫去轉換自己進入的另

一個世界…"身體",空間中的轉角是來自關節,作畫的扭曲,每

張畫在身上的鬼怪圖騰,都是緊貼著我,密不可分,而且在身上

似乎是沒有邊界的,它不是一張紙,所有的線條都可以在這個空

間中不斷連續。

冬至、聖誕節、跨年,整個十二月在一年的最後一抹筆觸下硬是

畫上了瘋狂而草率的收尾,就像我們在這個學期最後用畫刺青來

描寫,總覺得不能不提到生活,這是綁在一起的,因為無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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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時候是在做作業哪時候是在作業之外。各個節慶伴隨著刺青以

及淡淡刺鼻的壓克力顏料,或是摸起來澀澀塑膠感的皮膚,可以

被看見的怪人,路人斜眼偷看早已習慣,顏料滲入皮膚造成皮膚

發癢,越是用力的抗拒,卻似乎越來的容易變形。冷夜總是很想

一直窩在被子裡,像個繭一樣,然而脫光衣服畫刺青是多麼痛苦

的事,就是那種用力就會抖,越抖畫出來的筆觸越怪的樣子,抖

已經是刺青的一部分了,可是又不能穿,只好穿穿脫脫及一直喝

熱飲跟吃食物來補充熱量。第三次畫刺青時,我找了一些印度相

關的圖片經文,對我來說那是充滿神秘色彩的,然而在一次不小

心連結點到"印度愛經"的搜尋,出現一些四隻手四隻腳的兩人做

愛的各種體位,我就覺得這很怪,撇開性的成分這不就是活生生

的妖怪嗎,沒有一個動作是正常的,每個動作都不符合常理,於

是我選了一組動作,畫在身上再加上一些經文。回到家中整個手

臂的圖案馬上被家人"關心",他們說顏料太毒,我當然知道,但

我還是沒有勇氣做太多辯解,索性就說了一切都是為了聖誕節所

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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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豪

對於刺青,一開始聽到其實是排斥的,總覺得只有那種大哥或是

混混地痞流氓才會刺。完全不認為她是甚麼藝術,完全就只是個

身分的象徵,就像是軍人的勳章。到後來,覺得刺青是可笑的。

去補習班的時候,常常會聽到英文老師分享他們的國外朋友,去

刺青的故事。外國人不知道為何很喜歡刺中國字,很多外國明星

也會把中國字刺在身上。像貝克漢,布蘭妮。雖然不知道那些字

是甚麼意思,但他們覺得好看就刺上去了。我聽過最好笑的是有

一個外國人刺「桌子」兩個字在身上。然後她刺完之後興沖沖的

跑去問我的英文老師那是甚麼意思。「table」我們英文老師回

答她,她瞬間傻眼。“Is there another meaning?”我們老師回

答她「desk」她就整個崩潰了。那時對於刺青還是一知半解,小

時候總聽家人說,妳長大如果去穿耳洞,刺青的話,妳就不要回

家了。那時的我總覺得刺青跟吸毒一樣可怕。

畫九隻鬼,其實那個周末我都在辦喪事。我太婆(外曾祖母)剛過

世,享年 100。但因為親屬們都很忙,所以這次的喪事並沒有太

隆重,簡單的做了頭七之後就連著二七三七四七在一天做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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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禮拜六做法事,禮拜天就直接出殯火化。禮拜天的時候很誇

張,8:30 到 9:00 事家屬著孝服的期間,竟然音樂用菊花台跟那

些年!搞甚麼啊!這是喪禮用菊花台和那些年那種愛來愛去的

歌。這也太不對勁了!而且還是請葬儀社承辦的!整個出殯前的

儀式並沒有讓我特別感動的地方,覺得很鬧劇。就好像裹小國中

高中參加的那種畢業典禮。主席上台致詞,頒頒獎,送別。就連

我太婆的生平都講得很官腔,說甚麼為人善良,很慈愛…也太不

感人肺腑了!這根本就是把身平跟名字改一改而以啊!每個人後

面的那段都一樣。之後就送火化場,不過因為我們的車跟錯車又

轉錯彎所以沒看到。後來的撿骨我又沒進去,因為一跨進門檻我

就退出來了。整個頭昏到不行,背脊發涼,雞皮疙瘩全身都是。

如果說只有我體質敏感就算了,連我哥跟叔叔都出來了。之後撿

完骨又要把骨灰罈送到台中一個寺廟寄放。那個寺廟放骨灰罈的

地方也是怪怪的,不知道是因為是地下室又點香的原因還是甚

麼,反正就怪不舒服的。不過這次,我為了九隻鬼,想說進去會

不會比較有靈感一點,結果一進去,又是個頭暈噁心想吐的感

覺。妖氣吧!讓人頭暈目眩噁心想吐。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但

我卻又堅持不下去所以又走掉了。太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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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現在,參加過三次喪禮。第一次是外婆的,第二次是曾祖母

的,第三次是外曾祖母的。其實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比較後

面的道也就沒甚麼感覺。可能是外婆跟我比較好吧!而且就比較

給我一個「喪禮」的感覺。搭棚子,摺蓮花,蠟燭,棺木放在客

廳,放佛經,做七,罐頭塔…媽總是告訴他親戚們不可以哭,要

不然外婆會捨不得離開人世。還記得我媽那時候有念一篇悼文,

全部人都泣不成聲,但因為我小時候聽不懂台語所以也不知道我

媽在念什麼,所以就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而已。火化那天也看到

大阿姨哭倒在地上打滾,所有人都一直哭一直哭,但我就是沒有

哭…最近因為這次的事,又跟我媽聊起這段。我不懂為什麼要

哭,我問我媽當時在哭什麼,她說就是一個再也找不回的回憶

吧!

一種無法再連絡的思念。再也找不到的感覺。

其實後來一直想,鬼是甚麼?為什麼鬼一定是要很可怕?為什麼

鬼一定要嚇人,要把人吃掉?鬼的定義到底只是靈體還是帶有褒

貶意謂?回到家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坐在書桌前還是想不到到底

要畫什麼。後來想一想,從前在課本上的寥寥幾筆,加個眼睛鼻

子嘴巴,不就是鬼了嗎?突然靈感一來,就開始下筆。但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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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當時並沒有想太多,沒有想說要怎麼在身體上呈現,只是就

想著九隻鬼,很可怕的九個鬼。但在人面瘤那次我為我的瘤打了

眼睛嘴巴,被老師說像是卡通人物,所以這次我不知道要不要為

他們畫上眼睛嘴巴,掙扎了很久我決定把眼睛嘴巴當成「配

件」。讓人感到妖氣,感到恐怖的。並不是主角,而是配角。

接下來是把他們畫到身體上了。這是個非常困難的工作,很多地

方自己很難畫,我用的是麥克筆。畫在身體上一開始會有點癢癢

的,但之後就好多了。而且畫在身上很多都跟自己在紙上的構圖

不一樣。就算畫了跟在紙上一樣的鬼,也因為筆跟紙都不同的情

況下會有很大的差異。在加上自己的柔軟度不好很多地方像手臂

後面的部分都很難畫。只能照著鏡子一筆一筆的慢慢的畫上去。

-就算照鏡子畫了,也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鏡子是相反的,

而且手臂的扭曲說實在也是一種考驗。就好像練武功做瑜珈一

樣,有些必須要徹底的拉伸自己的身體才有辦法畫到。又要維持

同一個動作一段時間,不能亂動,一動線條就會跑掉,畫不出自

己想要的感覺。很累。背後那隻是啾啾幫我畫的,我就坐在椅子

上,裸著上半身。有點害羞。一開始我覺得很好看,但看久了就

覺得,整體的妖氣不夠,沒有露出來就讓人膽戰心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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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完之後緊接著就是要拍照,又是一大工程。我也是請啾啾幫我

拍的。第二次用攝影棚了,第一次還感到很驚奇,很興奮。很土

包子,從來沒有用過攝影棚,整片都是白的,不管哪個角度拍攝

光線都很均勻,牆壁跟地板其實分不太出來。這次拍的時候,還

蠻尷尬的。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我還要裸著上半身,重點是我變

很胖,胖的很可怕,要不斷的縮小腹。從高三到現在胖了十公

斤…我都不敢看自己了!外觀雖然看不出來,但肚子真的變很

大,還要一直縮小腹。天氣又很冷,上半身光著會一直發抖,而

且說實在也不知道要擺什麼姿勢去面對鏡頭,才能特寫到自己身

上的刺青,小鬼們。啾啾感覺比我淡定許多,直接幫我喬姿勢,

不像我一直扭捏不定。但感覺到他的淡定之後,自己也安心不

少,就很放心的伸展身體,不過胖胖的肚子一直卡到自己…該減

肥了。

哪天晚上還去了耶誕晚會。光線太昏暗,亦或是系上的學長姐早

就識我們的刺青為常態,到也沒甚麼過問。而且畫久了,也漸漸

淡忘他們的存在。只是很沉浸在「晚會」的氣氛中。晚會,就是

一群人狂歡,但卻也不知道在 high 什麼。完全不能體會,完全

不能融入,有種邊緣的感覺。大家都在尖叫,大家都在鼓掌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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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卻只使靜靜的的坐在小角落。靜靜的喝著手上哪杯飲料。

很不搭嘎,很不協調,彷彿是兩個世界,黑與白。很想逃離那片

吵鬧,但卻又逃不了。坐太裡面了,要從裡面出來有一定的困

難,會打擾到人家,我不想。不知道從何時,我開始害怕一群

人,一群很快樂的人。我開始閃躲,尋求孤寂,但卻又不是孤

寂,靜吧!吵鬧只是尷尬的開始,讓一群不熟的人開始狂歡,卻

又沒有話聊,一直跳一直跳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就是不斷的跳。

一直一直跳下去。

這次的刺青比上次的辮子略遜一籌,不再有那麼多人注意她的存

在,大家好像都習以為常那是設計學院的作風。搞怪嗎?他們或

許是這樣認為吧!從神情語調感覺的出來。

妖氣,每個人散發出來的氣不同,只是把自己的氣妖化罷了!所

以,每個人的妖或許不一樣吧!

根本想不到到底要在自己身上刺什麼,畫什麼。刺龍刺鳳,畫的

好的話有殺氣,但我覺得我畫出來只會有“可愛”感覺而已。這

三次畫下來,第一次畫左半邊,第二次畫右半邊,第三次畫了全

身。畫左半邊的時候,完全沒有頭緒。就覺得別人把一整隻手刺

成龍的圖案有鱗片很好看就這樣,於是就憨憨的把整隻手畫成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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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有點想要周杰倫有演的那部“蘇乞兒”裡面那個壞人,峰兒

的舅舅那樣的鱗甲,但又想說要是鬼,就把他畫成一隻錦鯉。然

後在錦鯉的頭上加很多的眼睛,在幫他畫上牙齒,嘴巴剛好在我

腋下的兩側,嘴巴還會吐出黑黑的火(其實就是腋毛)黑黑的火剛

好呼應我手前半段的“天照”,因為想不到要畫什麼,老師又說

要畫雲形紋,我上網查了一下,後來想一想,其實“天照”中的

火很符合。夠妖,夠殺氣,又有點像雲。會將鎖定之物燃燒殆

盡,否則無法將其銷毀。語出自“火影忍者”中佐助的哥哥,

鼬。一個為了保護弟弟的殺光全村好哥哥。夠可怕了吧!而臉

上,想畫出咒印,又或是尾獸那種花紋,尾獸就是一種妖,比咒

印的妖化更強大的妖,實體化的力量,力量的象徵,絕對的力

量。夠強大的妖。於是,我就把“一尾守鶴”臉上的花紋刺在臉

上。當時出去見人只覺得自己好白癡,很多人看到都問:「你在

畫咒印喔?」我卻淡淡的說:「不是,是守鶴…」好像是那種

cosplay…學動漫,會被人家罵白癡那種。

第二次的時候,老師說要畫細一點。然後第一次又是用哈姆的

筆,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就去 40 號買了三隻不同粗細的奇異

筆。結果買回來,發現最細那枝根本不好用,畫在身體上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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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條很細。所以根本沒用到。第二枝是很一般的雄獅麥克筆。構

圖很好用,第三隻是上色用的,粗細大概是比白板筆在粗一點那

種。我用了第二枝重新勾勒我的鱗片。這次就只有鱗片,沒有魚

頭眼睛尾巴。淡掉的天照我就讓她依然淡掉,只是勾勒出他的邊

框線條而已。我覺得淡掉得更好看,有一種憂傷的感覺。臉上的

咒印尾獸全掉光了,我這次畫了很多尖銳的觸手,好像要撕裂我

整張臉的感覺,爬滿了整張臉,就好像血管,細細一條一條的,

布滿整個臉,眼睛以下。而右手,我想說指頭的根的部分很像眼

睛的形狀,所以就畫了四個眼睛(不加拇指),又覺得觸手很邪

惡,所以畫了觸手,在觸手的前端加上有點類似皇冠的的形狀。

在上去又畫了兩條線,第一條線上加上了尖刺,第二條線上加上

了圓點。兩條線的中間畫上太陽星星月亮。太陽就是一個點旁邊

加上八條曲線,星星是六芒星,一樣中間有個黑點,月亮則是滿

月,中間一樣有個點。類似巫術儀式使用符號。六芒星本來就是

異教徒的象徵,其他兩個就是憑我的感覺了。在上去畫了火,黑

火。不過不是天照,是只用幾條線勾勒出的火。一絲一絲的。如

同餘燼,卻又彷彿是新生,不過我現在也不敢確定她是不是火

了。在上去畫了很多小眼睛,排成兩個半圓形的形狀,兩個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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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也是畫上火,不一樣的火,一個是白火,一個是黑火。這跟

其他兩個火也不一樣,是比較粗一點的。白跟黑,陰跟陽。中國

的傳統。可能是我雙魚座屬水所以生命中缺火所以那麼愛畫火希

望在水裡的自己可以被活活燒死?反正就畫一堆火了。在上去畫

了很多小圈圈排成的三角形。三角形的三個邊各有一個十字架守

護著。十字架,本來在宗教上是很神聖的物品,不過當他被刺在

身上時還怪恐怖的,完全感不到神聖甚至帶有邪氣。好怪。把殺

死宗教領袖的物品當作聖物…為何?因為上面留著耶穌的寶血?

血是個很邪的東西。但是聖人的血好像都是寶物…好怪。

第三次畫全身了。這次我是請朋友幫我畫的。那天忙到晚上三點

多才開始畫的。他一開始說很累所以只幫我畫「半胛」一開始我

聽了霧煞煞,聽不懂。他還邊畫邊跟解釋半胛跟全胛是甚麼意

思。還跟我解釋刺青的意義,是從那天開始,我才不對刺青這樣

東西有敵意。那是一種藝術,一種永恆,一種會跟自己一輩子的

東西。而且他在幫我畫的時候一直叫我不要亂動,他就一直拿著

我最粗的那支麥克筆一直幫我畫。完全沒構圖就這樣一直塗一直

塗。我很怕根本不知道她畫了什麼,很怕被惡搞之類的。「你畫

了什麼?多啦 A 夢嗎?」「不是喔!是 Hello Kitty!」……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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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之後,拍給我看,我覺得帥呆了!他最後畫了太起勁還是幫我

畫了全胛。就只是圖騰而已,不過好妖,好霸氣!不用眼睛鼻子

嘴巴,就是一團黑黑裡面幾條白白的,但力道十足。他畫完之後

我就開始畫腳,右腳我很想學他的畫亦或是那時太累腦裡空白不

知道要畫什麼所以就很像鬼上身一樣在腳上亂塗鴉。然後就像鬼

畫符或是符咒上的文字一樣。另外一隻腳畫了很多像靈魂那樣的

東西,一條一條出竅的感覺。

拍照的時候,第一次是啾啾幫我拍,第二次是學長幫我拍,第三

次是我自己拍。前兩次是在攝影棚,最後一次是在教室。冬天要

脫光衣服…真的好冷,一直發抖一直發抖,在教室拍完那天的早

上就是要拍團照,身體一直抖一直抖,應該是前一天都沒睡才會

這樣。身體變好差。以前胖胖的時候都不會怕冷,現在又胖又怕

冷。有點糟糕。然後拍團照一進攝影棚我就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身上有三件衣服在加上一件羽絨外套還是覺得超冷,一直抖一直

抖。然後女生先拍,他們把門簾拉起來,我意開始還以為他們全

脫連內衣內褲都不穿我就嚇到了,一直想說等等男生也要跟他們

一起拍要這樣坦承相見不免會很尷尬,一直在調適自己說服自己

這沒甚麼這是藝術只是裸體而已。後來他們叫我跟黑豆進去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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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超ㄔㄨㄚˋ的,那時已經脫到剩內褲了,結果們連一打開發現

他們有穿的時候就覺得他們剛剛何必拉門簾讓我調適自己那麼

久…。就覺得還好這也沒甚麼只是真的好冷好冷趕快拍一拍就把

衣服穿好回工作室買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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