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峰 责编：高 超 美编：时 旭 校对：江慧智2016/6/8 星期三 B3版面收稿邮箱：ksrbyf@163.com本版顾问：作家杨守松

高一下学期段考，我在班上排42名，在我们那所升学率不高的普通中学里，按这排名要想考上大学除非是奇迹出现。我感到心灰意冷，逃到了千里之外的海滨城市找表哥。第二天，表哥上班去了，我独自来到海边漫无目的地闲逛，累了，就坐在海滩上看海鸟觅食。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发现身边坐着一个人，居然是父亲。我下意识地想站起来逃跑，却被父亲强有力的手给摁住了。我诚惶诚恐，然而，父亲却同样一言不发地与我并肩坐着，目光同样投在了那群海鸟身上。

涨潮了，一排海浪向海滩袭来，正在低头全神贯注觅食的海鸟惊慌失措，四散飞去。父亲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儿子，你看到那些鸟儿没有？”我点了点头，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父亲接着说：

“海浪打来，飞得最快最高的是小灰雀，它们一下子就能腾空而起；而海鸥却显得笨手笨脚的，它们要扑腾几下才能离开海滩，直插云霄。但是，同样在海边觅食的这两种鸟类，最后能够飞越海洋的却是现在显得笨拙的海鸥。”父亲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

“儿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一只海鸥！”说完，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大步流星地

走了。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天，我就赶回了学校。从此，我拼了命地发奋用功读书，学习成绩终于稳步上升。高考结束，我自信满满地走出了考场。

终于拿到理想中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和父亲都很开心。晚饭间，我问父亲：“当时，是表哥打电话告诉您我去了他那儿吗？”父亲喝了不少酒，滔滔不绝地说：“你们从小玩到大，他才不会‘告密’呢！但就凭你俩是铁哥们这一点，我断定你肯定去找他了。你之前一直想去看看大海，我想你可能在海边，一找，还果然如此。”父亲边说边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你小子自尊心太强，骂不得打不得，激将法什么的对你也不适合，只能好好地鼓励你。还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只需点到为止……”

“知子莫若父”，我很庆幸有这样懂我的父亲。十几年来，每每遇到困难和挫折，我都毫不退缩，因为我知道，诚如父亲所言，我是海鸥，必定能够展翅高飞！

父亲视我如海鸥 ■ 秦海

高中毕业已经近二十年了，但二十年前的一幕幕仍然清晰在眼前。

那时的我，高考前突然患了鼻炎，每次进教室，都感觉憋闷。所以最后一个月，我几乎处于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那时的我有些懈怠，看着每天紧张忙碌的同学，我突然想放弃。

高考前几天，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不想参加高考了。父亲先是惊讶，后来什么也没说，就挂掉了电话。我知道父亲心里一定很难过。

考试前一天，我突然接到门卫的电话，说有人找我。我急切地来到门口，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父亲。父亲手里提着很多药，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十几个水煮蛋。

“明天就高考了，知道你有鼻炎，我特地给你带了些药。听说这些药挺管用，你试试。还有，你母亲煮了些鸡蛋，给你补补身体。至于高考，你如果想放弃，就放弃吧。我们明年还可以再考。”父亲故作轻松地说。

我几乎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只是盯着他旁边的飞鸽牌自行车。从家里到学校，六十多里路，至少要骑两个多小时，父亲应该从凌晨便开始出发。我看了一眼学校的钟表，才刚刚七点。

我接过东西，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些什么。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如果你想不给自己留遗憾，可以尝试一下。结果并不重要。”父亲诚恳地说。

我知道父亲的心思，既想让我参加高考，又不想勉强我。我终于下定决心说：“爸爸，我明天一定参加，你放心吧！”

父亲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弯成一张弓的背影，我的泪流了满脸。

第二天，坐在考场上，我异常镇定，我为自己的选择庆幸。我知道只要坐在高考考场上，我便战胜了自己。

因为那一刻，我明白高考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所有年轻人青春的见证，是所有父母殷切的期待。结果并不重要，努力搏一把就好。因为年轻的字典里没有“退却”“放弃”，有的只是

“勇往直前”。感谢那次高考，我如愿以偿地当了一名老

师。看着现在的孩子们步入考场，我只想说：“孩子们，相信自己，努力就好。”

感谢高考 ■ 田中美

每年临近端午的时候，离高考也就近了。此时的母亲，会买回粽叶，买回糯米，一家人一起包粽子。

母亲那时不知道听谁说吃了端午的状元粽，高考的学生能够得高分，甚至就连其他年级的学生也能考出好成绩。于是就想着让我也动手跟着一起包，图一个好彩头。

粽子在我的手上，总是那样不听使唤，不是下面漏了，就是上面包不紧。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是轻声说：“手一定要这样包，绳子一定要咬在嘴里，再用手这样缠。”在母亲的指点下，粽子包成了，可是模样却不太好看。

其实母亲包的粽子也不算太好，可是为了过节，她还是坚持每年都包。或许是吃了状元粽的原因，那年我的高考成绩在班上排前几名。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笑着说：“看到没，多亏了咱家的状元粽，小凌才能考这么好。”

时光如流水，再后来我上班了，每到端午的时候，母亲再也不叫一家人一起包粽子了。她会提前几天，将粽子包好给我送来。她对我说：“天热，我一个人包就行了，没必要让你也包。”

当然有时我也好奇地问母亲，当年包状元粽，真是想让我高中状元？母亲笑着说：“哪有的事，就是想着过节了，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过我也是存有私心的，那就是想让你也学会包粽子，女孩子家，总得会些手艺吧。现在你成家了，我再把你叫回来包粽子，你婆家会有意见的，这嫁出去的姑娘，过节还是要回婆家的。”

母亲的话让我着实有些吃惊，敢情包了那么多年的状元粽，母亲只是想让我学会一门手艺。至于是否能高中状元，母亲倒看得很淡，她说女孩子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的家，才是最重要的。

今年高考又逢端午，母亲的粽子也准时送到，吃着母亲包的粽子，品着母亲曾说过的话，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状元粽 ■ 朱 凌

致青春高考小辑

虽然高考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每每想起，心里依然起伏不已。

得知落榜的消息，我觉得天突然坍塌下来。我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母亲敲门，

我歇斯底里地嚷：别烦我！我支愣起耳朵，听听没了动静，接着把头埋在枕头里流泪。

后来，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正巧母亲在门外说，她做了我最爱吃的牛肉面，我便走出屋门。

一天傍晚，母亲让我帮她收拾院子里的小菜园。母亲一边干活一边絮叨：想想这土地真是神奇，不管冬天有多冷，不管这地被冻得有多硬，一到开春它就变松软了，种啥长啥。母亲看着墙跟的那棵老葡萄树说，去年它被墙头砸在底下时我就想，这下完了，枝干都断了。没承想，一个春天它又活了过来。你看，还结了好几嘟噜葡萄哩。

我不知道母亲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听了，心里的冰冻开始一点点融化。

第二天，同学小云来找我，她也落榜了。可是她却笑眯眯的。小云说，她想去一个亲戚的厂子里打工。

秋天，小云去城里当了工人，我回学校复读。第二年，我如愿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

毕业后，我和小云在一个城市里上班。因为业务关系，我们几乎天天打交道。几年后，小城里有很多单位纷纷破产，小云的单位效益也大不如从前，可小云仍然一幅乐呵呵的样子。每当我问起她将来有什么打算时，她总是那句话：兵来将当，水来土掩。

后来，小云的单位也破产了。再见到小云时，她却一脸的平静，和当年落榜时一样，一句怨言也没有。小云说，她准备参加会计专业的自学考试。小云用了三年时间拿到了各科合格证书并被推荐到一家大公司做会计。接着，小云又拿到了“高级会计师”资格证书，被一家会计事务所高薪聘用。但小云仍然不满足。她说，要想不被生活淘汰，就得时时调整自己，更新自己。

小云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诠释了生活的真谛：秋来黄叶落，春来草自青。

是啊，生活本来就是一个五味瓶，有希望和欢愉，也有失望和悲伤，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聪明的做法是，勇于面对和接受现实。幸运降临，就好好去享受。磨难来了，就坦然去承担。如此，生命的春天便会款款向我们走来。

春来草自青 ■ 化 君

对于自己的高考，作家余华在《十九年前的一次高考》一文中写道：“高考那一天，学校的大门口挂上了横幅，上面写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教室里的黑板上也写着这八个字，两种准备就是录取和落榜。一颗红心就是说在祖国的任何岗位上都能做出成绩。我们那时候确实都是一颗红心，一种准备，就是被录取，可是后来才发现我们其实做了后一种准备，我们都落榜了。”后来，余华在卫生学校学了一年，然后分配到小镇上的卫生院，当上了一名牙医。空闲的时候，余华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大街，突然感到没有了前途。就是这一刻，他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开始写小说。

作家迟子建在《人生就是悲凉与欢欣》一文中，笑言自己的高考作文只得了5分，但她感谢判卷的老师。“我高考不理想，居然把作文写跑题了，只考上了大兴安岭的一所专科学校，学中文。因为课业不紧，我有充足的时间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中外名著，使我眼界大开。”那所学校面对山峦草滩，自然风景壮美。迟子建写了大量自然景色的观察日记，这应该算是最早的文学训练了。后来迟子建开始尝试写小说，从而走上文坛。迟子建早期的代表作《北极村童话》，就是在大兴安岭创作的。后来迟子建说：“我觉得图书和大自然对我的帮助很大。”

作家莫言说，谈高考，人人痛恨，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上好大学。莫言在《陪女儿高考的这一整天》中，写高考这天女儿的心情：

“从七点开始，女儿就一趟趟地跑卫生间。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当年闹日本的时候，一听说日本鬼子来了我奶奶就往厕所跑。”而莫言在考场外的心情，也不比女儿强多少：“距离正式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但方才还熙熙攘攘的校园内已经安静了下来，杨树上的蝉鸣变得格外刺耳。一位穿着黄军裤的家长仰脸望望，说：北京啥时候有了这玩意儿？另一位戴眼镜的家长说：应该让学校把它们赶走。”对于高考，莫言只能感慨说，高考很坏，但没有高考更坏。

名家说高考 ■ 艾兴君

不只人会失声，时光也会。那年高考，就像很久以前的无声电影，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走来走

去。不知是旧时光的信号太差，还是屏蔽的效果太好。这么多年了，那段青春依然是静音状态。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忘记了；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做，就过去了，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告别，就散了。

那些故事，我都记得。只是，若再见面，我们还能否认出彼此，叫出对方的名字？

考前认考场。一声熟悉的咳嗽——是她。她嫣然一笑：你也在21考场！我点点头。她父母虎视眈眈围过来，仿若我是恐怖分子。他们不知道，其实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两班南辕北辙，我们却是“近邻”——租住在同一个院落。晚自习放学，她会从班门口经过，咳嗽一声。我就收拾东西，回去。我知道，那条幽深的小巷，让她很害怕。我数过很多次，巷子有520步，我们之间有5步，我能清晰听见她嘴里哼着朴树的《那些花儿》。

三年都没跨越的5步，高考却让我们成为前后桌，只一步之遥。学校门口，寸步难行。陪送的家长多过考生，拉着孩子，百般叮嘱。

此刻，父母正忙着收麦子。他们只熟稔农事，不知数理化，无论高考。上阵父子兵，只有我单枪匹马。

我刚进考场坐下，她就说，很紧张。我笑笑：别怕，我在你后面呢。她问我怎么没有人送？不紧张吗？我说，有人目送呀！你在前面，我就不紧张了。我没撒谎！抑郁时，我就跑去看她。为此，班主任还训导我一晚上。他的话我都已忘记，只记得那晚月色很美。

考场里很安静。我们整齐划一地思考、答卷，但走出考场，命运却迥然不同。

吃过晚饭，去找同学。他爸堵在门口，说他睡了。我听到他琅琅的读书声。去找其他同学，剧情也都雷同。高考期间，没有朋友，没有兄弟，没人陪你无聊。但我知道，毕业典礼上泪水和纪念册上誓言，都发自肺腑，不是应景之作。

经过她的窗前，灯还亮着。她父亲蹲在门口，烟头昏黄，摇曳闪烁。他嘱咐我，动作轻点，他女儿高考。我点点头，告诉他，我也高考。他歉意地关上门，示意我休息。

高考结束，许多考生与家人相拥而泣。学校铁门缓缓关闭，我有种刑满释放之感。三年的书本，八十三斤，每斤三毛二，共二十六元五毛六。收破烂老板算不出，让我算。出于对知识的尊重，他多给我四毛四。二十七元钱，我买两个菜、三瓶啤酒，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三年的书山，一千多个日子的勤为径，只够我买一回醉。

回去时，我隐约听到她在哭，还有她的父母。我靠着墙壁，心隐隐作痛。两天后，我清醒过来。我满城找同学、朋友和她，但时光留下的，是青春的一场空城计。

多年后，我以为是我忘记了她的名字。后来才想起，她的名字我并不曾知道。就像那段被设置为震动的时光，我谁都没有遗忘，谁都没有记得。那年，静悄悄。

那年高考，静悄悄 ■ 洛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