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海德格尔

mdashmdash一种范式转换

谨向无与伦比的绅士学者

威廉middotJ理德查森SJ先生

致以敬意与感谢

经由哲学而健全地熏习而得真正的智慧

（ἀπὸ τῆς ἀληϑινῆς σοϕίας ἣν ϕιλοσόφως τε καὶ ὑγιῶς ἐπήσκησεν）

目 录

惯常引用的德文原著及其中英译名简称 i

前 言 iii

引 言 1

第一章 切 题 1

第一部分 开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19

第二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继承 19

第三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超越 43

第二部分 海德格尔前期思想 70

第四章 现象学与问题架构 70

第五章 绽出之生存作为开敞之域 85

第六章 向开敞状态而生 99

第三部分 海德格尔后期思想 119

第七章 过渡从《存在与时间》到隐藏的澄明之境 119

第八章 本有与转向 146

第九章 存在之历史 157

第四部分 结论 170

第十章 批判与反思 170

附 录 185

参考文献 192

德英拉丁以及中文术语索引 221

希腊文术语索引 238

i

惯常引用的德文原著及其中英译名简称1

SZ = Being and Time (Macquarrie-Robinson) （《存在与时间》麦夸里middot罗宾森译本）

GA 2 = Being and Time (Stambaugh) （《存在与时间》斯坦博译本）

GA 3 = Kant and the Problem of Metaphysics（《康德与形而上学问题》）

GA 4 = Elucidations of Houmllderlinrsquos Poetry （《荷尔德林诗的阐释》）

GA 5 = Off the Beaten Track （《林中路》）

GA 6 = Nietzsche（《尼采》）

GA 8 = What Is Called Thinking （《何为思》）

GA 9 = Pathmarks（《路标》）

GA 10 = The Principle of Reason （《根据律》）

GA 11 = Identity and Difference （《同一与差异》）

GA 12 = On the Way to Language （《通向语言的途中》）

GA 14 = On Time and Being （《关于时间与存在》）

GA 15 = Heraclitus Seminar 196667 and Four Seminars （《1966至1967年赫拉克利特研讨班》）

GA 17 = Introduction to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现象学研究引论》）

GA 18 = Basic Concepts of Aristotelian Philosophy（《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本概念》）

GA 19 = Platorsquos Sophist（《柏拉图的〈智者〉》）

GA 20 = History of the Concept of Time （《时间概念历史》）

GA 21 = Logic The Question of Truth（《逻辑追问真理》）

GA 22 = Basic Concepts of Ancient Philosophy （《古代哲学的基本概念》）

GA 24 = The Basic Problems of Phenomenology （《现象学之基本问题》）

GA 25 =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Kantrsquos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现象学阐释》）

GA 26 = The Metaphysical Foundations of Logic （《逻辑的形而上学基石》）

GA 27 =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 （《哲学导论》）

GA 2930 = The Fundamental Concepts of Metaphysics （《形而上学的基础概念》）

GA 31 = The Essence of Human Freedom （《论人类自由的本质》）

GA 32 = Hegelrsquos Phenomenology of Spirit （《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GA 33 = Aristotlersquos Metaphysics Θ 1ndash3 （《论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Θ 1ndash3》）

GA 34 = The Essence of Truth On Platorsquos Cave Allegory and the Theaetetus

（《真理的本质论柏拉图的洞穴喻以及〈泰阿泰德〉》）

GA 3637 = Being and Truth（《存在与真理》）

GA 38 = Logic as 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作为语言本质问题的逻辑》）

GA 39 = Houmllderlinrsquos Hymn ldquoGermanienrdquo and ldquoDer Rheinrdquo

（《荷尔德林的赞美诗ldquo日耳曼人rdquo与ldquo莱茵河rdquo》）

GA 40 = Introduction to Metaphysics（《形而上学导论》）

GA 41 = What Is a Thing （《对物之追问》）

GA 42 = Schellingrsquos Treatise on the Essence of Human Freedom

1 完整名录见ldquo参考文献海德格尔德语原著及其英文译本rdquo

ii

（《谢林关于人类自由本质的论文》）

GA 45 = Basic Questions of Philosophy Selected ldquoProblemsrdquo of ldquoLogicrdquo

（《哲学之基本问题若干ldquo逻辑rdquoldquo问题rdquo》）

GA 50 =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mdashThinking and Poetizing

（《哲学导论mdashmdash思与诗》）

GA 51 = Basic Concepts（《基本概念》）

GA 53 = Houmllderlinrsquos Hymn ldquoThe Isterrdquo （《荷尔德林的赞美诗ldquo 伊斯忒河rdquo》）

GA 54 = Parmenides （《巴门尼德》）

GA 5657 = Towards the Definition of Philosophy（《面向哲学之规定》）

GA 58 = Basic Problems of Phenomenology Winter Semester 191920

（《现象学之基本问题1919至1920冬季学期课程讲稿》）

GA 59 = Phenomenology of Intuition and Expression

（《直观与表达之现象学》）

GA 60 = Phenomenology of Religious Life（《宗教生活现象学》）

GA 61 =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s of Aristotle（《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

GA 63 = Ontology Hermeneutics of Facticity（《存在论实际性之解释学》）

GA 64 = The Concept of Time The First Draft of Being and Time

（《时间概念〈存在与时间〉初稿》）

GA 65 = Contributions to Philosophy Of the Event

（《哲学论稿从本有而来》）

GA 66 = Mindfulness（《沉思》）

GA 71 = The Event（《本有》）

GA 77 = Country Path Conversations（《田间路上的谈话》）

GA 79 = Bremen and Freiburg Lectures（《不莱梅与弗莱堡演讲》）

GA 85 = On the Essence of Language（《论语言的本质》）

iii

前 言

我尝试展开海德格尔思想阐释方面的范式转换工作它得益于一生的老师督导以及挚

友威廉middotJmiddot理查德森先生孜孜不倦的指导约五十年前其不朽鸿著《海德格尔从现象

学到思想》开启了我通往海氏思想的大门以下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作为哲学专业四年级本

科生我初次读到其首篇关于海德格尔的论文mdashmdash1963 年以ldquo海德格尔及其思想问题rdquo为

题发表在《鲁汶哲学评论》上那篇论文其时得到单独发表随后被收录用于理查德森教授

鸿著的引论那个时候我正苦于缺少可用的研究材料手边只有《存在与时间》的最新译

本（1962 年）以及可以找到的所有英法二手文献这一窘况已持续两年有余那些文献让

人喜忧掺半然后霎那之间那篇论文驱散了所有阴霾仿效亚历山大middot蒲柏的诗歌就是

海德格尔及其著作隐藏在黑暗之中

神说ldquo让理查德森出世吧rdquo

于是一切豁然开朗

为了全面了解他的著作我于 1964 年夏前往其彼时任教的福特汉姆大学接受指导

那是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对于自那以来持续多年的友谊相互扶持以及同事间的互动我

永远心怀感激

如果没有理查德森教授那部通透深刻而又富有指导性的鸿著亦即其时首部已知理

解海氏整体思想并适用于非德语母语读者的作品目前开展的研究工作亦将不可能完成受

其浩瀚博学以及颇具批判性的洞察力等品质的指引开始研究海氏思想时我得以从完全不

同的起点出发目前的研究工作正奠基于其巨大的成就之上但是我并不奢求他会赞同这

里论述的全部内容本书向他致敬体现在其偶尔严肃表达过保留意见的地方我亦在计

划执行过程中展开哲学洞察以及全身心的投入经由这种方式我试图表达自己曾在多大程

度上从他那里受益

至于本书标题我尝试这样理解海氏思想其前后期所有著作并非关于ldquo存在rdquo这个西

方哲学已经探讨逾 25 个世纪的概念毋宁说它们关于自身意义意蕴性及其产生的源头

从形式上看呈现为如下三点

1我严格按照海氏主张的方式即现象学视角解读其著作这也意味着它只关乎一个东西

意义或者含义（这里不做区分）既关乎它自身也关乎它产生的源头

2海氏将传统形而上学探讨的ldquo一般存在者rdquo（Seiendheit）与作为自身工作对象的ldquo存

在rdquo（Sein）形式上理解成同一个东西2二者都是针对存在者之ldquo实在rdquo的形式指引

3身为

现象学者海氏认为上述两种同义表述mdashmdash无论以隐微方式（传统形而上学）还是显性方式

（海氏自己的工作）mdashmdash皆关涉存在者的现前（Anwesen）亦即在充满人类旨趣与挂怀的

世界里存在者之意义显现无论以理论实践美学宗教或其它方式呈现

3然而仅当我们认识到海氏始终探求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无论那个源头呈现为何种

内容）时海氏哲学计划才最终达成目的如果用形式指引的术语解释那个源头乃是使我

们仅以迂回方式理解存在者这一活动得以可能而又必要的东西所谓迂回方式即只能从存

在者之意义显现出发理解存在者无论它们以何种形式显现海氏认为这一源头最终就是

2 见第 2 章脚注 11 3 笔者仍在海氏称为ldquo传统的rdquo（仍是形式指引式的）ldquo存在rdquo含义层面使用ldquo实在rdquo这个概念见 SZ 21126

= 25432ndash33亦见第 2 章脚注 6

iv

所谓的ldquo本有的澄明之境rdquo（die ereignete Lichtung）4它与被抛之开敞状态（das Geworfene）

以及本有的人类绽出之生存（ereignete Da-sein）是同一回事

我认为过去半个世纪主导海氏学术研究的ldquo存在rdquo论争或者ldquoSeinrdquo学说已经遭遇瓶

颈自 1989 年海氏《哲学献辞（Beitraumlge zur Philosophie）》出版以来有一点愈发明晰

过去五十年来学界理解海氏思想的各种主流方法mdashmdash我称之为ldquo经典范式rdquomdashmdash已经不再适

用于讨论《全集》中得到出版的讲稿与论著所涉及的所有论域后来的同事理查德middot罗蒂曾

建议我ldquo如果你的论述进入死胡同那么尝试另辟蹊径rdquo目前的研究工作正严肃采纳了他

的建议秉承亚里士多德 διορίσωμεν（做出区分）5思想尤其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另辟蹊

径因为学界关于ldquo存在rdquo的论争已经耗尽了自身解释力

一些同事（自不必提三个儿子）曾建议我是时候跳出目前学界稍显狭窄的研究范围进

入更为广阔的哲学论域甚至可以涉猎更有分量的主题mdashmdash经济社会和政治我同意这些

建议但是必须确定一点当自己超越海德格尔时超越的对象正是海德格尔思想本身

而不是针对其哲学的漫画式模仿我们也许最终不可能找出《全集》102 卷里驱动其哲学思

考的ldquo真正主线rdquo但我还是姑且一试近些年来为了搜索理解海氏所谓引导其 60 余年

哲学生涯的ldquo纯粹思想rdquo我竭尽所能精读了《全集》里尽可能多的卷次本书展现了我

所认为的思想主线以及由此衍生的哲学分支

本书的内容是否就能构成ldquo范式转换rdquo如果能这一范式是否就比旧有范式解释更多

的东西读者自会有自己的判断鉴于目前流行的诸多海德格尔解释我认为上述问题理应

得到肯定回答下列论述将尽可能证明这一点

本书将重点引用海氏原典而较少借鉴任何语言的二手文献理由有二首先本书关

于海氏思想的解释会在许多学者那里引起争议甚至会被认为完全错误mdashmdash他们也许说得有

理因此我将尽可能全面展现自己的解释多大程度上植根于海氏原典而不是其他学者的研

究无论那些研究工作多么出色（但在脚注里会有所引用正如理查德森教授所言ldquo星点

血斑昭示着前人勇攀峻岩留下的足迹rdquo6）其次本书内容极大受惠于全世界学者关于海氏

思想极为出色的研究成果我对此心怀感激（尤其对于自己学术圈的那些同事）然而我

仍必须为自己撰写的全部内容尤其那些可能的错误完全负责

关于原典引用我列出了海氏文本的页码和行数（中间以句点连接）包括德文《全集》

与相应的英文译本本书末尾参考文献部分列举了德文原典的标题以及英文译名仅有一处

例外对于《存在与时间》我并未引用《全集》第 2 卷的编注页码而采用了由马斯middot尼

米尔出版社 1967 年发行的第 11 版（未修订）因为后者更适于读者理解我缩写了《存在

与时间》已经出版以及计划撰写的部分与章节如下SZ I1I2I3 与 II1II2 II3

（参见本书第 5 章所列表格）我常不经意间使用了自己的译文或者更改采纳了现有的英

译文所有引用的古希腊文与拉丁文术语均在文本或者脚注里得到解释关于亚里士多德的

著作我有时列出英文标题有时则采用传统拉丁文例如引用《论灵魂》以及《解释篇》

时我列出ldquoDe animardquo和ldquoDe interpretationerdquo这类标题而不是相应的英文译名我认

为ldquosoulrdquo并非 ψυχή 的合适译名同样ldquointerpretationrdquo也不适于翻译亚氏经由 ἑρμηνεία

传达的意思拉丁文 anima 和 interpretatio 可能更好它们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摆脱惯常译名

的桎梏直指隐藏其后的古希腊原义

关于若干术语和译文的评述

4 GA 712119 = 1801ndash2 5 《形而上学》第 10 卷第 6 章1048a26ldquo让我们做出区分rdquo所有亚里士多德希腊原典引文均来自由伊

曼努尔middot贝克尔编纂的《亚里士多德全集》 6 理查德森《海德格尔》第 xxviii 页9 至 10 行亦见第 707 页第 2 行

v

海氏思想术语库极易让人产生疑惑不单由于他常赋予通常概念以特殊含义更关键的

是众所周知海氏并未廓清自己如何使用ldquo存在rdquo（Sein）这个核心概念第 1 章将详述我

如何翻译那个概念这里仅予以简述或许对读者有所助益

纵观其五十年的哲学生涯令人愕然的是海氏并未始终一致地使用ldquo存在rdquo概念它

已经困扰了学界 80 余年然而海氏却始终坚持一点无论ldquo存在rdquo在某个哲学家那里以

何种形式出现（例如柏拉图的 εἶδος亚里士多德的 ἐνέργεια或者阿奎那的 esse）它始终

意指对于那个哲学家而言构成存在者ldquo实在rdquo的东西或者海氏所谓的实体ldquo存在rdquo（Sein）

或者ldquo一般存在者rdquo（Seiendheit）一方面海氏曾予以廓清ldquo存在rdquo（das Sein）与ldquo一般

存在者rdquo（die Seiendheit）是一回事即具有形式指引功能的名称它们针对在某个哲学家

那里构成存在者实在的任何内容另一方面海氏又令人感到困惑他亦将 das Sein 指称

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为避免上述对于ldquo存在rdquo截然不同的两类用法所引起的疑惑我将

ldquo存在rdquo这个术语特指存在者的存在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更进一步作为现象学者海氏通过所有历史性的摹本理解存在

那些摹本被视为存在者对于人类的意义显现（Anwesen）亦即在充满人类旨趣与挂怀的殊

异情境之中不断变化着的存在者意义将存在（Sein）视为存在者之意义显现这一点不仅

适用于传统形而上学它通常无视那个实事而且适用于海氏自身的哲学工作因此纵观

全 书 存 在 一 般 存 在 者 意 义 显 现 意 义 以 及 可 理 知 性

（SeinSeiendheitAnwesenBedeutsamkeit Verstaumlndlichkeit）这些术语均可交替使用关乎

同一个东西亦即现象学者海氏所理解的存在者之ldquo实在rdquo它属于解释学范畴对海氏而

言存在者多大程度上对人类显现其意义它们就有多实在（见第 2 章海氏关于《形而上学》

第 9 卷第 10 章的解释）即使ldquo存在﹦实在﹦意蕴性rdquo这一立场为海氏所秉持它也无法使

所有学者满意但它至少能够消除由海氏对于存在概念不拘一格使用所引发的令人头疼的疑

惑

然而将存在视为意义显现（Anwesen）这一现象学解释仅仅迈出了第一步驱使海

氏哲学工作的纯粹主题并非作为意义显现的存在毋宁说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或者始因海

氏称为ldquodie Herkunft von Anwesenrdquo他还将那个源头命名为澄明之境（die Lichtung）或

者更确切地说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澄明之境（die ereignete Lichtung）与此相反诸多

海德格尔学者认为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就是海氏哲学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然而海

氏实际上在原初而本真的层面使用那个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不是任何一种存在（Sein）它甚

至不是某种现象遑论某种终极现象或者某些二手文献里隐喻的ldquo超级存在rdquoldquo存在本身rdquo

或者ldquo一般存在rdquo仅为某种言说ldquo存在本质rdquo的方式以上三个术语仅为朝向海氏问题所追

求答案的形式指引与解释学替代换言之无论存在的ldquo本质rdquo最终被认定为什么它都必

须解释何为一般意义显现之源头或者始因它最终就是本有的澄明之境或者简言之本有

（Ereignis）mdashmdash海氏后期对于前期被称为ldquo被抛状态rdquo（Geworfenheit）或者ldquo被抛之开敞

状态rdquo（der geworfener Entwurf）概念的重新诠释如果用隐喻方式描述作为被抛之开敞

状态（即本有）人类自身就是ldquo开敞场域rdquo或者澄明之境存在者的意义显现在其中得以

发生（一言以蔽之上述前半句就囊括了海氏哲学要义）海氏术语库中如下概念（尚未

穷尽）皆是关于同一现象的殊异命名

Ereignis 本有

Geworfenheit 被抛状态

der geworfene Entwurf 被抛之开敞状态

der Entwurfbereich 被抛之开敞的事域

vi

Existenz 或者 Da-sein 人类的本质

die Lichtung 澄明之境

die ereignete Lichtung 本有的澄明之境

das Offene 开敞状态

它们均以相同方式为形式指引式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ldquo一般存在rdquo或者ldquo存在的本质rdquo命

名并在形式上指引如下对象存在者在人类世界中得以ldquo存在rdquo或者意义显现的源发根据

因此第 1 章结束后我将竭力避免ldquo存在本身rdquo这种表达相反地我将用如上列出的某

些概念来对应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或者海氏不经意间使用过类似ldquo存在rdquo（Sein）

或者ldquo存有rdquo（Seyn）这种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Sein selbst）同义的概念）这个解释学术语接

下来我在本书论述过程中将不再特别注明即使关涉海氏原典的英译

具体而言我们可以以现象学术语而非存在论概念重述海氏基本问题（Grundfrage）

1Befragtes问题的实质对象（而非目的）乃是存在者的可理知性（Anwesen显现或

者意义现前）

2Gefragtes针对那个对象海氏又提出如下问题ldquo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究竟是什么rdquo

3Erfragtes以上问题探求的答案最终呈现为本有的澄明之境（或者其它同义表述）

海氏常常区分了 Dasein 与 Da-sein（或者 Existenz）严格说来前者意指任何生存状态

层次上具体的个人然而另外两个术语则均指人类的ldquo本质rdquo或者生存论结构（我使用ldquo生

存状态层次的rdquo这个形容词指称任何特殊的个体同时用ldquo生存论层次的rdquo指称人类的本质

结构）然而海氏经常模糊了这一重要区分当实际上意指（生存论层面）Da-sein 或者

Existenz 时他却使用了（未加连字符号的）ldquoDaseinrdquo这个术语为了突出海氏经由（生存

状态层次）Dasein 以及（生存论层次）Da-seinExistenz 的表达特点我将这三个术语均译

为ldquo绽出之生存rdquo（ex-sistence）中间的连字符号旨在强调它们的词源学根据三个术语中

海氏提示我们拉丁文 ex + sistere人类之ldquo绽出（ex-）rdquo或者ldquo向外超越rdquo这一维度就生

成了开敞状态或者澄明之境海氏称之为ldquoDardquo7（第 5 章将阐明ldquoDardquo绝不能译成ldquo那里rdquo

ldquo这里rdquo或者ldquo此rdquo）绽出之生存也不意指ldquo站到外面超然于外rdquo仿佛我们自发地ldquo立

起来rdquo毋宁说sistere 是个原因动词ldquo驱使某人或某物向外站出rdquo因此正如海氏所使

用的人类之ldquoex-sistererdquo它指的是ldquo被迫而向外站出rdquo由此可见Existenz 这个概念已经

揭示了海氏前期 Geworfenheit 和 der geworfene Entwurf（我均译成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以

及后期 Ereignis（本有）8这些术语的含义

此外我将海氏ldquoMenschrdquo概念译成ldquo人类rdquoldquo人群rdquo或者ldquo人rdquo这里的ldquo人rdquo（man）

意指人类（古希腊文 ἄνϑρωπος）而不是特指男人Das Seiende 则译成ldquo存在者（复数）rdquo

或者ldquo某个存在者rdquo有时亦被译为ldquo实体（复数）rdquo或者ldquo某个实体rdquo偶尔还被译成ldquo存

在（复数）rdquo或者ldquo某个存在rdquo极少数情况下被译作ldquo实在rdquoEreignis 始终被译成ldquo本有rdquo

而绝不能译为ldquo事件rdquo或者ldquo本有之事件rdquoVorhanden 则被译成ldquo客观地显现rdquo而 zuhanden

被译为ldquo有用的rdquo或者ldquo可用的rdquo本书还将阐明ldquo先天的rdquo意味着ldquo向来已经运作rdquo我

尽可能回避ldquo绽出的rdquo（ekstatisch）这个概念有时候它被有意写成ldquo绽mdash出rdquo （ex-static）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直接使用ldquo被抛而开敞的rdquo这一表达

我还将所有与 ἀλήϑεια 相关的德文术语（比如 WahrheitEntbergungEntborgenheit

UnverborgenheitUnverdecktsein 等等及其衍生词）均译为不同形式的ldquo解蔽rdquo有时也用连

7 见 GA 837223ndash24ldquoDas sisteremdashexWesen der Existenz des Menchenrdquo见出处同上694

ldquoExsistentia ἔκστασιςmdashdistentiardquo 8 见 See GA 652395 = 18825

vii

字符号译成ldquo解mdash蔽rdquo还译成ldquo开敞状态rdquo有时也稍显繁冗地写成ldquo被开敞的状态rdquo旨

在强调开敞状态（澄明之境）是被抛而开敞的类似地我亦将 Unwahrheit Verborgenheit

及其衍生词解释成ldquo隐藏状态rdquo它指的是无论理论或者实践方面都不可理知有些学者也

许会提出质疑倘若如此那些术语之间的细微差别将模糊不清他们说得有理然而通

过突出隐含在那些德文术语之中的ldquo解蔽rdquo（即开敞）这层含义它们就能得到根本廓清

与那些原有英文译名所具有的细节优势相比那一点更为重要

《存在与时间》中海氏模糊了mdashmdash此后亦甚少关注mdashmdashEntdecktheit（存在者的揭蔽

状态）与 Erschlossenheit（澄明之境的无蔽状态或者开敞状态）9之间的区别我将这两个术

语均译成ldquo无蔽状态rdquo或者ldquo开敞状态rdquo如果它们偶尔涉及事物也被译成ldquo适用性rdquo上

述术语均与可理知性相关我既在ldquo努斯rdquo（νοῦς）这一宽泛层面使用ldquo理智rdquo也在ldquo逻各

斯rdquo（λόγος）这一特殊层面解释ldquo理智rdquo即被理解成迂回的理智它处在与自身显现和情

境世界构成的关联之中此外我还使用ldquo可理知的rdquo这个表达意指ldquo可通达理智rdquo无论

理论实践娱乐或者其它任何方面

海氏对于 Sinn（意义）与 Bedeutung（含义指称）的使用不断发展并非总是一致

但任何情况下他都并未按照弗雷格或者胡塞尔那样使用这些术语Sinn 指的不是意义的

观念统一体即某个纯粹而不变的观念体它不受任何心理领会活动的影响也不是胡塞尔

所说意向作用（noesis）的对象（noema）类似地Bedeutung 亦并非指的是ldquo指称rdquo（或者

ldquo所指rdquo）正如弗雷格所认为的那样它也不限于语言学层面的表达如在胡塞尔《逻辑研

究》里呈现的《存在与时间》中Sinn 和 Bedeutung 休戚相关尽管 Sinn 比 Bedeutung 含

义范围更广它们通常可以互换被译成ldquo意义rdquo与ldquo意涵rdquoBedeutung 始终意指某个特

殊存在者的意义或者意涵但对于 Sinn我们必须做出如下区分

1 如果 Sinn 与事物一同被使用（实际上极其罕见）它指的是它们的意义意蕴性或

者可理知性10

2 如果它被用于存在（Sein）（der Sinn vom Sein）那么Sinn乃是针对作为一般可

理知性源发根据的澄明之境的形式指引11其它诸如此类的形式指引包括存在者之存在的ldquo本

质rdquoldquo场域rdquo或者ldquo真理rdquo（WesenOrtOrtschaftτόποςWahrheit）

3 《存在与时间》第二部分实际上讨论了形式指引式术语Sinn所植根的语境它最终

呈现为被抛而开敞的视域ldquo存在rdquo于其中显现为可理知的

4 在中后期著作中海氏摒弃了《存在与时间》的超越论视域进路Sinn这一概念也

由一系列同义的术语代替上面已经列出若干ldquo开敞者rdquo（Offene）ldquo被抛而开敞的事

域rdquo（Entwurfbereich）12尤其是源发一切意义显现的ldquo澄明之境rdquo（Lichtung）

海氏关于ldquo存在之意义rdquo（der Sinn von Sein）的研究并非旨在探究某个存在定义或者

概念正如他曾关注这个概念早就在自古希腊以来的整个西方哲学中得到运用至少经由

隐微的方式Sein始终意指Anwesenldquo现前rdquo换成海氏现象学解释它特指存在者对于

人类的意义显现如前述ldquo存在之意义rdquo（der Sinn von Sein）仅是一个形式指引式术语

9 例如SZ 22628=26921ndash2ldquoentdeckterschlossenrdquo 10 例如GA1920513ndash14 = 14133ndash34SZ 15122ndash4 = 19235ndash37以及出处同上1214ndash15 =

3223ndash24 11 存在（Sein）的可理知性指的是任何特殊的存在者具有含义这一实事的解释根据例如SZ 15129ndash31

= 1936ndash8我们就其可理知性来对待存在者（Sinn = Woraufhin des Entwurfs）以至于它们能够具有意

义即能够作为这或那而被理解（ldquoetwas als etwas verstaumlndlich wirdrdquo） 12 例如见 GA 9 20131 = 15413GA 14 3523ndash24 = 2731ndash33以及海德格尔《谢林论稿》2294

= 18838

viii

它指向海氏最终的研究结果即任何可以源发如下实事的东西如果我们与存在者相遇它

们能够且必须迂回地可被理知（即必须ldquo居有存在rdquo）那个源发根据最终乃是向来运作着

又本然隐藏着的被抛之开敞状态亦即本有的澄明之境

上述关于海氏著作解译方面的创新并非无足轻重肆意妄为它们旨在打破学界固有的

基础范式而让海氏开口ldquo说英语rdquo弥尔顿称之为ldquo试探式风格rdquo13以英语为母语的学

者常常直接放弃翻译海氏某些术语（比如DaseinEreignisGeschick）或者诉诸于某种英

式德语mdashmdash半英半德式mdashmdash的佶屈聱牙之中听起来就像一个20世纪20年代的德美同盟者

（本书将表明在这方面我是一个坚定的反对者）还有一些学者只是鹦鹉学舌不断重

复海氏提出的那些概念未加任何修饰未经任何更改与解释仿佛一首抵御分析哲学或者

原初思想危险的精神颂歌结果就是那些学者在某个角落里粉饰自身彼此之间偶尔低语

爱人们散发着彼此气息的躯体

无需语言就能具有相同的思想

无需意义就能喃喃相同的语言14

无论成功与否本书试图捅破如此自我陶醉的咿呀学语避免卡尔middot雅斯贝尔斯所说的

ldquo海德格尔式喋喋不休rdquo（Heideggergegacker）15提出了关于海氏思想直接有效而又最终

带有批判性的解释

我尝试廓清范式转换的所有要素它们对于理解《全集》整体思想极其必要我对海氏

积极的哲学贡献予以肯定同时摒弃了那些可能无益的内容或许我并非全然无误但已竭

尽所能针对黑格尔的那句评价这里也同样适用关于海氏思想没有任何人可以称得上专

家而只有不同程度的无知秉持那一精神我欢迎任何批评以及如何改善的各种建议乃

至便于更好理解海氏整体工作并展现更为明晰超越之路的甚佳解释

我想要感谢自己的侄子挚友米歇尔middot瓦尔加斯他协助解决了一个文本编辑方面的电

脑难题没有他的熟练操作书稿将无法付梓最后我还要感谢斯科特middot维尔茨先生他

付出了额外的心力致力于筹建ldquo海德格尔在斯坦福rdquo网站

托马斯middot希恩

奥克伍德街道教会区

圣middot弗朗西斯科

2014年7月15日

13 弥尔顿《失乐园》第 10 卷第 20 行 14 TS艾略特ldquo吾妻献辞rdquo《诗歌全集》第 206 页 15 雅斯贝尔斯《马丁middot海德格尔简记》第 207 页第 35 行

1

引 言

第一章 切 题

海氏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至少自 20世纪 60年代早期威廉middotJmiddot 理查德森与奥托middot珀

格勒确立了理解海氏思想极富睿智的主导范式之时对于上述问题我们通常回答ldquo存在rdquo

（das Sein）但是即使认定了ldquo存在rdquo概念学界的游移不定却并未因此减轻实际上

马丁middot海德格尔经由ldquo存在rdquo概念究竟表达了什么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

为了阐明古代以来就一直困扰着西方哲学家的存在问题海氏于其鸿著《存在与时间》

开篇就引用了柏拉图《智者篇》中的片段来自爱利亚的访客问其对话伙伴泰阿泰德与提

奥多洛斯

如何理解你们所说的ldquo是rdquo或ldquo存在rdquo（τὸ εἶναι）helliphellip我们正陷入僵局所以当你们说ldquo是rdquo或ldquo存

在rdquo（ὄν）时请解释它究竟意指什么显然你们早就很熟悉这些词的意思不过虽然我们也曾以为自己

是懂得的现在却感到困惑不安1

很大程度上海氏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形他可能已经明白ldquo存在rdquo（Sein）所表达之意

但未能始终使它清晰地呈现出来实际上我们能够这样辩解正如那个爱利亚的访客在《智

者篇》中紧接着表达的那样ldquo首先请您指教对于事实上不知道的事物我们看起来也将

不会知道对吗rdquo2海氏曾评注赫拉克利特《残篇》72 章句内容以不同表述方式廓清了

同一问题海氏说ldquo他们言说lsquo是rsquo但并不知道lsquo是rsquo究竟表达什么rdquo3他没有指明上

句中的ldquo他们rdquo究竟指谁

这个难题直指海氏哲学工作的核心因此我们理应遵循亚里士多德的建议ldquo切忌一

刀切rdquo海氏中心论题真的是ldquo存在rdquo吗其晚期思想明确否认了这一点提到哲学工作之

ldquo实事本身rdquo（die Sache selbst）时他明确断言ldquo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概念rdquo4

那么那一论题直指某个ldquo比存在更为本质的东西rdquo（wesender als das Sein）5吗ldquo存在

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能否被理解成ldquo某个为其自身而实存的东西其独立性乃是lsquo存在rsquo

之真实本质rdquo6倘若如此ldquo存在本身rdquo如何与作为存在者之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

的ldquo存在rdquo或者作为存在者之一般存在者（die Seiendheit des Seienden）的ldquo存在rdquo相互区

分抑或海氏论题其实并非关于ldquo存在rdquo（Sein）而是ldquo存有rdquo（Seyn）甚或ldquo画叉的存有rdquo

1 《智者》243e2244a4ndash8所有柏拉图希腊原典引文均来自由约翰bull伯内特编纂的《柏拉图全集》 2 《智者》244a8ndashb1 3 GA 15 27717ndash18 = 57ndash8 4 GA 15 36517ndash18 = 609ndash10笔者提示ldquoist sogar fuumlr den Namen Sein kein Raum mehrrdquo至于

ldquo实事本身rdquo即 τὸ πράγμα αὐτό见柏拉图ldquo第七封信rdquo (ἐπιστολή Z) 341c7 《普罗泰戈拉篇》 330d5

引自 GA 14 761ndash2 = 619胡塞尔总使用复数形式例如《逻辑研究》 《胡塞尔全集》 XIX11013ndash14

= I25211ldquo实事rdquo在直观中直接被给予 5 GA 73 2 131923 6 GA 33 319ndash10 = 2512ndash13ldquoetwas fuumlr sich Bestehendes und in dieser Eigenstaumlndlichkeit das wahre

Wesen des Seinsrdquo亦见 GA 66 34013ndash14 = 30318ndash19

2

（Seyn qua Seyn）7总而言之它究竟意指什么

或者那一论题并非任何图示或者拼画的ldquo存在rdquo而是存在之意义（der Sinn vom Sein）

然而经由他的阐述我们已经明白存在之意义究竟是什么自古希腊以来与ldquo存在rdquo相

关的概念 εἶναι οὐσία esse das Sein（等等）均意指存在者ldquo持久而稳定的现前rdquo8不过

尽管ldquo现前rdquo这一主题在海氏思想中占据重要位置但它还不是最终关注点那么海氏追

问的是存在之本质（das Wesen des Seins）抑或存在真理的本质（die Wesung der Wahrheit

des Seins）9还是存有本质之真理（die Wahrheit der Wesung des Seyns）

10或者上述内

容都不是海氏思想的主旨它实际上是澄明之境（die Lichtung）或者ldquo本有rdquo（Ereignis）

或者 ἀλήϑεια（解蔽）或者嵌于 ἀλήϑεια之中的 Λήϑη（遗忘遮蔽）还是指涉存在论差

异11

实际上海氏哲学事业的中心地带尚存疑惑值得深思但这可能并不完全是学界的

责任海氏本人亦曾指出ldquo以lsquo存在rsquo之名所思的东西尚且晦暗不清rdquo12基于 1953

至 1954 年谈话而得到整理发表部分虚构的《关于语言的对话》里海氏的谈话对象东

京帝国大学教授手冢富雄曾针对海氏思想要核处的含混不清提出质疑

手冢富雄（那个难题）主要源于您对于ldquo存在rdquo概念模棱两可使用所造成的疑惑

海德格尔您说得对（但我的思想）清楚知道ldquo作为存在者之存在rdquo这一存在与就其本真含义而言（揭

蔽即澄明）作为ldquo存在rdquo之ldquo存在rdquo之间的区别

手冢富雄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直接把ldquo存在rdquo概念仅限于形而上学的语言框架之内您为什么不

同时在通往时间本质的道路上直接赋予您探寻的作为ldquo存在意义rdquo的东西某个专属名称呢

海德格尔我如何能给自己尚在探寻的东西一个特定的专属名称只有依赖于指派给它而命名的那个

东西我们才能找到尚在探寻的那个对象

手冢富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忍受不断滋生的疑虑13

诚然八十年来尝试严格廓清海氏经由存在及其同源概念之表达含义的过程中阐释

者们不得不忍受着那些疑虑带来的崩溃（笔者将试着阐明那些疑虑其实毫无必要）试想

海氏自己围绕着ldquo存在rdquo概念而汇总的海量德语术语我们如何才能够逐一辨清

seiend14

ldquodas Seiendrdquo当它等同于ldquodas Seinrdquo15

ldquoSeiend und seiend ist nicht ohne weiteres dasselberdquo16

7 GA 73299720ldquo存有不是划叉的存有rdquo关于划叉的存有见出处同上9687103310103910

11227etc亦见 GA 9306 (g) = 374 (a)ldquo划叉的存有helliphellip就是本有rdquo但在上述引文中ldquo存

在亦作为本有rdquo 在 GA 817618存在（Sein）与存有（Seyn）同义但在 GA 764915-19二者

截然相反 8 GA 3111322ndash23 = 7918ldquoAnwesenheit und Bestaumlndigkeitrdquo 9 GA 657321 = 5835ndash36 10 GA 657826 = 634ndash5 11 约翰middot豪格兰认为存在论差异乃是ldquo海氏哲学的中心思想rdquo见《真理与有限性》I 47这可与下列

文本对照GA 1536627ndash28 = 6044ndash611ldquoMit dem Sein verschwindet auch die ontologische Differenzrdquo

以及 GA 73 2 134413ndash14 ldquolsquoOntologische Differenzrsquovon Seiendem und Sein was der Onto-Logie das Thema gibtrdquo关于存在论差异的双重含义见第 7 章 12 GA 40 3434ndash35 = 3523ndash24 13 GA 12 10416ndash1053 = 2014ndash32 14 对于上述《智者篇》引用文本里出现的 ὄν海氏译为 seiend 15 GA 83 15514 和 16212 GA 15 33330 = 409 16 GA 34 3317ndash18 = 265

3

das Seiende17

das Seyende18

das Nichtseiende19

seiender20

das Seiendere21

ldquoSeienderes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es gibtlsquoSeienderesrsquordquo带引号22

das Seiendste23

ldquoWassein als das Seiendsterdquo24

ldquoDas Seyn ist das Seiendsterdquo25

ldquoGott istdas Seiendsterdquo26

das Seiend-seiende27

das seiende Sein28

das seiend-Sein29

das Seiendsein30

das Seiend-sein31

die Seiendheit

ldquoSeiendheit ist das Seinrdquo32

das Sein (四重殊异含义)33

das Sein des Seienden

das Sein selbst

das Sein als solches

ldquoSeinrdquo在如下一组概念中ldquoSeinWahrheitSeinEreignisrdquo34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das Seinrsquo (Austrag)rdquo带引号35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Sein disappears in Ereignisrdquo不带引号36

17 GA 34 3331ndash4010 = 2615ndash27 18 GA 73 2 104618 19 GA 15 3493 = 4940 20 GA 5402 = 303ndash4ldquoSie [die Lichtung] ist vom Seienden her gedacht seiender als das Seienderdquo

但在出处同上4315 = 3222还有一种不同的解释ldquoalles Seiende seienderrdquo参见 GA 34 3316 =

264 21 GA 343322 = 269（标为斜体） 22 GA 343335ndash341 = 2619 23 GA 458525 = 7628 GA 40 1932ndash3 = 2056 GA 34 6632 = 4930 见 GA 61 45412 =

296ndash7 das Seiendste am Seienden 24 GA 458525 = 7628 25 GA 74221 26 GA 73299711其中 ldquoSeiendsterdquo为斜体 27 GA 314617 = 332 28 GA 4016828 = 1782 29 GA 112618 = 9711 30 GA 40347 = 3428 它被译为ldquo在存在中存在rdquo见 GA 15 34416 = 4639它被译成ldquo存在者存

在rdquo在卡尔middot克雷格《哲学入门》第 43 页第 5 行海氏首次见到这个概念 31 GA 2930 43234 = 299 7它被译为ldquo某个存在者存在rdquo墨瑟在《形而上学的基本概念》附言里

（第 575 页第 34 行）直接写成ldquoSeiendseinrdquo该附言仍可以在西蒙middot西尔弗曼现象学中心查阅（见参考文

献） 32 GA 74 63 33 见 GA 73 2 10411ndash9 34 GA 9 369 注释 d = 280 注释 d 35 GA 9 306 注释 f = 233 注释 f

4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Seinrsquodisappears in Wahrheitrdquo带引号37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Seinrsquoals Wahrheit des Seinsrdquo带引号38

das Sein39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as Seinlsquoistrsquomdash(nicht hat Sein)rdquo40

ldquoSeinrdquo和ldquoistrdquo如下表述之中ldquoSein | istrdquo41

ldquoSeinenrdquo作为名词化的动词42

das Seyn43

das Seyn作为das Seyende44

das Seyn 作为带引号的ldquodas Seyenderdquo45

ldquoseyrdquo和ldquoseirdquo均为虚拟语气46

ldquoSeynmdashSeiendes als Seiendesrdquo47

das Seyn selbst48

das Seyn des Seyns49

ldquoSeynmdashein Vorname seiner selbstrdquo50

ldquoSein (Seyn) als Ereignisrdquo51

ldquo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as Seyn des Damdashaber transitivrdquo52

das Seyn53

das Wesen des Seyns54

ldquoSeyn istdas Ereignisrdquo55

ldquoSeyn qua Ereignisrdquo56

ldquoSein ist Seynrdquo57

Sein ne Seyn58

ldquolsquoSeinrsquoalslsquoSeynrsquordquo两个术语均带引号59

36 GA 14 278 = 223ndash4 37 GA 9 366 注释 a = 278 注释 a 38 海德格尔ldquo《存在与时间》中的lsquo存在问题rsquordquo1022ndash23 39 GA 9 3856 = 2917 40 GA 86 4807

41 GA 86 4827 42 GA 81 1764 43 GA 81 2098ldquodie Er-eignungwas vormals Sein geheiszligenrdquo出处同上7618ldquoSein ist Seynrdquo

但 GA 76 4915ndash19 与之相反在 GA 83 1557Seyn 等同于ldquodas Seiende im allgemeinen vorgestellt

ens rationisrdquo(相关术语散见各处FreyheitFreiheit DaseynDasein Seynsgeschichte Seinsgeschichte) 44 GA 73 1 78017 45 GA 73 1 7325 46 GA 73 1 78878 47 GA 72 2 95714 48 GA 45 531 = 72 49 GA 73 2 92219 50 GA 73 2 99721 51 GA 73 2 9439 52 GA 73 1 4724 53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GA73 2968181033101037211227 54 GA 73 2 11371ndash2 55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56 GA 9 306 注释 5 = 374 注释 a 57 GA 817619 58 GA 76 4915ndash19 59 GA 73 2 9724

5

ldquoSeyn als Seynrdquo60两个术语均不带引号

ldquoSeyn qua Seynrdquo61

ldquoSeyn ist nicht Seynrdquo62

ldquoSeyn und Seinrdquo63

ldquodas Seyn als die Wahrheit des Seynsrdquo64

ldquodas 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ie Wesung der Wahrheit des Seynsrdquo65

ldquodas 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ie Wahrheit der Wesung des Seynsrdquo66

ldquoDas Was-sein ist das Daszlig-seinrdquo67

Erseyn68

Erseyn援引自短语ldquoDas Damdasherseynrdquo呈斜体69

das Isten70

关于ldquo存在rdquo似乎如毛泽东先生倡导的那样海氏赞同百花齐放71或者秉承了沃尔特middot惠

特曼的精神气质

我自相矛盾吗

很好我就是自相矛盾吧

（我辽阔广大我包罗万象）72

很久以前亚里士多德曾作出著名断言ldquo存在rdquo（他使用中性分词 ὄν表达ldquo实在rdquo

含义）是一个类比意义上的概念它适用于多重含义但其中仍有一种主导含义这一类比

视角同样适用于海德格尔的工作然而将会看到即使海氏足够正确地将ldquo存在rdquo（Sein）

这个概念理解成ldquo存在者针对人类理解力而揭蔽自身rdquo他仍未完成自己的工作目标毕竟

存在并非他的终极论题73

回到那个初始问题海德格尔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在《四篇研讨课讲稿》里我们能

于 1973 年 9 月 6 日那篇讲稿中读到如下内容ldquo推动海氏思想进展的唯一问题就是存在问

题存在（Sein）之含义究竟是什么rdquo74但我们在这里陷入了难题Sein 或者ldquo存在rdquo概

念来自传统的实在论形而上学它通常意指ldquo实体rdquomdashmdash本质或者实存mdashmdash它关于被理解成

实在的某个存在者然而海氏从如下两个层面将自己的工作与传统形而上学对于ldquo存在rdquo

60 GA 73 1 68725 61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62 GA 73 2 99720 63 GA 731 68730 64 GA 73 1 78810 65 GA 65 7321 = 5835ndash36 66 GA 65 7826 = 634ndash5关于以上所列的各种存在与存在者比如可参见 GA 27 7126ndash721 以及

GA 2930 39824ndash25 = 2759ndash10 67 GA 74 65ndash6 68 GA 731 4725 69 GA 731 4724 70 GA 731 89613 71 关于毛泽东先生ldquo百花齐放rdquo思想见《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1957 年 2 月 27 日在最高

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上的讲话）第八小题第一节 72 惠特曼《自我之歌》第 51 诗节 73 见 GA 14 278 = 223ndash4ldquoSein verschwindet im Ereignisrdquo 74 GA 1537718ndash20 = 6713ndash14

6

的关注区分开来

首先海氏哲学并非探究ldquo存在rdquo一般而是存在的ldquo源头rdquo（das Woher des Seins）

即ldquo从什么并经由什么helliphellip存在得以发生rdquo75（这种情形下我们面临着ldquo存在rdquo含义令人

沮丧的模棱两可性它要么指澄明之境要么指存在者的存在这里我采用后一种含义）

海氏最初将这一ldquo源头rdquo称为存在的可理知性（﹦der Sinn von Sein）数年后他又重新

阐释将它理解成对存在者之存在而言的ldquo无蔽状态rdquoldquo场域rdquoldquo澄明之境rdquoldquo开敞状态rdquo

或者ldquo被抛而开敞之域rdquo诸如此类的表达76海氏竭力使古典存在论忽视而遗忘的这一本然

隐藏着的ldquo源头rdquo重现光明以殊异摹本方式呈现的存在（Sein）一直是形而上学的主题

另一方面海氏亦追问存在的本质或源头并因此探究形而上学的根基

其次早在《存在与时间》之前海氏就在现象学的旗帜下完成了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

他从青年时期极其痴迷的ldquo亚里士多德mdashmdash托马斯主义rdquo存在论中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而

开始关注人与存在之间的关联性并最终称之为ldquo现象学的存在论rdquo77那也意味着进入海

氏哲学的唯一通道就是现象学还原海德格尔学园的大门上仿佛镌刻着如下内容

ἀϕαινομενολέγητος μηδεὶς εἰσίτω大致译为ldquo不会现象学还原不得入内rdquo78

传统形而上学的对象是实在的由于它位于ldquo思想之外并与之分离（即独立于它）rdquo（ἔξω

ὂν καὶ χωριστόν）79与之相对现象学如此看待存在者它在我们的关注与运作之中向我们

意义显现亦即最宽泛意义层面的ldquo对心灵显现rdquo80数年之前阿伦middot古尔维奇教授指出

一旦开始现象学还原（现象学工作的必备要素）那么ldquo除了意义含义与指称这些概念

将不会有什么别的哲学问题rdquo81既然海氏哲学工作乃是现象学的（终其一生始终坚持这一

点）82那么它就特别关涉意义及其源头海氏将ldquo心灵rdquo的本质解释为所谓的ldquo在世界之

中存在rdquoldquo世界rdquo意指被打开作为绽出之生存的意义赋予之境域那么正如手冢富雄教

授提出的质疑为何海氏在其现象学工作之中继续使用稍显冗余的形而上学存在论术语呢

比如海氏声称ldquo存在（das Sein）使存在者现前rdquo83难道说的是存在使人类诞生廿亿年

前元古代时期的变形虫ldquo现前rdquo吗84还是指在人类理解力范围之内亦即ldquo存在者能够与

75 GA 7318215ndash16ldquodas von woher und wodurchdas Sein westrdquo 76 GA 15 33511ndash16 = 415ndash9 和 34429 = 477Sinn Wahrheit OrtschaftOrtlichkeitτόπος 亦见

出处同上34515ndash16 = 4724ndash25 40332ndash4041 = 9428ndash29 以及 SZ 17023ndash25 = 21423ndash26 GA

16 42421 = 514ndash15ldquoUnverborgenheit oder Lichtung (Verstehbarkeit)rdquoGA 65 2953 = 23230ldquodas

Offen fuumlr das Seinrdquo关于 Entwurfbereich作为被抛之开敞的事域见 GA 9 20131 = 15413 以及 GA

143523ndash24 = 2731ndash33 还有 GA 494125ndash28ldquoEnt-wurf besagtEr-oumlffnung und Offenhalten des

Offenen Lichten der Lichtung in der das was wir Sein (nicht das Seiende) nennen und somit unter diesem

Namen auch kennen eben als Sein offenkundig istrdquo 77 SZ 3821 = 6232 78 关于柏拉图学园那条颇具传说性质的门禁铭文ldquo不懂几何学者不得入内rdquo见亨利middot多米尼克middot萨

弗勒ldquoἈγεωμέτρητος μηδεὶς εἰσίτωrdquo亦见约翰内斯middot菲罗波努斯《亚里士多德希腊评注（《论灵魂》）》

第 15 卷第 117 页 16 至 17 行 79 《形而上学》XI 81065a24关于 ἔξω [τὴς διανοίας]见《形而上学》 VI 4 1028a 2 以及 1027b34ndash1028a1

思想之ldquo外rdquo即独立于思想亦见 GA 623802ndash13 = 1617ndash26 80 GA 83 808ldquoAnwesung fuumlr das Verstehenrdquo见阿奎那《意见评论集》I第 3 篇第 4 问第 5 节

ldquoid quod est praesens intelligibilerdquo 81 古尔维奇6528ndash9（原文为斜体） 82 见 GA 1414715ndash16 = 2011ldquodie weitere Frage [re das Wesen des Seins]die ich als phaumlnomenologische

beansprucherdquo出处同上542ndash3 = 4432ndash33ldquoDieses Vorgehen [in lsquoZeit und Seinrsquo] kann als

phaumlnomenologisch bezeichnet werdenrdquo 83 GA 1536324ndash26 = 593ndash4ldquodas Sein laumlszligt das Seiende anwesenrdquo 84 相对于存在使变形虫ldquo现前rdquo这一立场海氏关于现前（Anwesen）的理解有所不同他提到ldquo一切系

于存在者层次因果关系之上的弦外之音都应该被排除出去rdquo见 GA 1536323ndash24 = 592亦见出处同

上 36330ndash31 = 597ndash8ldquoDies lsquoLassenrsquo ist etwas von lsquoMachenrsquo grundlegend Verschiedenesrdquo

还可参见 GA 34279ndash12 = 2122ndash24人类总是能够在其存在中展现自己但动物却不能ldquo在存在

7

（人类）遭遇rdquo85这个层面存在者得以显现答案显然是后者

在我们即人类之中存在开始运作86

存在（das Sein）特别地仅仅在人类之中显现自身87

没有人类就没有存在者的存在（Sein des Seienden）88

同样海氏宣称现代世界里ldquo存在者肯定仍在被给出helliphellip但存在已然远离它们rdquo这里

的ldquo远离rdquo指的不是存在者ldquo此在状态rdquo（其实存（existentia）或者现成存在（Vorhandensein））

的消亡毋宁说对于存在者如何意义显现之理解力的匮乏ldquo争斗（πόλεμος）终止之处存

在者当然并未消亡但世界（即赋予意义的澄明之境）消失了rdquo89

基于上述两层考虑⑴存在不是海氏思想的最终主题⑵他将存在理解成存在者之可理

知性海氏为何不（赶在可能造成其哲学晦涩难懂之前）直接省掉那个麻烦反而继续沿用

形而上学专属的ldquo存在rdquo概念继而在现象学层面予以廓清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

那样做由此打开了ldquo潘多拉的盒子rdquo里面充斥着阻碍其哲学工作的旁枝末节与各种误解

手冢富雄教授的看法相当正确（不仅对于分析哲学家而言也对海德格尔学者来说）那些

缠绕海氏哲学实则毫无必要的疑惑很大程度上理应归咎于海氏自己

且举一例我们可能注意到海氏如何阐释希腊哲学多数学者可能会将亚里士多德这个

最受海氏推崇的哲学家视为传统对象主义存在论的代表人物然而解释亚里士多德思想的

过程中海氏实际上并未将他视为尚不成熟的实在论者而是尚未正式受封的现象学家值

得注意的是这一阐释不是海氏在亚里士多德思想里发掘的ldquo未尽之言之重演rdquo（die

Wiederholung des Ungesagten）它关涉对于形而上学一直忽视的存在之根基的廓清毋宁

说那类现象学阐释基于海氏如下信念自 1921 至 1922 年冬季学期以来他认为亚里士

多德那些形而上学文本饱含着关于存在者与其理解方式之间呈现的元现象学关联尚未主题

化的各种事例参照其 1939 年关于亚氏《物理学》第 2 卷第 1 章中出现的ldquo自然rdquo（ϕύσις）

概念解释海氏认为亚氏始终将存在者理解成某个现象也就是说在人类举止与阐释的事

域范围内显现的东西亚氏的术语 τὸ ὂν λεγόμενον（在 λόγος中呈现的存在者）指的是那样

的存在者我们将之理解成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而得以理知的存在者90换言之也许是隐

晦地亚氏总是在其与人类以及人类理智的现象学关联之中理解存在者既然人是有逻各斯

的动物我们不仅通过身体感官加深对存在者的理解然后赋予它们意义毋宁说我们与

它们的普遍可理知性即于殊异情境之中具有殊异意义的能力而不是单个特殊的意义之间存

在某种先天的关联因此海氏大胆地断言亚里士多德同康德一样是观念论者

如果ldquo观念论rdquo这个名称说的就是这样一种领会存在（即存在者的意义显现）绝不能由存在者得到

澄清对于任何存在者存在总已经是ldquo超越的东西rdquo了那么就只有观念论才有可能正确地提出哲学

里rdquo居有的东西仅仅对人类才有意义 85 GA 19 2057ndash10 = 14127ndash30 ldquosofern das Seiende da ist wie wir sagen sofern das Seiende uumlberhaupt

begegen kannrdquo关于ldquoDardquo它并非仅指ldquo在宇宙之中rdquo毋宁说能够有意义地与人遭遇 86 GA 73 1 9028ldquoBei unsmdashden Menschenmdashkommt das Sein ins Spielrdquo 87 GA 73 1 337ldquoDas Sein jenesmdashwas nur im Menschen eigens erscheintrdquo 88 《措利孔研讨班》22127ndash29 = 17617ndash18ldquoAlso kann es Sein von Seienden ohne den Menschen gar

nicht gebenrdquo 89 上述两句引文见 GA 406726ndash28 = 6913ndash15 以及 673ndash4 = 6815ndash16 90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VI 2 1026a33GA 19 20722ndash23 = 14321ndash22 GA 22 5914 = 508

ldquodas Enthuumlllte λεγόμενονrdquoGA 6 2 3178ndash9 = 21223ndash24 ldquoImlsquoals solchesrsquowird gesagtdas Seiende

ist unverborgenrdquo

8

问题这样亚里士多德和康德一样是观念论者91

海氏关于亚里士多德的阐释始终浸染着某种 20 世纪 20 年代从其导师埃德蒙德middot胡塞尔

那里继承的现象学方法直观的意义实事乃是现象学视角的基石诚然海氏沿用了亚里士

多德的存在论语言但他从现象学视角使用它们这一点在学界仍未得到充分主题讨论海

氏始终在这样的现象学视域下开展哲学工作从（根据逻各斯的κατὰ τὸν λόγον）人的角

度（ad hominem）92亦即与人的关注和旨趣相关来理解存在者这也揭示了一点与我们遭

遇的任何存在者都先天地具有意义93实际上对于日常生活实践世界里那些有用的存在者

海氏秉持严格的现象学立场即如果脱离了人类的旨趣那么上述存在者的ldquo自身持存性rdquo

就无法呈现于它们自身ldquo之内rdquo毋宁说器具的自身持存性就是与使用者的意向相关联的

有用性94海氏认为书写任何形式的存在都同时伴随着现象学的擦涂也就是说伴随

着将存在者经由现象学还原而至其对人的意义这一过程

那么还是回到那个问题海德格尔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何种程度上海氏那个基本问

题在其传统存在论的框架之内关涉了ldquo存在自身rdquo（das Sein selbst）又在何种程度内

并无关涉这个问题从始至终困扰着海德格尔学界我们必须对此慎之又慎步步为营我

们将从任何问题一般结构的追问开始然后深入探讨形而上学的ldquo主导问题rdquo（Leitfrage）

以及海氏自身工作的ldquo基本问题rdquo（Grundfrage）

海氏勾勒出任何问题的三个环节即问题的对象（Befragtes）问题的形式（Gefragtes）

与问题的意义（Erfragtes）这些术语分别对应问题的ldquo对象rdquoldquo选取视角rdquo以及ldquo解释结

果rdquo95

⑴所谓问题的对象（Befragtes）指的是被探究的存在者中世纪经院哲学称之为obiectum materiale quod

即实质对象

⑵所谓问题的选取视角（Gefragtes）指的是询问者在探究实质对象的过程中采用的主题形式任何

问题都依循这一形式96

⑶最后所谓问题的解释结果（Erfragtes）指的是经由将主题形式赋于实质对象之上问题提出者

所期待的答案就得到形式指引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就能区分形而上学的问题与海氏元形而上学层面的问题形而上学

将存在者（它们的实在ldquo居有存在rdquo）97视为实质对象然后追问使其实在的那个东西

根据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传统解释（笔者这里主要聚焦于其存在论方面而暂时悬置其神学

方面的内容）上述问题就展现为如下内容

⑴形而上学探讨的实质对象是存在者它的实在对ldquo存在的居有rdquo（τὸ ὄν）

⑵赋予存在者之上的主题形式接着得到廓清是其所是（ᾗ ὄν）由此产生一个问题它们的实在之

91 SZ 2083ndash7 = 25135ndash39 92 《物理学》II 1193a31海氏译文如下ldquo[das Seiende] das sich fuumlr die Ansprechung zeigtrdquo见 GA

9 2739 = 20836海氏接下来用了三页篇幅讨论这个论题 93 见 GA 5657 731ndash8 = 6124ndash29 ldquoIn einer Umwelt lebend bedeutet es mir uumlberall und immerrdquo 94 SZ 7137ndash38 = 10127ndash28ldquoZuhandenheit ist die ontologisch-kategoriale Bestimmung von Seiendem

wie es lsquoan sichrsquoistrdquo (原文为斜体)亦见出处同上7431ndash34 = 1051ndash6 95 SZ 513ndash17 = 2419ndash27亦见 GA 881217ndash202012ndash15 以及 2325ndash26 96 参见 GA 20 4238ndash11 = 30633ndash35 ldquodie Hinsicht woraufhin es gesehen wird und gesehen werden

sollrdquo 97 GA 22714ndash15 = 536ldquoEs istes hat Seinrdquo（海氏特别将ldquohatrdquo标为斜体）

9

根据究竟是什么

⑶最后那个问题的解释结果呈现为如下形式指引存在者的是其所是使得它们实在针对不同的

形而上学家形式指引的具体内容也各不相同对柏拉图而言它是ldquo理念rdquo（εἶδος）对于亚里士多德

来说它是ldquo实现rdquo（ἐνέργεια）对于阿奎那而言它是ldquo存在rdquo（esse）或者ldquo存在活动rdquo（actus essendi）

等等98

形而上学的主导问题（LEITFRAGE）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实在的存在者mdashmdashldquo居有存在rdquo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存在者实在的根据是什么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它们的实在或者存在本身呈现为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esse

等等

正如上述结构展现的形而上学问题聚焦于存在者尤其从ldquo为何rdquoldquo如何rdquo以及ldquo何

种程度上rdquo它们是实在的这些视角换言之形而上学针对存在者提出的问题乃是它们的

ldquo本质rdquo（即它们的存在是实在）究竟是什么宽泛地说就是使其实在的ldquo所是rdquo究

竟是什么形而上学始于存在者而后ldquo超越于rdquo它们之上以殊异的历史演变形态揭示了其

实在本身99然而形而上学最终仍要回到那些焕然一新的存在者之中正如亚里士多德所

言形而上学断言ldquo属于存在者自身的东西rdquo尤其它们的ldquo第一原则和最高原因rdquo100海氏

指出如下三个问题以同样的方式指明了亚氏形而上学的要核

ldquo就其居有存在而言的存在者rdquo是什么

居于其存在之中的存在者是什么

存在者的存在是什么101

显而易见形而上学是某种存在论它的一问一答来回运作（ldquo论rdquo-logy）最终皆落

脚于存在者（ldquo存在rdquoonto-）

另一方面海氏元形而上学层面的探究在形而上学停滞的地方继续前进通过针对存在

者的实在本身（无论何种历史形式理念实现等等）并将它们视为全新问题的考察对象而

置于显微镜下海氏将那个主导问题的解释结果转化成基本问题的实质对象实在本身即存

在者ldquo居有rdquo的 οὐσία究竟意指什么呢这个问题不是关于ldquo是其所是rdquo（ὂν ᾗ ὄν）而是

关于ldquo存在之存在rdquo（οὐσία ᾗ οὐσίαSein als Sein）尤其针对这个问题ldquo存在rdquo（Sein）

一般存在（针对存在者所谓的ldquo居有rdquo）这个实事的根据究竟是什么海氏关注

98 GA 22603 = 5021ndash22传统形而上学的解释输出（Erfragtes）形式上指向如下对象ldquo[Das] was

allein das Seiende selbst in seinem Sein zugaumlnglich machtrdquo参见 GA 7329972ldquoesse = quo estrdquo 关

于被视为一般存在者（Seiendheit）的理念（ἰδέα）见 GA 944246ndash7 99 GA 147010ndash12 = 5618ndash20ldquodaszlig es [= metaphysisches Denken]ausgehend vom Anwesenden dieses

in seiner Anwesenheit vorstelltrdquo 100 《形而上学》IV 1 1003a21ndash22 和 26ndash27ἀρχαί ἀκροτάται αἰτίαι 101 GA 4916916ndash18亦见《谢林论稿》21321ndash23 = 17537ndash39

10

存在之存在亦即追问如何能够产生一般的意义显现102

（存在者的）意义显现从哪里且如何现前103

基本问题（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如何现前104

存在如何现出105

但这里尚存一个问题学界多数人未能发现海氏的目标并不是一般存在（Sein）而是

存在（Sein）的根据

亦即为存在内在的可能性与必然性及其对于我们的开敞状态奠基的东西106

什么构成了存在的开敞状态以及与人的关联它又植根于什么之中107

存在或实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或者实在它们使存在者得以现前108但形而上学向来遮

蔽了那个主题海氏则追问ldquo为何lsquo存在rsquo（Sein）rdquo以及ldquo它如何以及为何显现rdquo我们

可以如下传统存在论的语言重提海氏的问题（随后笔者将以更为适当的现象学方式表达那个

问题）

以传统存在论术语呈现的海氏基本问题（Grundfrage）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存在者）的存在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此种存在如何得以可能与必要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用 X 形式上指引出解释结果）

我们先暂缓阐明 X 究竟能指引出什么结果而强调任何样式的存在（Sein）都肯定不是

海氏追问的解释目标而仅仅是问题的实质对象即 Befragtes 至于问题的解释结果即

Erfragtes它仍处于悬而未决之中仅由 X 形式指引它旨在回答为何ldquo存在rdquo（Sein）以

及人类行为的必要根据通过下列类比我们或许能了解海氏问题的大致论域

询问孩子 追问它们的母亲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 史密斯的孩子 史密斯女士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他们如何来到世上 她如何来到世上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 他们的妈妈（﹦X） 她的妈妈（﹦X）

102 GA 148624ndash871 = 709ndash10ldquoSein als Sein dh die Frageinwiefern es Anwesenheit als solche

geben kannrdquo 103 GA 1540530 = 9612ldquoWo und wie west anwesen anrdquo 104 GA 657822 = 6230ldquoDie Grundfrage wie west das Seynrdquo 105 GA 88 97ldquoWie west das Seinrdquo 106 GA 166615ndash16 ldquoworin gruumlndet die innere Moumlglichkeit und Notwendigkeit der Offenbarkeit des Seinsrdquo 107 GA 164233ndash15 = 43ndash14 ldquoworin gruumlndet und besteht die Offenbarkeit des Seins und seines Verhaumlltnis

zum Menschenrdquo 108 SZ 97 = 2913ldquoSein ist jeweils das Sein eines Seiendenrdquo

11

且看表格左边某种程度上形而上学正如追问ldquo这些孩子是谁rdquo并试图通过找到他

们的母亲从而回答那个问题那些孩子正是那个问题的实质对象循着问题的解释线索

（Erfragtes 或者 X）即ldquo那些孩子的母亲无论她可能是谁rdquo那个问题得以深入背后后

者只是对于探索结果的形式指引鉴于它仅是形式层面的因而并未有具体的实质内容最

终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得到充实简middot史密斯由此可以发现形式指引与其最终得到

充实的具体内容之间存在重要的区分

⑴形式指引ldquo史密斯的孩子的母亲rdquo（她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⑵最终充实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简middot史密斯

那么问题整个转向于如何基于史密斯女士来规定她的孩子

然而（让我们关注上面表格的右边）海氏元形而上学就好像始于追问简middot史密斯本人

而不是作为小史密斯的母亲（当然她一直拥有那个身份即使我们暂且悬置它）毋宁说

追问她自身的背景史密斯女士本人如今成为新问题的实质对象循着新的解释线索

（Erfragtes）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rdquo那个问题得以继续深入背后海氏的基本问题

（Grundfrage）就类比于史密斯女士专场并不包括她的孩子问题的对象（Befragtes）现

在就是简middot史密斯本人并不与其孩子发生任何关系这一问题深入史密斯女士ldquo背后rdquo

达至其自身的源头作为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mdashmdash无论她可能是谁rdquo而得到形式指引最终

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得到充实琼斯女士

类比层面上海氏正是此意他说他试图ldquo放弃从植根于存在者的存在视角思考存在

（Sein）rdquo109换言之思考存在本身（它通常是存在者的存在）脱离它与存在者的关系

所谓ldquo思考它rdquo就意味着ldquo揭示它的可能性根据rdquo但是问题正在于那个得到强化的ldquo本

身rdquo（das Sein selbst）它具有潜在的误导作用可能诱使我们认为海氏正在探寻存在本真

的实在形式好比某人在鸡尾酒宴会上东张西望寻找宴会的主人并对旁边的搭档说ldquo不

不是他也不是他还不是他rdquo然后ldquo原来他在那里那就是宴会主人rdquo但每当他提到

ldquo存在本身rdquo时上述观点绝不是海氏本意

这里我们陷入到从一开始就困扰着学界的那个难题海氏在两个不同的层面使用ldquo存

在本身（das Sein selbst）rdquo分别是其元形而上学问题的对象（Befragtes）以及解释结果

（Erfragtes）层面

ldquo存在本身（DAS SEIN SELBST）rdquo的双重含义

作为问题对象（Befragtes）它意味着（存在者）的存在作为海氏问题的实质对象

作为解释结果（Erfragtes）它是某种形式指引即能够回答这种存在解释根据问题的任何答案

至于上述第一种情况指代海氏问题实质对象（Befragtes）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它原本意

指存在者的存在但现在只关注它自身类比于作为问题对象而被询问的简middot史密斯自己

而不是作为小史密斯的妈妈110然而上述第二种情况里（伴随着无可避免的困惑）ldquo存

在本身rdquo这一术语指代的是问题的解释输出（Erfragtes）这里ldquo存在本身rdquo乃是某个解

释设备某个形式指引器正如用ldquoXrdquo指代任何问题正在探究的未知对象后一种情形中

109 GA 14532ndash33 = 212ndash14 110 ldquo存在本身rdquo具有这层含义例如见 SZ 15211 = 19331ldquonach ihm [= das Sein] selbstrdquo亦见

GA 4018322 = 19423GA 7318211ndash17等等

12

ldquo存在本身rdquo乃是某种言说ldquo存在本质rdquo的方式111此处的ldquo本质rdquo指的是ldquo存在的源发根

据rdquo（Lassen von Anwesen）112因此ldquo存在本身rdquo这一术语指涉超越存在（参见）

113而

朝向存在的ldquo源头rdquo（das Woher）ldquo（始终作为存在者的）存在从中并经由之而显现的东西rdquo114这一ldquo源头rdquo根本而言就是ldquo本有rdquo（Ereignis）绽出之生存结构上本己居有被抛之开

敞的澄明之境这一本真状态115上述讨论旨在提醒不要将作为海氏问题对象（Befragtes）的

ldquo存在本身rdquo与作为问题解释输出（Erfragtes）的形式指引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相互混淆就好

比将简middot史密斯与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rdquo即琼斯女士相互混淆谁都不想将母亲与女儿混为

一谈因为那将极其尴尬更别提这里还犯下了重大的范畴错误

ldquo居于自身的存在rdquo是海氏为了揭示其产生根据而追问（befragen）的实质对象最终

得到的回答正是由之而打开作为绽出之生存的本有的澄明之境ldquo本有让出开敞状态即澄

明之境存在者在之中得以持久地意义显现rdquo116因此作为海氏探究ldquoXrdquo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

并非居于自身之中的某个存在者某个ldquo超级存在rdquo它作为异于并优先于存在者之普通存

在的更高形式毋宁说它指代使存在者得以存在的可能根据海氏旨在思考意义显现本身

追溯至其在绽出之生存的本有之中的源头（ldquoauf das Ereignis zugedachtrdquo）117作为ldquo给

出rdquo存在之澄明所有构型无法规定的ldquo它rdquo（es）（das Ereignis gibt die Lichtung）海氏

将这种对于源头的追溯称为ldquo从意义显现处回溯至本有rdquo118一旦抵达那里海氏说ldquo将

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这个术语了rdquo119

正如海氏与手冢富雄教授对谈时承认的那样上述疑惑在所难免海氏将其中心论题定

义为ldquo居于其本质之中的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 in dessen Wesen）120时我们常能在

他的著作中感受到那种疑惑那个德语术语蕴含着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两层含义前三个单词（ldquo存

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指代海氏问题的实质对象（Befragtes）后三个单词（ldquo居于本质

之中rdquoin dessen Wesen）指代海氏问题的解释输出（Erfragtes）

⑴存在本身（DAS SEIN SELBST）⑵居于本质之中（IN DESSEN WESEN）

借用存在论术语

Befragtes = das Sein selbst 亟待探究的（存在者之存在）

Erfragtes = in dessen Wesen 我们探寻本质即存在一般的源头

借用更为合适的现象学术语

Befragtes = das Anwesen selbst 亟待探究的存在者之可理知性

Erfragtes = in dessen Woher 我们探寻这种可理知性的解释根据

111 GA 73110814ldquodas Wesen des SeinsrdquoGA 141413ndash4ldquoGrundfrage nach dem Wesen und

der Wahrheit des Seinsrdquo 112 GA 144618 = 3726 113 《国家篇》VI 509b9 114 GA 73 1 8215ndash16ldquodas von woher und wodurchdas Sein westrdquo GA 94 2495 和19ldquo[die]

Wesung des Seinsrdquo 115 见本章脚注 129 116 GA 122472ndash4 = 12718ndash19ldquo das Ereignener-gibt das Freie der Lichtung in die Anwesendes

anwahrenkannrdquo 117 GA 144529ndash30 = 375ndash6 See GA 12 24930ndash31 = 12938ndash40ldquoDagegen laumlszligt das Sein hinsichtlich

seiner Wesensherkunft aus dem Ereignis denkenrdquo 118 GA 14558 = 4532ldquoRuumlckgang vom Anwesen zum Ereignenrdquo 119 GA 1536517ndash18 = 609ndash10 120 GA 4018322 = 19423

13

海氏这类表述方式极易造成疑惑对此我们只得受其引诱而无奈咕哝ldquo弃绝一切希

望吧入门者rdquo（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rsquoentrate qui）或者如道奇森笔下的矮胖子

先生（Humpty Dumpty）那样海氏喃喃自语ldquo若使用某个术语由我自己决定赋予它何

种含义不多也不少rdquo121然而倒也不必感到绝望仍有一种方式可以将我们带离这种爱

丽丝梦游仙境

在其后期著作中尤其自 1960 年直至 1976 年去世这段时间海氏更为清楚地表达了自

己的观点他宣称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的形式指引最终呈现为澄明之境（die

Lichtung）即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海氏将之描述为其一切工作的原初现象（Urphaumlnomen）122澄明之境乃是使得存在者的存在（现象学视角就是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可能而必要的

始终已然敞开的ldquo场域rdquo海氏称之为ldquo领会活动的开敞之域rdquo以及ldquo无蔽状态或者澄明之

境（理解力）的事域rdquo123换言之经由后者存在者的理解力得以在前者之中发生解释符

号ldquoXrdquo由此得到具体而实在的内容先前仅得到形式指引的东西如今开始具有实质内容

并得到合适的称谓这一切究竟如何可能的呢

对我们来说某个存在者的存在（Sein）只能经由迂回的（discursive）思想与行动得到

显现换言之仅当我们将某个存在者视为如此这般的或者就这或那个可能性而言的东西时

它的存在才得以显现出来只要我将存在者ldquo作为rdquo某个东西无论理论层面抑或实践层面

我就同时领会了它的存在无论正确与否海氏认为ldquo领会存在者的存在就等同于领会它

们的是其所是（what-it-is）以及成其所是（how-it-is）rdquo124是其所是以及成其所是乃意

指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与其他所有形而上学家所谓的存在者的实在本质（οὐσία）以及存

在者的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如果将那些存在论术语转换成现象学框架就展现

为如下论证

⑴迂回地思想或者行动暗含了存在者与其意义器具与其事务之间的ldquo来回运作rdquo

（dis-currere）正如我们厘清这个存在者实际上是否具有那种意义或者这个器具是否适合于

那项事务

⑵无论将存在者视为ldquo这rdquo或ldquo那rdquo或者作为适用于某项事务的东西我们都在（正

确或错误地）领会存在者对于我们而言的当前意义mdashmdash存在论层面上我们领会了存在者的

当前存在（das jeweilige Sein des Seienden）

⑶然而我们通过在器具与事务存在者与其可能意义之间的ldquo开敞场域中穿梭rdquo125

才能迂回地思考与行动

⑷但那个场域（澄明之境）必须已然开敞并且运作从而才具备ldquo将helliphellip视为rdquo或者

ldquo将helliphellip适用于rdquo的可能性换言之倘若我们能够发现某个存在者的当前意义那么在那

些关联项（存在者与其意义或者器具与其事务）之间必定有某种可能的关联已然运作

⑸因此这一已然运作的可能性即向来已经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乃是所有意义（存

在论层面看指的是关于存在者存在的一切事态）的源发根据126

121 刘易斯middot卡罗尔（原名查尔斯middot路特维奇middot道奇森）《镜中世界奇遇记》第 6 章第 66 页 21 至 24 行 122 GA 148113ndash14 = 6530ndash32UrphaumlnomenUr-sache 123 分别散见GA 9 19921 = 15224 ldquo[das] Offene des Begreifensrdquo (由约翰middot萨利斯英译)以及 GA

16 42420ndash21 = 519ndash20 ldquoder Bereich der Unverborgenheit oder Lichtung (Verstehbarkeit)rdquo

ldquoVerstehbarkeitrdquo（可理知性）是新造的哲学术语格林兄弟编纂的《德语词典》里并未出现 124 GA 913121ndash22 = 10333ndash35ldquoVerstaumlndnis des Seins (Seinsverfassung Was- und Wie-sein) des

Seiendenrdquo 125 GA 15 3806 = 6843见 GA 14 8135 和 843ndash4 = 6619 以及 689 (durchmiszligt duchmeszligbaren)

还有 GA 7 1912 = 1832 (durchgeht) 126 为何是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呢答案Da-sein 被抛入的对象乃是作为敞开的澄明之境本真的绽出之

生存见 SZ 27616ndash17 = 32111 以及 SZ 1335 = 17122

14

⑹综上所述向来已经运作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乃是海氏一切工作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127

如上所述通过对于那些模棱两可的存在论术语实际含义的现象学替换我们就能廓清

海氏对于ldquo存在rdquo（das Sein）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这些概念爱丽丝梦游仙境般

的使用

⑴至于其问题的实质对象（Befragtes）我们应该将曾遭致误解的存在论概念mdashmdash存在

者的ldquo存在rdquo以及ldquo存在本身rdquomdashmdash始终理解为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即它们对于人的意义显

现

⑵至于其问题的解释结果（Erfragtes）与其关注仅富有形式指引性的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

（das Sein selbst）（海氏为达成思想目标而采用的通名）倒不如讨论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

或者ldquo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rdquo抑或其后期使用的术语绽出之生存的本有或者本有的澄

明之境上述概念均以相同的方式为之前暂用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命名它们亦为海氏最终追求

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命名

所以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ldquo矮胖子主义rdquo问题海氏关注的基本问题

可分为如下三个环节

⑴事域存在者的可理知性视其所是

⑵论题它的解释根据即什么使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得以可能而必要

⑶最终结论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绽出之生存作为旨在可理知性的澄明之境

当然有人可能会用ldquo存在rdquo超越论语言描述海氏的现象学工作（令人遗憾的是这正

是当今学界的主流）然而即使这样做ldquo存在rdquo显然仍不是海氏追求的主题再次引用那

句话ldquo一旦抵达那里将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这个术语了rdquo128与此相反海氏

思想的核心植根于其称为本有的绽出之生存129或者本有的澄明之境

130这些概念中海氏前期

主要就被抛状态向来已然打开了澄明之境并保持其敞开性这一点阐释绽出之生存（Da-sein）

而在后期著作中则主要讨论由被抛而开敞的绽出之生存开敞的澄明之境（Da-sein）然而

正如 1962 年 4 月海氏向威廉middotJmiddot理查德森断言这一讨论重点的改变绝非暗示ldquo某种立场

的变化遑论放弃《存在与时间》的基本论题rdquo131

有人可能提出异议不能大而化之地认为绽出之生存就是澄明之境因为绽出之生存

固然是澄明之境但不是澄明之境的全部那个观点预设了如下前提澄明之境在绽出之

生存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之间被共享（但这一论点没有任何文本依据）还有人援引海氏如下论

述人立于自身与ldquo人不存在rdquo的澄明之境的ldquo关系之中rdquo132但实际上海氏紧接着解释了

那句话的根本意图ldquo一旦人从澄明之境那里获得自身的规定性rdquo133换言之澄明之境正

127 接下来我们将阐明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与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绽出之生存同义见

GA 73 158519ldquoEr-eignet uns dem Dardquo标为斜体亦见 58527ldquoin dem es [das Ereignis] uns

dem Da er-eignetrdquo 128 GA 73 2131921 以及23本有而开敞的澄明之境ldquo比存在更根本（wesender als das Sein）rdquo 129 见 GA 12 2494ndash6 = 12911ndash13ldquoDie Vereignung des Menschen[entlaumlszligt] das Menschenwesen in

sein Eigenesrdquo换言之绽出之生存本己而居有其本真的状态即作为澄明之境的被抛之开敞状态亦

见出处同上2472ndash4 = 12718ndash19 以及 2491ndash2 = 1299GA 14 2818ndash19 = 2315ndash17GA 65

407 注释 = 322 注释 1GA 94 44831 130 GA 71 2119 = 1801ndash2ldquodie ereignete Lichtungrdquo 131 GA 11 14923ndash24 = xvi27ndash28 132 GA 15 3909ndash11 = 754ndash5 ldquozu dem was nicht der Mensch istrdquo 133 GA 15 39010ndash11 = 754ndash5 ldquoindem er doch von dort seine Bestimmung empfaumlngtrdquo笔者自译

15

是人的存在根据（raison drsquoecirctre 或者 οὗ ἕνεκα或者 Worumwillen）134澄明之境乃是绽出之生

存实存的根本原因它无非就是人自身的规定和界定作为绽出之生存的目的（τέλος）澄

明之境从结构上就规定了绽出之生存一般的内容和原因澄明之境与绽出之生存并无差别

海氏关于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的主题研究为其克服（uumlberwinden）形而上学或者从形

而上学那里得到解放（verwinden）这一主张提供了基础本书最后两章对那个主张提出了

批评与此同时本书讨论了如下三个论题

⑴海氏的哲学工作从始至终都是现象学的

⑵海氏所谓的ldquo存在rdquo（das Sein）意指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即它们对于νοῦς 与λόγος

这一宽泛意义上的人类理智而言的意义显现（Anwesen）无论实践方面还是理论方面

⑶海氏的最终目标即所谓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指的不是可理知性而是可理知性的可能性

根据就其形式来说就是ldquo使之可能者rdquo（das Ermoumlglichende）就其内容而言就是作为

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的绽出之生存135

与海氏一样本书将从古希腊思想开始讨论第 23 两章旨在展现海氏对于希腊形而

上学家尤其亚里士多德所达至成就以及局限的观点讨论读者也许会感觉这两章篇幅过长

对此笔者预先表达歉意不过它却是通达海氏一般问题范式以及展现其如何形成并回答自

身基本问题的根本路径我们理应坚持海氏给予学生关于尼采思想研究的建议它同样适用

于海氏自己的著作研究ldquo先花十到十五年时间研习亚里士多德rdquo136

有些学者会觉得从第四章切题更易上手但若尚未理解海氏如何在一般层面解释古希腊

哲学以及在特殊层面阐发亚里士多德学说他们亦将很难（笔者认为根本不可能）充分而精

准地领会海德格尔思想笔者认为当今学界很多毫无必要的争议都源于未能充分理解海氏如

何经由亚里士多德思想解释而直达自己关注的问题且举一例海氏现象学尤其如何理解

《存在与时间》讨论的ldquo存在rdquo其要旨在于他接受了亚里士多德的如下观点任何被给定

的存在者ldquo居有多大程度的存在（εἶναι）就得到多大程度的解蔽（ἀλήϑεια）rdquo137海氏在

其关于《形而上学》第九卷第十章充满睿智的阐释里回应了亚氏那个论断他认为最严格层

面（κυριώτατα）的存在（Sein）138就意指领会与解蔽所追问的任何存在者

139海氏因此断定

《形而上学》范围内亚氏早已发现了如下元现象学层面的实事所有存在样态的类比统一

就是领会而至解蔽这一活动本身正基于此海氏才超越了胡塞尔关于范畴直观（《逻辑研

究》第六卷第六章）的非凡创举从而切入自身关于范畴直观之可能根据的追问之中以上

两大巅峰发现mdashmdash作为《形而上学》全书高潮的第九卷第 10 章以及作为《逻辑研究》探究

顶点的第六卷第六章mdashmdash在海氏那里聚合他究其一生始终在探究绽出之生存的本有作为

澄明之境

海氏上述洞见已然超出亚里士多德与胡塞尔早期所能达到的地步占据形而上学历史首

尾两端的二位思想巨擘均未能追问针对可被理解的存在者的理智解蔽为何以及如何可能而

又必要他们未能提问存在者以ldquo作为helliphelliprdquo形式显现其意义这一活动如何产生海氏认

为那个基本问题（Grundfrage）既没有在前苏格拉底时期被提出来也未能在自那以降的

134 《形而上学》XII 7 1072b1ndash3亚里士多德区分了 τὸ οὗ ἕνεκα τινί （为他者考虑的善）与 τὸ οὗ ἕνεκα

τινός (为自身考虑的善)这里指涉后者 135 仅在类比的层面结合《国家篇》VI505a2 以及 VII517b8 提到的ldquo善rdquo（τὸ ἀγαϑόν）可见ldquo善之

实现者rdquo（das Tauglichmachende）就等同于ldquo使之可能者rdquo（das Ermoumlglichende）见 GA 6 2 37916ndash18

= 1534ndash161 136 GA 8 789 = 7333ldquostudieren zuvor zehn oder fuumlnfzehn Jahre hindurch Aristotelesrdquo (海氏自己似

乎就曾这样践行) 137《形而上学》II 1 993b30ndash31 138《形而上学》IX 10 1051b1 139 GA 73297524ldquoSein ist nie ohne Offenbarkeit von Seienden zu Denkenrdquo

16

任何哲学之思里得到追问可以肯定作为ldquo存在mdash神学rdquo建构起来的形而上学将存在者的

存在（无论 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esse 或者其它）回溯至某个最高的存在样态那里它通常被称

为ldquo神rdquo140然而它仍然未能解答mdashmdash实际上甚至未能提问mdashmdashldquo为何存在rdquo

为阐发那个问题海氏首先摒弃了实在论形而上学而沿用现象学这样哲学的实质对

象就由居于其存在之中的存在者转换到居于其可理知性之中的存在者身上它也揭示了我们

究竟如何赋予存在者意义这也是《存在与时间》的主要任务然而即便如此也仅迈出

了第一步海氏接着迈出了第二步也是关键的一步将如此这般的意义显现（Anwesen als

solches）回溯至作为可理知性的源发根据（Lassen des Anwesens）的本有（Ereignis）那里

仅当受惠于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海氏才能达成上述双重任务基于这一点即便某些

学者对于海氏关于亚里士多德的相关阐释了无兴趣仍应至少关注本书第 23 章的讨论内

容以便了解海氏如何又在哪里将自己的问题立足于亚氏形而上学之上

本书第一部分回顾了海氏如何重新阐释希腊古典哲学并由此提出了引导其哲学工作逾

半个世纪的那个问题第二章尝试廓清海氏对于亚里士多德思想的解释将亚氏视为早已隐

微领会如下要旨的元现象学者οὐσία乃是存在者经由逻各斯（λόγος）方式达成的理智显现

或者意义现前（ἀλήϑεια与 παρουσία）因此 οὐσία亦是存在者对于人类而言的开敞状态与适

用性对海氏来说上述洞见根植于其关于《形而上学》第九卷第十章的阐释它使存在不

再仅限于系词功能海氏亦从胡塞尔《逻辑研究》里发现相关论述这也使得海氏能够将其

注意力聚焦于理智解蔽活动本身并提出那个古希腊人未曾追问的问题亦即关于理智解蔽

产生的源头以及必然性问题

第三章旨在展示海氏如何超越将 οὐσία 视为 παρουσία 这一亚里士多德主义思想而提

出自己关于 παρουσία之源头的追问此章廓清了如下区别⑴形而上学的ldquo主导问题rdquo它

关于确保存在者实在的实在本身之殊异形态⑵海氏自己的ldquo基本问题rdquo它关于作为可理

知性的实在本身之一切形态究竟如何可能海氏对于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拓宽了形而上

学历史上如下三个核心术语的边界ἀλήϑεια εἶδος与 οὐσία他认为那三个术语皆允诺了某种

对于人类理智的关联在那些现象里还有一个尚未主题化的先天开敞状态即绽出之生存

作为本有的澄明之境它使得那一关联可能而又必要针对开敞状态海氏最初使用的术语

是 ἀ-λήϑεια（解蔽从而开敞）就其原初含义而言笔者将这一原初含义称为 ἀλήϑεια-1海

氏早期称之为ldquo存在论真理rdquo（这一名称易遭致误解）它亦是作为本有澄明之境的绽出之

生存自身Ἀλήϑεια-1 使得我们在前理论或者前命题化活动中遭遇的存在者之可理知性得以

可能笔者将由此衍生出的解蔽活动称为 ἀλήϑεια-2（海氏早期称为ldquo存在者层次的真理rdquo）141再者任一给定事态这类前命题化的可理知性又是理智与事态之间正确符合的必要条件

（ἀλήϑεια-3）仅在第三个层次我们才适合使用ldquo真理rdquo这个术语

本书第二部分分列三章讨论了《存在与时间》第四章廓清了海氏如下现象学解释

存在者的存在被视为对于人而言的意义显现并且没有否认脱离于人类解蔽活动而在宇宙之

中ldquo独立于外rdquo这种关于存在者的实存理解这一章紧接着讨论了海氏对于在世界之中存在

（In-der-Welt-sein）的绽出之生存（Da-sein）的解释居于并持守澄明之境确保迂回的

可理知性142

140 GA 72299113ldquoDas Seiendste des Seienden ist der Gottrdquo 141 海氏在 GA 913122ndash23 = 10335 处阐明了 ἀλήϑεια-1 与 ἀλήϑεια-2 之间的关联ldquoEnthuumllltheit des

Seins ermoumlglicht erst Offenbarkeit von Seiendenrdquo（原文为斜体） 142 关于ldquo持守rdquo见《措利孔研讨班》27331ndash2741 = 21814ndash15ldquolsquoexistierenrsquo mit lsquoaus-stehen

eines Offenheitsbereichesrsquozu uumlbersetzenrdquoldquoAusstehenrdquo不应译为ldquo经受rdquo如 GA 93747 和10ndash11

= 2841 和4的英译那样海氏曾将人对于澄明之境的ldquo持守rdquo理解为ldquo立于其中rdquo比如GA 9

37721ndash22 = 28629ldquoder ekstatischedh im Bereich des Offenen innestehende geworfene Entwurfrdquo

17

第五章从被抛之开敞状态（der geworfene Entwurf）或者本有（Ereignis）方面探讨了

如何持守使可理知性得以可能的澄明之境绽出之生存被视为ldquo被迫而外立rdquo（ex + sistere）

亦即诸多可能性之中的某个可能性这类绽出之生存能够从如下四个特点经由与一般生命尤

其动物生命的对比而得到窥见可能性与自身揭蔽不得不存在双向运动开敞状态海

氏认为绽出之生存的运动mdashmdash结构上超出存在者同时又返回存在者mdashmdash在生存论层次上使

澄明之境保持开敞状态并使存在者的特殊意义（Bedeutungen）得以可能作为整体这一

超出而又返回的运动结构被称为ldquo话语rdquo（Redeλόγος）它也是ldquo在世界之中存在rdquo

（In-der-Welt-sein）这一术语的别称

第六章则讨论了我们如何经由海氏所说先行到死的决断而成为ldquo整体rdquo的自身所谓先

行到死的决断指的是对于被抛之开敞状态有限性与有朽性的充分熟稔接纳经历了所有

意义赋予世界罕有的瞬间崩塌我们就能发现绽出之生存被视为可理知性之源发根据的

澄明之境具有彻底的无根基状态亦即ldquo荒谬性rdquo上述经历将我们抛回（abweisen）至

通过其可理知性而与之发生必然关联的存在者之中但现在我们会意识到迫在眉睫的究竟是

什么同时可能由自己主导无根基而又有朽的本己生命对于自身荒谬的被抛之开敞状态的

本真假设揭示了个体成为有限有朽的己所是只要我们与所遭遇的任何他者共在并赋予它们

意义海氏认为作出这样的决断即成为ldquo本真的时间性rdquo它反过来使ldquo本真的历史性rdquo

得以可能我们将在这一章重新定义那两个术语

本书第三部分聚焦海氏《存在与时间》之后的哲学思想阐明了其前后期工作架构的统

一性和连续性第七章讨论了从其工作计划第一个环节（绽出之生存的结构它持守着澄明

之境这一赋义活动的源发根据SZ I1-2）向第二个环节（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作为一

切意义显现殊异样态的源头SZ I3）进展过程中海氏曾面临的一些桎梏对海氏而言如

果按照原初计划写完了《存在与时间》就意味着在超越论的框架内完成了ldquo基础存在论rdquo

这也为以ldquo形而上的存在论rdquo名义进一步廓清特定事域性的存在论奠定了基础然而直到

1930 年 12 月海氏发现了本有澄明之境具有本然的隐藏状态从而迈入了新阶段《存在

与时间》的超越论进路不再适合实现这一工作计划所以他开始了众所周知的转换（Wandel）

从超越论转向其称为ldquo存在历史性rdquo（seinsgeschichtlich）进路所谓ldquo存在历史性rdquo在原初

严格的意义上与ldquo历史学rdquo毫无关系而与如下要旨相关纵贯西方形而上学本有如何（ldquo给

出rdquoldquo派定rdquoldquo分派rdquo）使澄明之境的殊异形态得以可能

第八章探讨了本有以及受到诸多误解的 die Kehre（通常译为ldquo转向rdquo）概念此章阐明

了《存在与时间》里提到的被抛性与其后期工作中的本有问题具有同一性并且认为本有揭

示了如下原初实事作为澄明之境绽出之生存本然被抛而开敞着这一章还廓清了ldquo转向rdquo

的不同含义并表明通常的解释（20 世纪 30 年代从 Dasein 向 Sein 的明显转换）并非 die Kehre

原初而本真的含义

第九章探讨了海氏所谓的ldquo存在历史rdquo（Seinsgeschichte）它实际上有如下四层含义

首先它是某种直接的历史学解释关于存在究竟是什么以及从前苏格拉底时期直至尼采这

些哲学家那里存在究竟如何运作其次海氏认为那些哲学家要么未能追问（前苏格拉

底时期）要么忽视遗忘了（从柏拉图到胡塞尔）绽出之生存的本有基于此存在历史

同时也是ldquo遗忘的历史rdquo（Vergessenheitsgeschichte）但它不是遗忘ldquo存在rdquo的历史毋宁

说遗忘ldquo本有rdquo的历史然后所谓存在历史还指本有ldquo向rdquo构成海氏历史的哲学家甚

至那些忽视了其源头的哲学家ldquo给出rdquoldquo派定rdquo了澄明之境的殊异历史构型最后对于本

有（Ereignis）的忽视与澄明之境的构型ldquo派定rdquo相互结合这一历史就成为西方文明的衰

落史它植根于本有之忽视这一忽视日益加深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海氏认为它在

现今全球化模式下达至顶峰尤其以影响广泛的科技之思想和创制为标志它们彻底涂抹掉

本有的痕迹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

18

本书的结论部分由第十章构成它批判地反思了海氏 1953 年的演讲《关于技艺的追问》

笔者认为那篇演讲暴露了海氏后期哲学严重的局限性尤其一般层面上对于历史的解释以

及特殊层面上对于现代性的理解

19

第一部分 开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第二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继承

一

海德格尔云ldquo哲学是关于存在者本质的知识rdquo1哲学探究存在者的始因和原则进而

抵达解释存在者ldquo什么rdquoldquo为什么rdquo以及ldquo如何是rdquo的最终因归功于苏格拉底柏拉图

哲学问题作为辩证式的探究开始在西方粉墨登场例如在诸多美德之上探究美德本身

（virtue-ness）（《美诺》）或者在诸多虔行之上探究虔诚本身（pious-ness）（《游叙弗伦》）

统括之哲学追问所有 X 的 X 本身（X-ness）这种ldquo本身（-ness）rdquo之维可被指称为 X 的

本质如果ldquo本质rdquo一词被宽泛使用且不考虑现有的本质∕实存之分

然而哲学的最高形式（亚里士多德称为ldquo第一哲学rdquo2）并不追问特殊事物或事域的

本质（所有 X 的 X 本身所有 Y 的 Y 本身）它追问所有存在者的ldquo存在rdquo本身（is-ness）

即使任何事物实在的ldquo实在rdquo本身（realness）它是ldquo关于整体和第一因的合理论证rdquo3或

者借用海氏术语关于ldquo就其本源而言的整体rdquo4第一哲学关涉所有存在的事物从最普

遍的视角探究它们即ldquo实在rdquo本身就此而言它不属于任何ldquo部分的rdquo或ldquo事域性的rdquo

科学5这种科学首先分割事物的属性譬如运动（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然后将事物置

于其下展开研究与此相反第一哲学的问题始于ldquo事物（任何实在的特殊事物）是什么rdquo

亚里士多德认为某个存在者（τὸ ὄν）就等同为某个ldquo存在rdquo或ldquo居有存在rdquo的事物6即

某个ldquo实在rdquo的事物当然这也导致对ldquo实在rdquo内涵的追问它也是所有形而上学的核心

问题ldquo什么组建了所有实在的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为了厘清ldquo所有实在的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与

大多数哲学家一样海氏使用了两个最具形式指引特征的术语ldquo存在（das Sein）rdquo对应ldquolsquo实

在rsquo本身（realness）rdquoldquo存在者（das Seiende）rdquo对应ldquo某种实在（the real）rdquo作为形式指引

诸类术语（包括其他任何语言中的同义词）都仅是守位者或占位符从而让亚氏海氏或其

他哲学家认为的所有实在之ldquo实在rdquo本身居于其中柏拉图认为事物的实在本身居于ldquo相之

理智显现（εἶδος）rdquo亚里士多德认为它居于完成的具有或朝向完成的功能之中（ἐντελέχεια

ἐνέργεια）托马斯middot阿奎那认为它居于事物经由神之创造而分有生命的过程之中换言之

ldquo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ldquo存在rdquo（德文 Sein拉丁文 esse英文 being）这些概念仅是关于事物ldquolsquo实

在rsquo本身rdquo之内容或意义的形式指引（哲学家们为此争论不休）对海氏来说ldquo存在（das Sein）rdquo

是关于其内容的形式指引亦即在人类理智之中或就理智而言的某物之意义显现因此接

下来笔者将存在存在者本身（Seiendheit）和ldquo实在rdquo本身这些术语视为关于那特殊而

尚未论定的内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阿奎那海德格尔和我们自己迄今为止还在为此争

1 GA 452928-29=2918-19lsquolsquoPhilosophie (ist) das Wissen vom Wesen der Dingerdquo 哲学关注事物的

ldquo本质rdquo或存在（Sein）这也是它与科学的区别ldquo存在者能这样被探究并不明确追问存在（(D)as Seiende

kann untersucht werdenohne ausdruumlcklich nach dem Sein zu fragen）rdquoGA 22811-12=620-21 2 《形而上学》Ⅵ 11026a30 和Ⅺ41061b19φιλοσοφία πρώτη（第一哲学）亦见《论动物的运动》6

700b9 3 参见 Thomas PruferldquoA Protreptricrdquo 2 4 GA 192122-3=14632ldquodas Ganze hinsichtlich seiner Urspruumlngerdquo 5 《形而上学》Ⅵ 11003a22-23ἐπιστήμαι ἐν μέρει λεγόμεναι 6 GA 22714-15=536ldquoEs(das Seiende)istes hat Sein（存在者是它有存在）rdquo海氏强调

20

论不休7）的形式指引（ex aequo）

这里存在明显的循环对所有实在之ldquo实在rdquo本身的追问引出同一层次的新问题事物

所ldquo有rdquo而达致实在的ldquo实在rdquo本身究竟意指什么或者究竟什么组建了ldquo实在rdquo本身它

们可表述成如下两个问题⑴ 什么是实在的事物⑵ 什么是该事物所ldquo有rdquo的那个ldquo实在rdquo

本身这两个问题构成了传统存在论的任务ldquo什么是关于在其自身之中的实在的最高例

证rdquo对该问题的解答是ldquo自然（亦即哲学的）rdquo神学的工作传统形而上学包括存在论

（普遍的形而上学）和自然神学（特殊的形而上学）海氏称之为ldquo存在mdash神学

（onto-theology）rdquo

自其宣称ldquo有一门特定的科学它探究实在的事物rdquo8始亚里士多德就开启了形而上

学的存在论环节然而亚氏在《形而上学》第六卷伊始提示我们上述第二个问题显得更为

重要如其所言关于聚焦实在事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无法找到合适的答案除非首先回

答第二个问题ldquolsquo实在本身rsquo究竟意指什么rdquo9

有个问题亘古常新反复被提及并始终令人疑惑它就是ldquo什么是存在（τί τὸ ὄν）rdquo亦即ldquo什么是

实在本身（τίς ἡ οὐσία）rdquo10

如果关于实在本身的第二个问题曾被系统提出那么将所有关于实在本身的实例回溯

至最实在的实体即最高的存在者mdashmdash神那里便是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11 然而将实在

本身锚定在某个物或人即使是神学上最高而神圣的物或人那里对于ldquo究竟是什么组建了

该物（或人）的实在本身以及实在本身的本质rdquo这个问题的解决仍于事无补

当我们将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概念译为ldquo实在本身rdquo时它究竟意指什么要想廓清这

个关键的哲学概念（亚氏那里是 οὐσία海氏那里是 Seiendheit）需要简要回顾它的古希腊

词源

二

古希腊语词ldquo是（εἶναι）rdquo若变格为现在分词的主格如下表

阳性 阴性 中性

ὤν οὖσα ὄν

他是（比如高） 她是（比如高） 它是（比如高）

为了构成ldquo存在者rdquo这个概念古希腊人将ldquo是rdquo的中性现在分词与相应的定冠词结合

从而产生名词 τὸ ὄν与之对应的新创的德语词为 das Seiende意大利语为 lrsquoente拉丁语为

无冠词的 ensτὸ ὄν表达单个的实在事物或者所有的实在事物它被译为英文 a thingthings

或 the real（如果它在一般层面指称ldquo居有实在本身rdquo的任何事物）ldquo所有的实在事物rdquo有

7 ldquo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实体的实存被认为是ldquo事物的本质rdquo参见 GA 8413969-10苏亚雷兹《形而上学

的争论（Disputationes metaphysicae）》XXXI第 1 章2ldquoesse aliquid in rerum naturardquo和ldquoaliquid realerdquo

的区分 8 《形而上学》Ⅳ11003a21 关于ldquo存在之为存在（τὸ ὂν ᾗ ὄν）rdquo的科学亦参该书Ⅵ 11026a31-32 9 参见 SZ 1118-19=31 25-26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不仅将解释存在者层次上的科学的先天（a priori）条

件还将廓清存在论本身的先天条件 10 《形而上学》Ⅵ11028b2-4 11 GA 73299113ldquoDas Seiendste des Seienden ist der Gott（存在者的最高级是神）rdquo

21

时候也用 τὰ ὄντα（τὸ ὄν的复数形式）表达

另一方面为了表达这些事物所ldquo居有rdquo的实在本身古希腊人将ldquo是rdquo的阴性现在分

词 οὖσα 转化为名词 οὐσία意指ldquo实在本身（它使存在者成为实在）rdquo或者俗称ldquo存在

者本身（being-nessSeiend-heit）rdquo拿树类比ldquo树本身rdquo使某物成为一棵树而非一块面

包前引的段落（《形而上学》Ⅵ 11028b2-4）中亚里士多德认为要回答ldquo什么是实在

的事物rdquo这个问题须先阐明实在本身或古希腊语词 οὐσία（ldquo某物是rdquo的ldquo是本身rdquo或者

ldquo居有存在rdquo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含义海德格尔反对 οὐσία 的通常译名mdashmdash源于拉丁文

substantia 的ldquo实体rdquo一词（尽管海氏可能并不反对它的词根 substo它是 substantia 的基础

有ldquo现前rdquo的含义）中世纪哲学家将 οὐσία 译为 essentia（ldquo居有存在（esse）rdquo的ldquoesserdquo

本身）以便将其理解为ldquo本质（essence）rdquo而与ldquo实存（existence）rdquo区别开来然而亚

氏 οὐσία概念则包含本质和实存两者因此为了表达ldquoτὸ ὄν的 οὐσία（所有实在的实在本

身）rdquo同时避免那些翻译陷阱海氏将 οὐσία译为ldquo所有存在者的存在者本身（die Seiendheit

des Seienden）rdquo其传统含义与ldquo存在者的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rdquo严格一致12然

而如果海氏将 SeinSeiendheitrealness 这种用法落实到亚里士多德和他自己的著作中仍

会遗留不少问题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将 οὐσία引入哲学之前它只是通常的古希腊语词它原指单个事

物或所有事物但哲学家用它指称某物的实在本身所以我们必须在给定的语境中辨清这

两种用法亦即在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的文本中οὐσία或者意指某个特殊事物或者意

指该事物的实在本身但如果海德格尔提到 οὐσία则主要在第二个层面上使用即存在者

的存在或实在本身

如果暂不考虑 οὐσία 作为某个实在这一非哲学用法以及作为所有实在的实在本身这一

哲学用法在古希腊语中οὐσία 这个概念有双重内涵某物的现前（presence）和它的持

存（stability）即作为某物持稳的现前而存在这里的ldquo现前rdquo意指适用性泛指对某个人

的从属οὐσία在前哲学的层面上意指某个人的所有物即以货物财产家畜土地乃至

器具等形式呈现的所有物οὐσία指称某个人稳定的持有物即与之利益攸关的某物正如

约翰middot洛克所言ldquo在某物中置入所有权rdquo13海德格尔对此的相关讨论值得引述

古希腊文 οὐσία 意指存在者但非任意的存在者而是以特定的方式在实在本身之中突显的存在者

即从属于某人的存在者比如他的家产房屋和庭院（所有物财产）它们都可供使用这种存在者（房

屋庭院）可供某人使用因为它们被固定随时上手可达在最切近的周围环境之中显现helliphellip

什么是这种突显者我们的家产随时可达作为随时可用的存在者它们也是我们的切近者它们就

在附近在底盘上一直显现自身它们是离我们最近的存在者作为这种存在者它们在特别的意义上

是在手之物现前于我们并在场由于它们是突显的在场者所以我们把房屋庭院财产都称为我们的

所有物这也是古希腊人使用 οὐσία概念所表达的意思14其实 οὐσία一词不意指别的什么就是随时现前

12 参见 GA 1534413-15=46 35-36ldquoFrage nach dem Sein des Seiendenmit anderen WortenFrage nach der

Seiendheit des Seienden（追问存在者的存在换言之就是追问所有存在者的存在者本身）rdquoGA

6620032=176 35ldquodie Seiendheit als das Sein（作为存在的存在者本身）rdquo GA 6631625-27=281

31-33ldquoUnverborgenheit des Seienden und Offenbarkeit des Seienden besagt griechischAnwesung und dhSein

und dhSeiendheit und dhSeiendes als solches（存在者之无蔽以及存在者之开敞以古希腊方式表述就是显现

存在一般存在者以及存在者诸如这类）rdquo在关于《形而上学》第七卷的解注（lectio 2no35（1304））

里托马斯middot阿奎那将存在者本身称为 entitas 13 约翰middot洛克《政府论》第五章第 25 页111 行 14 参见柏拉图《泰阿泰德》144c7泰阿泰德的父亲塞奥多洛留下了ldquo极其丰厚的财富rdquo（οὐσίαν μάλα

πολλήν）亦参《理想国》第八卷551b2-3若某人的财产或所有物（οὐσία）未达到足够的数量他将无

法承担城邦的公共事务（海德格尔关于该文本的评论参见 GA 343261-4=231 6-7）海德格尔将《斐德罗》

240a2 处的 οὐσία译为ldquo在手可用的存在者（das vorhandene Verfuumlgbare）rdquo见 GA 831188ldquozur Verfuumlgung

22

这也是实在本身的含义随时现前或现前的持续性就是ldquo存在rdquo一词的意思实在本身这个概念与随时现

前始终处于在手状态符合一致这就是古希腊人在本己的意义上提到的存在者15

显然ldquo现前rdquo（存在者的现前或现前的存在者）不仅表明某物在我们面前ldquo客观地现出

（vorhanden）rdquo更值得注意的是它还指明某物与我们ldquo本己的rdquo相关该物是我们与之

关涉并切实占有的所有物它不仅在物理空间中现前于ldquo我们之旁（neben uns）rdquo而且居向

于我们（bei uns）亦即与我们利害攸关并使我们关涉其中16ldquo现前rdquo关涉某个利害攸关的

ldquo与格（dative）rdquo某个牵涉其中的ldquo承载者rdquo基于 οὐσία 作为 παρουσία（παρά﹢οὐσία

向helliphellip现前）这层理解海德格尔洞见到古希腊哲学尤其是亚里士多德那里隐秘的现象学关

联追问某物是什么就是追问它如何与某人发生关联如何与他利害攸关亦即它如何对

他产生意义因此ldquo什么组建了椅子的 οὐσία 或实在本身rdquo这个问题基于我们如何领会它

与我们的（通常隐秘的）关联17海氏将 οὐσία 理解为某物在关联世界中对某人的牵涉所

以他将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用法诠释成元现象学的（proto-phenomenological）这种视角下

事物的存在论境况不是ldquo客观的rdquo（与人无任何关涉的意义层面）而是现象学视域下的现前

（个体经验到的关联和意义）即某物朝向或为了某人伴随着某人在某物中据有的利益或

兴趣

如上述海德格尔将亚里士多德解读成一个元现象学家所以本章余下的部分将基于亚

氏将存在作为敞开性这一解释（他在《形而上学》Ⅸ10 里所做的工作）通过探究海德格尔

关于亚氏关键概念（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πέραςἀεί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 和 ἐντελέχεια）的重释

进而阐明海氏解读的特别之处

三

在对相较而言新近（公元前四世纪）出现的柏拉图mdash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概念做出更精

微的探究之前我们将首先探讨海氏所说的最古老的一组哲学概念φύσις（涌现）和 ἀλήθεια

（解蔽）18海氏提到ldquo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两者之间的同一本质关联rdquo19他认为两者一直并行

ldquoφύσις 指向 ἀλήθεια 本身rdquo20 作为统一体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 或涌现∕解蔽揭示了某物（而非

φύσις 或 ἀλήθεια 自身）的涌现即从于我们而言遮蔽的状态朝向无蔽的状态亦即显现和

适用性21因此下面所引的文段中海氏将存在者呈现为适用性这一点归于 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

anwesend（在场供用的）rdquo这一表达见 GA 3317925-26=154 6 15 GA 315111-15 和 5131-34=36 8-11 和 36 21-25作者自译亦参 GA 92607-18 =199 20-29 以及 GA

406517-24=66 17-25 16 《存在与时间》英译本中麦夸里middot鲁宾逊将ldquoSein beirdquo译为ldquo处在旁边rdquo斯坦博译为ldquo和helliphellip一起

存在rdquo他们都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17 GA 315613-16=39 23-25 18 GA 45615-16=79 1-2关于 φύσιςldquoDieses Wort ist das Grundwort der Denker im Anfang des abendlaumlndischen

Denkens（自西方思想伊始这个概念就是思想家（思考）的基本概念）rdquo 19 GA 4010926-27=121 12-14参见 GA 6611118-19=93 6-7ldquoim ersten Anfang verborgen φύσις und ἀλήθεια

dasselbe und einzige lsquosindrsquo（藏于开端处的涌现和解蔽lsquo是rsquo同一个东西）rdquo

20 GA 153445=46 30参见 GA 45687=61 25-26ldquobestaumlndiger sich auftuender und sich zeigender

Anwesenheitrdquo 出处同上68 23-24=62 5-6ldquoaufgehendes sich zeigendes Anwesen（原文此处为斜体）rdquo 21

GA 153315-7=38 16-18ldquoHervorkommen-(des-Seienden)-aus-der-Verborgenheit (im Sinn der φύσις)（从遮蔽

而来的（存在者的）涌现（在 φύσις的意义上））rdquo以及ldquoAufgehen-(des-Seienden) -in-die- ἀλήθεια（存在者走

向无蔽）rdquo 关于存在者ldquo从遮蔽态跃出（aus der Verborgenheit heraustreten）rdquo参见 GA 4010916=112 3-4

同上书1224=126 8-9关于ldquo于我们而言rdquo见 GA 3880 17-18=69 1-3 ldquoDer Zusatz lsquowahr fuumlr unsrsquohat aber

gar keinen Sinnda ja der Bezug auf uns zur Wahrheit gehoumlrt（lsquo于我们而言为真rsquo这种补充毫无意义因为与我

们自身的关联本就属于解蔽）rdquo

23

西方哲学在古希腊时代最初而决定性的演进中对存在者自身整体的追问被接受为其真正的开端存

在者被称为 φύσιςhelliphellipφύσις究竟意指什么它指涌现自身（譬如玫瑰花的绽放）亦即展开自身在诸种展

现中存在者显现自身保持自身并持久现前22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 φύσις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关涉存在者另一方面指涉存在者的

存在自古希腊哲学伊始海德格尔说φύσις 一方面是对存在者准确地说所有的存在

者无论自然物还是人工物的命名另一方面φύσις 又不是存在者而是使所有存在者如

其所是涌现的那个东西海氏还指明了古希腊文 φυ-和 φα-之间的词源学关联它们分别是

φύειν和 φαίνεσθαι（生成显现）的词根φύειν和 φαίνεσθαι又是 φύσις（存在者开显∕涌

现为可视和可用的东西）和 φαινόμενον（已开显∕涌现成可视和可用的存在者）以下两个

文段关涉存在者的自我显现（本己的适用性）但不涉及 φύσις 的第二种含义即存在者的

存在

最近词根 φυ-被置于与 φα-φαίνεσθαι的关联之中φύσις就是在光之中涌现即 φύειν照亮发光

从而显现23

词根 φυ-和 φα-为同一个东西命名φύειν即涌现在自身之中静默的涌现亦即 φαίνεσθαι照亮自

我显示显现24

换言之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亦具有相同的功能

它使存在者显露自身这已经揭示了一点（存在者的）存在即显现就是使其从隐匿处跃出如果

存在者是其所是它就被置于并处在无蔽之中即 ἀλήθεια25

显然必须强调一点展开涌现和显现这些动词的主体是存在者而不是 φύσις自身

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的开端处ldquoφύσις是（存在者）自身的展开涌现在其中存在

者经由它而是其所是rdquo26海氏这里提到了一点古希腊早期所有的存在者通常被视为从某

种形式的隐匿处涌现自身然而后来亚里士多德将这种自现（φύσις）仅限于ldquo自然rdquo的

物（φύσει ὄν）而不再是包括人工物（τέχνῃ ὄν）在内的所有存在者接着亚氏在ldquo自然rdquo

领域中进一步区分了自然的存在者（φύσει ὄν）和使存在者涌现的自然本身（φύσις）同样

地在ldquo人工rdquo领域中他也区分了由技艺制造的存在者（τέχνῃ ὄν）和技艺本身（τέχνη）

22 GA 401525-28 和 1623-26=15 1-4 和 15 28-32见同上书1345-6=138 14-15ldquodas aufgehende Walten（涌

现而持存）rdquoGA 66872-3=72 28-29ldquoIm ersten Anfang der Aufgang(φύσις)die sich entfaltende(oumlffnende)

Anwesung（第一个开端涌现即展开自身而现前）rdquo 23 GA 407613-16=78 19-22ldquodas ins Licht Aufgehende（在光之中涌现）rdquoleuchten（照亮）scheinen（发

光）erscheinen（显现）亦参弗里德里希middot施佩希特《古希腊语语法论稿（Beitraumlge zur griechischen

Grammatik）》6135-624ldquo动词 φαύειν（φάειν发光）和 φύειν同义因此也是 φύεσθαι（使存在者显现）

的源动词rdquo弗里德和波尔特在《全集》第 40 卷关于本段的注释（第 78 页脚注 14）提供了有效的文献

索引 24 GA 401089-11=110 20-22ldquodas in sich ruhende Aufgehen（在自身之中静默的涌现）rdquo 25 GA 4010915-18=112 3-5 亦参 14721-22=154 17-18ldquoSein besagt im Licht stehenerscheinen in die

Unverborgenheit treten（存在意指处在光之中显现自身跃入无蔽状态）rdquo所有这些动词都命名一个东

西即与存在者基于其 φύσις而产生的行为动作 26 GA 7318518-20ldquozeigt sich φύσις-das Sichentfaltende (sic)Aufgehenworin und wodurch erst das Seiende

istwas es istrdquo（德文原文）在以上译文中笔者未将ldquo（存在者）自身的展开涌现rdquo标为斜体

24

海氏从 φύσις 之中攫取了双重含义并通过其与 ἀλήθεια 的关联强调 φύσις 是存在者

的涌现显现亦即作为ldquo自身（self）rdquo显现的涌现27（反身代词ldquo自身显现rdquo意指存在

者让自身本己地显现出来）从这个古希腊视角经由不可通达性到可通达性存在者（物）

就对我们而言成为敞开而可用的所以正是对人的敞开特征使物这种存在者实在亦即对

于人认知和行动的有用性28

四

除了涌现和显现存在者还有一个明显的存在论特征mdashmdash持存（Staumlndigkeit）ldquoφύσις

是（存在者）的涌现力立于自身之内即持存rdquo29德文名词通常译为ldquo持久rdquo但海德格

尔侧重于该词的动词词根 stehen站立如果存在者涌现而处在无蔽的状态之中它就显立

自身（takes a stand）ldquo显立rdquo有ldquo站立（standing there）rdquo和ldquo持存（staying there）rdquo这双重

含义这样的存在者之存在既有稳定性又有停驻力

古希腊语中的ldquo存在（Sein）rdquo揭示了持存的双重意义1立于自身（das In-sich-stehen）即（存在者的）

上涌现前（φύσις）2作为ldquo持存（staumlndig）rdquo即停留停驻（οὐσία）30

首先讨论稳定性存在是存在者自身固有的力量它使存在者ldquo立于自身rdquoldquo直立起来rdquo31并显现自身从而稳定地现前古希腊语中稳定性意指某个存在者在ldquo被赋型（μορφή）rdquo

32的层面上ldquo自身自由驰骋在其界限（πέρας）的必然性之中rdquo

33 这意味着ldquo自身rdquo的界限

即存在者以使其立于自身从而实在的方式ldquo聚合在一起rdquo

界限（πέρας）不是从外部包围存在者的某种东西它不是消极的限制这一层面上的缺乏毋宁说（存

在者）被归限在一起的ldquo聚合rdquo正源于界限即使稳定的存在者聚在一起的ldquo有本身rdquomdashmdash存在者的存在

27 下面引用的文本皆关涉存在者出于其 φύσις（being-qua-φύσις）的ldquo活动rdquo（涌现显现和现前）GA

401622-24=15 31-32ldquodas sich eroumlffnende Entfaltendas in solcher Entfaltung in die Erscheinung-Treten（敞开而

开展自身从而显现自身）rdquo出处同上 6534-35=67 5-6ldquodas aufgehende Sichaufrichtendas in sich verweilende

Sichentfalten（涌现而绽开自身在自身之中展开）rdquo 7612-13=78 18-19ldquoaufgehendas wiederum vom Anwesen

und Erscheinen her bestimmt bleibt（涌现保持特定的现前显现）rdquo 1178-9=120 15-16das aufgehende

Sichzeigen 1224=1268-9ldquoaufgehendes Erscheinenaus der Verborgenheit heraustreten（涌现而显现从隐匿处

跃出）rdquo 12231-1231=1277-8ldquoaufgehend-erscheinendes AnwesenNichtsein als Abwesen（涌现而显现现前

非存在即不再现前）rdquo1918=2032aufgehendes Scheinen（涌现而发亮原文为斜体）GA

456823-24=625-6ldquoaufgehendes sich zeigendes Anwesen（涌现而自身显现现前）rdquo（原文为斜体） 28 如果海德格尔将存在（Sein∕Seiendheit）称为存在者的显现那么他是在现象学层面意指存在这样

的显现只能发生于与人的关联之中被理解为ldquo有逻各斯（having λόγος）rdquo参见 GA 5743-4=55 26ldquoSein aber

ist Zuspruch an den Menschen und nicht ohne diesen（存在附于人上不能无人）rdquoSZ 15211-12=193 31-32

海氏探究ldquohelliphellip追问他自身（存在自身）一旦存在跃入绽出之生存的领会能力之中（fragt nach ihm selbst

〔= das Sein selbst〕sofern es in die Verstάnlichkeit des Daseins hereinsteht） 29 GA 4019121-22=203 14-15ldquo φύσις ist das aufgehende Waltendas in-sich-dastehenist Staumlndigkeitrdquo（文中引

段的德文原文）亦见出处同上18932-33=20110-11 30 GA 40687-10=701-4 海德格尔这里使用了ldquo站mdash出（Ent-stehendes）rdquo一词的双重含义自然的存在

者（a φύσει ὄν）的ldquo上涌rdquo和ldquo现前rdquo 31

GA 406824=7017ein aufrechtes Stand（直立）出处同上11611=11913-14ldquo存在rdquo指在ldquo（存在者）

直立于自身之中rdquo这个意义上 32 GA 406418-20=6515-17ldquoWas dergestalt zum Stand kommtin sich staumlndig wirdschlaumlgt sich dabei von sich

her frei in die Notwendigkeit seiner Grenze πέραςrdquo 33 参见 GA 40677-8=6818-19ldquodas in Grenzen Geschlagen（dhin seine Gestalt Gestellte）（触及界限即置

于其型式之中）rdquo

25

它使存在者成其自身而不是非存在者所以使存在者显立就是使它赢获自身的界限从而归限自身34

古希腊哲学中的ldquo界限（Πέρας）rdquo概念不是外部包围意义上的ldquo边界rdquo即存在者的终点界限就是限

定定义赋予根基和稳定性存在者正发端于它并经由它是其所是35

因此对于某个涌现而显现自身的存在者它的稳定性就是其ldquo聚立（con-stancy）rdquo

即聚合（con-）而立（晚期拉丁语 stare）聚合于ldquo形rdquo即它的理智显现这里的ldquo聚立

（constancy）rdquo应首先理解为显现的稳定性而不是持久的现前海德格尔将ldquo持存

（Staumlndigkeit）rdquo和ldquo真理（ἀλήθεια）rdquo放在一起讨论ldquo（存在者）的lsquo立rsquo就是（存在者的）

澄明的稳定性rdquo36

φύσις即自身展开而涌现在其中并经由它存在者是其所是它是现前的稳立也是现前的发生mdashmdash在

场它有双重含义一是从自身展开立于自身毫无缺乏另一方面所有的存在者皆具持存持久性

即持留在自身之中37

除了ldquo显立rdquo海德格尔还从 Staumlndigkeit 中攫取了第二层含义停驻力存在者首先显

立于自身的界限和型式之中然后ldquo停驻rdquo片刻Staumlndigkeit 并不必然昭示存在者是永久的

在场（尽管它也能表达此意如后述）然而如果用于存在者的存在持存意指停驻力

即存在者聚立而显现自身并在那里ldquo停驻片刻rdquo38

海氏为此阐明了古希腊语副词 ἀεί的含义它常被译为ldquo永远地rdquoldquo永恒地rdquo39在《物

理学》193a21mdash28亚里士多德鲜明地对比了两个古希腊语词αΐδιον（常译为ldquo永恒的rdquo

源于 ἀεί）与 ἀπειράκις（ldquo无限rdquo由否定前缀 ἀ和 πέρας（界限）构成拉丁语为 in-finities）

相对海氏认为在《物理学》第二卷第一章的语境下αΐδιον不应被理解成ldquo持存的持

续的（das Fortwaumlhren）rdquo40或者无限持续永恒层面上的ldquo永久的（everlasting）rdquo那是

ἀπειράκις（无限）的含义它与 ἀεί 截然相反αΐδιον 意指存在者在其界限内的当下现前

即ldquo在自身之内的现前rdquo41αΐδιον 所描述的存在者不是永远前行的毋宁说保持在自身之

内当下（for the time being）本真现前的存在者埃斯库罗斯笔下的普罗米修斯将宙斯视

为一个 ἀεί的统治者（ὁ ἀεί κρατῶν）42他实际上在说宙斯ldquo是当前具有统治力的神rdquo普

34 GA 406420-27=6517-24参见《泽利根研讨会莫达德middot伯斯所编撰的讲义谈话及信件（Zollikoner

Seminare）》401-4=3219-22GA 715622-24=15418-20GA 36379328-30=754-6 35 GA 926921-24=2069-12参见普洛丁《九章集》Ⅴ1725-26站立稳定（στάσις）和规界（ὁρισμός）

型式（μορφή）同义它们又都与绽出（ὑπόστασις）有关（关于《九章集》的注释参考由亨利和施维泽

主编的标准版《普洛丁全集》）至于界限和与人之绽出相关的规界之间的关联参见 GA

1535934-35=5625-26ldquoAber die wesentliche Beschraumlnkungdie Endlichkeitist vielleicht Bedingung der echten

Existenz（根本的界限有终性也许就是本真的实存之条件）rdquo 36 GA 5712-3=5312-13ldquolsquoStehenrsquoist die Staumlndigkeit des Scheinensrdquo 2130-31=1615-16ldquoDas Sein des Seienden

kommt in das Staumlndige seines Scheinensrdquo 37 GA 7318520-22ldquoDas Sichentfaltende (sic)Aufgehen aber ist das Hereinstehen von darin

Anwesendem-Geschehnis der Anwesenheit-Anwesung（（存在者的）展开而涌现是现前的稳立也是现前的发

生mdashmdash在场）rdquo 38 Verweilen 一词常译成（当然稍微有点吹毛求疵）ldquo逗留rdquoldquo暂驻rdquo 39 GA 926818-27013=20517-20632 40 GA 7318610 41 GA 7318610ldquo在自身之内的本质现前（das In-sich-wesende Anwesen）rdquo海德格尔继续提到ldquo永恒即

瞬间（die Ewigkeit-das ἐξαίφνης《巴门尼德篇》）rdquo出处同上8610-11海氏阐明了自己对ldquo永恒rdquo的理

解并指涉柏拉图《巴门尼德篇》156d3 处的ldquo瞬间（ἐξαίφνης）rdquo是源于 ἄφνω（突然无意识瞬间）

的名词化副词 42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第 937 行τὸν κρατοῦντrsquo ἀεί

26

罗米修斯不可能将宙斯称为ldquo永恒的统治者rdquo因为他暗示了宙斯的王权将很快被推翻43同

样地希罗多德提到ldquo一个 ἀεί的埃及法老（ὁ ἀεί βασιλεύων）rdquo他亦未指某个ldquo永恒的rdquo

埃及法老而是ldquo某个当时统治埃及的人rdquo44 如果 ἀεί 和 αΐδιον 指涉存在者的存在它们

首先并非意指时间上的持久即ldquo全时间rdquo毋宁说存在者当前在其自身界限（πέρας）之

内的稳定性同理在其它的文本和适当的语境之中αΐδιον 也能表达ldquo永久的rdquo45这一含

义

简言之海德格尔将 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并置揭示了它们的两层含义

⑴ 某个存在者从ldquo未显露处rdquo涌现自身不论显现的结果

⑵ 它的持存即在其界限之内的当前显现显露或者就现象学层面而言有意义

地通达我们自身

即言基于（其存在）的力量而使自身显现的存在者立于无蔽（的状态）之中这个无蔽的存在者站

出而显现自身helliphellip解蔽不是存在的附属46

五

柏拉图（之后亚里士多德亦然不过在殊异的层面上）将存在者的涌现解蔽持存以

及在界限内显现解读为 εἶδος（形式）和 ἰδέα（理念）即存在者的ldquo理智显现rdquo（εἶδος源于

ἰδεῖν看进一步参考 εἰδέναι看的完成时态引申为知道）47海德格尔认为通过 ἰδέα

φύσις 隐匿在其与 ἀλήθεια 的统一体里48柏氏将存在解为 εἶδος即存在者的理智显现或认

知能力从而使存在者能在其ldquo本身rdquo（whatness在之中存在者作为自身稳定的站出而现

前）之中被ldquo看rdquoldquo在理智显现（εἶδος）之中存在者现前立于其是其所是和成其所

是（howness）之中rdquo49然而柏氏对 εἶδος的解释发生了一个微妙的转换造成了些许不

利的结果Ἰδέα和 εἶδος被解为任何存在者就其与人之看相关的立于自身之特征ldquo古希腊

语词 ἰδέα（意指）在看之行为方面被看见的存在者即理智显现亦即存在者显现为被置于

某人之前rdquo50正如海德格尔的解读柏氏将个别的存在者解为理智显现即将它作为存在

者显现自身的ldquo前台rdquoldquo平台rdquo从而让人看到存在者被理智理解为成其所是和是其所

是51 相应地随着这种始于公元前五世纪的ldquo人本朝向rdquo

52柏拉图对ldquo本身（whatness）rdquo

43 关于宙斯的王权被推翻参见上书第 907-910 行 44 希罗多德《历史》Ⅱ98345τοῦ αἰεὶ βασιλεύοντος Αἰγύπτου参见

httpwwwsacred-textscomclahhhh2090htm在下埃及的安提拉城这个语境里它尤指ldquo当时埃及的统治

者之妻rdquo 45 GA 926913-16=2063-5 46 GA 4010931-32=11217-18ldquoDie Wahrheit ist als Un-verborgenheit nicht eine Zugabe zum Sein（真理即解蔽

不是存在的附属）rdquo 47 《形而上学》第一卷第一章980a1在卡里霞库山庄（Cassiciacum）奥古斯丁继续 εἶδη作为理智显现

理解的传统他将它称为ldquoquae intelligibiliter lucentrdquo即（存在者的）永恒意义只在与理智的关联中显现

见《独语录》第一卷第三章《拉丁教父文集》第 32 章87017-18见 GA 19701-5=4817-20海德格尔在布

赖格编写的《哲学入门（Die Grundzuumlge der Philosophie）》（201-10）中第一次找到了 εἶδος的词源学

根据 48 GA 6522212-14=1744-6ldquoφύσιςverdeckt in eins mit ἀλήθεια durch die ἰδέαrdquo 49 GA 401902-3=20114-16注意 ἀλήθειαπέραςμορφήεἶδοςἰδέα这些表达存在∕存在者本身的术语之

间的连接符和功能性的等号ldquoetwas erscheinenin seinem Umriszlig(=πέραςμορφή)in seinem

`Aussehen (εἶδοςἰδέα)sich zeigen und so je als Dieses und Jenes anwesend sein kannrdquo GA 45628-30=7913-14 50 GA 4215815-17=9137-39作者强调 51 关于ldquo前台rdquoldquo平台rdquo（das VordergruumlndigeVorderflaumlcheOberflaumlche）参见 GA 401911=20113 以及19129=20322 52 参见耶格尔《Paideia希腊文化理想》第一卷第 237 页及后第二卷各处亦参其《人文主义与神

谨向无与伦比的绅士学者

威廉middotJ理德查森SJ先生

致以敬意与感谢

经由哲学而健全地熏习而得真正的智慧

（ἀπὸ τῆς ἀληϑινῆς σοϕίας ἣν ϕιλοσόφως τε καὶ ὑγιῶς ἐπήσκησεν）

目 录

惯常引用的德文原著及其中英译名简称 i

前 言 iii

引 言 1

第一章 切 题 1

第一部分 开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19

第二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继承 19

第三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超越 43

第二部分 海德格尔前期思想 70

第四章 现象学与问题架构 70

第五章 绽出之生存作为开敞之域 85

第六章 向开敞状态而生 99

第三部分 海德格尔后期思想 119

第七章 过渡从《存在与时间》到隐藏的澄明之境 119

第八章 本有与转向 146

第九章 存在之历史 157

第四部分 结论 170

第十章 批判与反思 170

附 录 185

参考文献 192

德英拉丁以及中文术语索引 221

希腊文术语索引 238

i

惯常引用的德文原著及其中英译名简称1

SZ = Being and Time (Macquarrie-Robinson) （《存在与时间》麦夸里middot罗宾森译本）

GA 2 = Being and Time (Stambaugh) （《存在与时间》斯坦博译本）

GA 3 = Kant and the Problem of Metaphysics（《康德与形而上学问题》）

GA 4 = Elucidations of Houmllderlinrsquos Poetry （《荷尔德林诗的阐释》）

GA 5 = Off the Beaten Track （《林中路》）

GA 6 = Nietzsche（《尼采》）

GA 8 = What Is Called Thinking （《何为思》）

GA 9 = Pathmarks（《路标》）

GA 10 = The Principle of Reason （《根据律》）

GA 11 = Identity and Difference （《同一与差异》）

GA 12 = On the Way to Language （《通向语言的途中》）

GA 14 = On Time and Being （《关于时间与存在》）

GA 15 = Heraclitus Seminar 196667 and Four Seminars （《1966至1967年赫拉克利特研讨班》）

GA 17 = Introduction to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现象学研究引论》）

GA 18 = Basic Concepts of Aristotelian Philosophy（《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本概念》）

GA 19 = Platorsquos Sophist（《柏拉图的〈智者〉》）

GA 20 = History of the Concept of Time （《时间概念历史》）

GA 21 = Logic The Question of Truth（《逻辑追问真理》）

GA 22 = Basic Concepts of Ancient Philosophy （《古代哲学的基本概念》）

GA 24 = The Basic Problems of Phenomenology （《现象学之基本问题》）

GA 25 =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Kantrsquos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现象学阐释》）

GA 26 = The Metaphysical Foundations of Logic （《逻辑的形而上学基石》）

GA 27 =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 （《哲学导论》）

GA 2930 = The Fundamental Concepts of Metaphysics （《形而上学的基础概念》）

GA 31 = The Essence of Human Freedom （《论人类自由的本质》）

GA 32 = Hegelrsquos Phenomenology of Spirit （《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GA 33 = Aristotlersquos Metaphysics Θ 1ndash3 （《论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Θ 1ndash3》）

GA 34 = The Essence of Truth On Platorsquos Cave Allegory and the Theaetetus

（《真理的本质论柏拉图的洞穴喻以及〈泰阿泰德〉》）

GA 3637 = Being and Truth（《存在与真理》）

GA 38 = Logic as 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作为语言本质问题的逻辑》）

GA 39 = Houmllderlinrsquos Hymn ldquoGermanienrdquo and ldquoDer Rheinrdquo

（《荷尔德林的赞美诗ldquo日耳曼人rdquo与ldquo莱茵河rdquo》）

GA 40 = Introduction to Metaphysics（《形而上学导论》）

GA 41 = What Is a Thing （《对物之追问》）

GA 42 = Schellingrsquos Treatise on the Essence of Human Freedom

1 完整名录见ldquo参考文献海德格尔德语原著及其英文译本rdquo

ii

（《谢林关于人类自由本质的论文》）

GA 45 = Basic Questions of Philosophy Selected ldquoProblemsrdquo of ldquoLogicrdquo

（《哲学之基本问题若干ldquo逻辑rdquoldquo问题rdquo》）

GA 50 =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mdashThinking and Poetizing

（《哲学导论mdashmdash思与诗》）

GA 51 = Basic Concepts（《基本概念》）

GA 53 = Houmllderlinrsquos Hymn ldquoThe Isterrdquo （《荷尔德林的赞美诗ldquo 伊斯忒河rdquo》）

GA 54 = Parmenides （《巴门尼德》）

GA 5657 = Towards the Definition of Philosophy（《面向哲学之规定》）

GA 58 = Basic Problems of Phenomenology Winter Semester 191920

（《现象学之基本问题1919至1920冬季学期课程讲稿》）

GA 59 = Phenomenology of Intuition and Expression

（《直观与表达之现象学》）

GA 60 = Phenomenology of Religious Life（《宗教生活现象学》）

GA 61 =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s of Aristotle（《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

GA 63 = Ontology Hermeneutics of Facticity（《存在论实际性之解释学》）

GA 64 = The Concept of Time The First Draft of Being and Time

（《时间概念〈存在与时间〉初稿》）

GA 65 = Contributions to Philosophy Of the Event

（《哲学论稿从本有而来》）

GA 66 = Mindfulness（《沉思》）

GA 71 = The Event（《本有》）

GA 77 = Country Path Conversations（《田间路上的谈话》）

GA 79 = Bremen and Freiburg Lectures（《不莱梅与弗莱堡演讲》）

GA 85 = On the Essence of Language（《论语言的本质》）

iii

前 言

我尝试展开海德格尔思想阐释方面的范式转换工作它得益于一生的老师督导以及挚

友威廉middotJmiddot理查德森先生孜孜不倦的指导约五十年前其不朽鸿著《海德格尔从现象

学到思想》开启了我通往海氏思想的大门以下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作为哲学专业四年级本

科生我初次读到其首篇关于海德格尔的论文mdashmdash1963 年以ldquo海德格尔及其思想问题rdquo为

题发表在《鲁汶哲学评论》上那篇论文其时得到单独发表随后被收录用于理查德森教授

鸿著的引论那个时候我正苦于缺少可用的研究材料手边只有《存在与时间》的最新译

本（1962 年）以及可以找到的所有英法二手文献这一窘况已持续两年有余那些文献让

人喜忧掺半然后霎那之间那篇论文驱散了所有阴霾仿效亚历山大middot蒲柏的诗歌就是

海德格尔及其著作隐藏在黑暗之中

神说ldquo让理查德森出世吧rdquo

于是一切豁然开朗

为了全面了解他的著作我于 1964 年夏前往其彼时任教的福特汉姆大学接受指导

那是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对于自那以来持续多年的友谊相互扶持以及同事间的互动我

永远心怀感激

如果没有理查德森教授那部通透深刻而又富有指导性的鸿著亦即其时首部已知理

解海氏整体思想并适用于非德语母语读者的作品目前开展的研究工作亦将不可能完成受

其浩瀚博学以及颇具批判性的洞察力等品质的指引开始研究海氏思想时我得以从完全不

同的起点出发目前的研究工作正奠基于其巨大的成就之上但是我并不奢求他会赞同这

里论述的全部内容本书向他致敬体现在其偶尔严肃表达过保留意见的地方我亦在计

划执行过程中展开哲学洞察以及全身心的投入经由这种方式我试图表达自己曾在多大程

度上从他那里受益

至于本书标题我尝试这样理解海氏思想其前后期所有著作并非关于ldquo存在rdquo这个西

方哲学已经探讨逾 25 个世纪的概念毋宁说它们关于自身意义意蕴性及其产生的源头

从形式上看呈现为如下三点

1我严格按照海氏主张的方式即现象学视角解读其著作这也意味着它只关乎一个东西

意义或者含义（这里不做区分）既关乎它自身也关乎它产生的源头

2海氏将传统形而上学探讨的ldquo一般存在者rdquo（Seiendheit）与作为自身工作对象的ldquo存

在rdquo（Sein）形式上理解成同一个东西2二者都是针对存在者之ldquo实在rdquo的形式指引

3身为

现象学者海氏认为上述两种同义表述mdashmdash无论以隐微方式（传统形而上学）还是显性方式

（海氏自己的工作）mdashmdash皆关涉存在者的现前（Anwesen）亦即在充满人类旨趣与挂怀的

世界里存在者之意义显现无论以理论实践美学宗教或其它方式呈现

3然而仅当我们认识到海氏始终探求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无论那个源头呈现为何种

内容）时海氏哲学计划才最终达成目的如果用形式指引的术语解释那个源头乃是使我

们仅以迂回方式理解存在者这一活动得以可能而又必要的东西所谓迂回方式即只能从存

在者之意义显现出发理解存在者无论它们以何种形式显现海氏认为这一源头最终就是

2 见第 2 章脚注 11 3 笔者仍在海氏称为ldquo传统的rdquo（仍是形式指引式的）ldquo存在rdquo含义层面使用ldquo实在rdquo这个概念见 SZ 21126

= 25432ndash33亦见第 2 章脚注 6

iv

所谓的ldquo本有的澄明之境rdquo（die ereignete Lichtung）4它与被抛之开敞状态（das Geworfene）

以及本有的人类绽出之生存（ereignete Da-sein）是同一回事

我认为过去半个世纪主导海氏学术研究的ldquo存在rdquo论争或者ldquoSeinrdquo学说已经遭遇瓶

颈自 1989 年海氏《哲学献辞（Beitraumlge zur Philosophie）》出版以来有一点愈发明晰

过去五十年来学界理解海氏思想的各种主流方法mdashmdash我称之为ldquo经典范式rdquomdashmdash已经不再适

用于讨论《全集》中得到出版的讲稿与论著所涉及的所有论域后来的同事理查德middot罗蒂曾

建议我ldquo如果你的论述进入死胡同那么尝试另辟蹊径rdquo目前的研究工作正严肃采纳了他

的建议秉承亚里士多德 διορίσωμεν（做出区分）5思想尤其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另辟蹊

径因为学界关于ldquo存在rdquo的论争已经耗尽了自身解释力

一些同事（自不必提三个儿子）曾建议我是时候跳出目前学界稍显狭窄的研究范围进

入更为广阔的哲学论域甚至可以涉猎更有分量的主题mdashmdash经济社会和政治我同意这些

建议但是必须确定一点当自己超越海德格尔时超越的对象正是海德格尔思想本身

而不是针对其哲学的漫画式模仿我们也许最终不可能找出《全集》102 卷里驱动其哲学思

考的ldquo真正主线rdquo但我还是姑且一试近些年来为了搜索理解海氏所谓引导其 60 余年

哲学生涯的ldquo纯粹思想rdquo我竭尽所能精读了《全集》里尽可能多的卷次本书展现了我

所认为的思想主线以及由此衍生的哲学分支

本书的内容是否就能构成ldquo范式转换rdquo如果能这一范式是否就比旧有范式解释更多

的东西读者自会有自己的判断鉴于目前流行的诸多海德格尔解释我认为上述问题理应

得到肯定回答下列论述将尽可能证明这一点

本书将重点引用海氏原典而较少借鉴任何语言的二手文献理由有二首先本书关

于海氏思想的解释会在许多学者那里引起争议甚至会被认为完全错误mdashmdash他们也许说得有

理因此我将尽可能全面展现自己的解释多大程度上植根于海氏原典而不是其他学者的研

究无论那些研究工作多么出色（但在脚注里会有所引用正如理查德森教授所言ldquo星点

血斑昭示着前人勇攀峻岩留下的足迹rdquo6）其次本书内容极大受惠于全世界学者关于海氏

思想极为出色的研究成果我对此心怀感激（尤其对于自己学术圈的那些同事）然而我

仍必须为自己撰写的全部内容尤其那些可能的错误完全负责

关于原典引用我列出了海氏文本的页码和行数（中间以句点连接）包括德文《全集》

与相应的英文译本本书末尾参考文献部分列举了德文原典的标题以及英文译名仅有一处

例外对于《存在与时间》我并未引用《全集》第 2 卷的编注页码而采用了由马斯middot尼

米尔出版社 1967 年发行的第 11 版（未修订）因为后者更适于读者理解我缩写了《存在

与时间》已经出版以及计划撰写的部分与章节如下SZ I1I2I3 与 II1II2 II3

（参见本书第 5 章所列表格）我常不经意间使用了自己的译文或者更改采纳了现有的英

译文所有引用的古希腊文与拉丁文术语均在文本或者脚注里得到解释关于亚里士多德的

著作我有时列出英文标题有时则采用传统拉丁文例如引用《论灵魂》以及《解释篇》

时我列出ldquoDe animardquo和ldquoDe interpretationerdquo这类标题而不是相应的英文译名我认

为ldquosoulrdquo并非 ψυχή 的合适译名同样ldquointerpretationrdquo也不适于翻译亚氏经由 ἑρμηνεία

传达的意思拉丁文 anima 和 interpretatio 可能更好它们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摆脱惯常译名

的桎梏直指隐藏其后的古希腊原义

关于若干术语和译文的评述

4 GA 712119 = 1801ndash2 5 《形而上学》第 10 卷第 6 章1048a26ldquo让我们做出区分rdquo所有亚里士多德希腊原典引文均来自由伊

曼努尔middot贝克尔编纂的《亚里士多德全集》 6 理查德森《海德格尔》第 xxviii 页9 至 10 行亦见第 707 页第 2 行

v

海氏思想术语库极易让人产生疑惑不单由于他常赋予通常概念以特殊含义更关键的

是众所周知海氏并未廓清自己如何使用ldquo存在rdquo（Sein）这个核心概念第 1 章将详述我

如何翻译那个概念这里仅予以简述或许对读者有所助益

纵观其五十年的哲学生涯令人愕然的是海氏并未始终一致地使用ldquo存在rdquo概念它

已经困扰了学界 80 余年然而海氏却始终坚持一点无论ldquo存在rdquo在某个哲学家那里以

何种形式出现（例如柏拉图的 εἶδος亚里士多德的 ἐνέργεια或者阿奎那的 esse）它始终

意指对于那个哲学家而言构成存在者ldquo实在rdquo的东西或者海氏所谓的实体ldquo存在rdquo（Sein）

或者ldquo一般存在者rdquo（Seiendheit）一方面海氏曾予以廓清ldquo存在rdquo（das Sein）与ldquo一般

存在者rdquo（die Seiendheit）是一回事即具有形式指引功能的名称它们针对在某个哲学家

那里构成存在者实在的任何内容另一方面海氏又令人感到困惑他亦将 das Sein 指称

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为避免上述对于ldquo存在rdquo截然不同的两类用法所引起的疑惑我将

ldquo存在rdquo这个术语特指存在者的存在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更进一步作为现象学者海氏通过所有历史性的摹本理解存在

那些摹本被视为存在者对于人类的意义显现（Anwesen）亦即在充满人类旨趣与挂怀的殊

异情境之中不断变化着的存在者意义将存在（Sein）视为存在者之意义显现这一点不仅

适用于传统形而上学它通常无视那个实事而且适用于海氏自身的哲学工作因此纵观

全 书 存 在 一 般 存 在 者 意 义 显 现 意 义 以 及 可 理 知 性

（SeinSeiendheitAnwesenBedeutsamkeit Verstaumlndlichkeit）这些术语均可交替使用关乎

同一个东西亦即现象学者海氏所理解的存在者之ldquo实在rdquo它属于解释学范畴对海氏而

言存在者多大程度上对人类显现其意义它们就有多实在（见第 2 章海氏关于《形而上学》

第 9 卷第 10 章的解释）即使ldquo存在﹦实在﹦意蕴性rdquo这一立场为海氏所秉持它也无法使

所有学者满意但它至少能够消除由海氏对于存在概念不拘一格使用所引发的令人头疼的疑

惑

然而将存在视为意义显现（Anwesen）这一现象学解释仅仅迈出了第一步驱使海

氏哲学工作的纯粹主题并非作为意义显现的存在毋宁说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或者始因海

氏称为ldquodie Herkunft von Anwesenrdquo他还将那个源头命名为澄明之境（die Lichtung）或

者更确切地说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澄明之境（die ereignete Lichtung）与此相反诸多

海德格尔学者认为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就是海氏哲学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然而海

氏实际上在原初而本真的层面使用那个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不是任何一种存在（Sein）它甚

至不是某种现象遑论某种终极现象或者某些二手文献里隐喻的ldquo超级存在rdquoldquo存在本身rdquo

或者ldquo一般存在rdquo仅为某种言说ldquo存在本质rdquo的方式以上三个术语仅为朝向海氏问题所追

求答案的形式指引与解释学替代换言之无论存在的ldquo本质rdquo最终被认定为什么它都必

须解释何为一般意义显现之源头或者始因它最终就是本有的澄明之境或者简言之本有

（Ereignis）mdashmdash海氏后期对于前期被称为ldquo被抛状态rdquo（Geworfenheit）或者ldquo被抛之开敞

状态rdquo（der geworfener Entwurf）概念的重新诠释如果用隐喻方式描述作为被抛之开敞

状态（即本有）人类自身就是ldquo开敞场域rdquo或者澄明之境存在者的意义显现在其中得以

发生（一言以蔽之上述前半句就囊括了海氏哲学要义）海氏术语库中如下概念（尚未

穷尽）皆是关于同一现象的殊异命名

Ereignis 本有

Geworfenheit 被抛状态

der geworfene Entwurf 被抛之开敞状态

der Entwurfbereich 被抛之开敞的事域

vi

Existenz 或者 Da-sein 人类的本质

die Lichtung 澄明之境

die ereignete Lichtung 本有的澄明之境

das Offene 开敞状态

它们均以相同方式为形式指引式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ldquo一般存在rdquo或者ldquo存在的本质rdquo命

名并在形式上指引如下对象存在者在人类世界中得以ldquo存在rdquo或者意义显现的源发根据

因此第 1 章结束后我将竭力避免ldquo存在本身rdquo这种表达相反地我将用如上列出的某

些概念来对应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或者海氏不经意间使用过类似ldquo存在rdquo（Sein）

或者ldquo存有rdquo（Seyn）这种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Sein selbst）同义的概念）这个解释学术语接

下来我在本书论述过程中将不再特别注明即使关涉海氏原典的英译

具体而言我们可以以现象学术语而非存在论概念重述海氏基本问题（Grundfrage）

1Befragtes问题的实质对象（而非目的）乃是存在者的可理知性（Anwesen显现或

者意义现前）

2Gefragtes针对那个对象海氏又提出如下问题ldquo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究竟是什么rdquo

3Erfragtes以上问题探求的答案最终呈现为本有的澄明之境（或者其它同义表述）

海氏常常区分了 Dasein 与 Da-sein（或者 Existenz）严格说来前者意指任何生存状态

层次上具体的个人然而另外两个术语则均指人类的ldquo本质rdquo或者生存论结构（我使用ldquo生

存状态层次的rdquo这个形容词指称任何特殊的个体同时用ldquo生存论层次的rdquo指称人类的本质

结构）然而海氏经常模糊了这一重要区分当实际上意指（生存论层面）Da-sein 或者

Existenz 时他却使用了（未加连字符号的）ldquoDaseinrdquo这个术语为了突出海氏经由（生存

状态层次）Dasein 以及（生存论层次）Da-seinExistenz 的表达特点我将这三个术语均译

为ldquo绽出之生存rdquo（ex-sistence）中间的连字符号旨在强调它们的词源学根据三个术语中

海氏提示我们拉丁文 ex + sistere人类之ldquo绽出（ex-）rdquo或者ldquo向外超越rdquo这一维度就生

成了开敞状态或者澄明之境海氏称之为ldquoDardquo7（第 5 章将阐明ldquoDardquo绝不能译成ldquo那里rdquo

ldquo这里rdquo或者ldquo此rdquo）绽出之生存也不意指ldquo站到外面超然于外rdquo仿佛我们自发地ldquo立

起来rdquo毋宁说sistere 是个原因动词ldquo驱使某人或某物向外站出rdquo因此正如海氏所使

用的人类之ldquoex-sistererdquo它指的是ldquo被迫而向外站出rdquo由此可见Existenz 这个概念已经

揭示了海氏前期 Geworfenheit 和 der geworfene Entwurf（我均译成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以

及后期 Ereignis（本有）8这些术语的含义

此外我将海氏ldquoMenschrdquo概念译成ldquo人类rdquoldquo人群rdquo或者ldquo人rdquo这里的ldquo人rdquo（man）

意指人类（古希腊文 ἄνϑρωπος）而不是特指男人Das Seiende 则译成ldquo存在者（复数）rdquo

或者ldquo某个存在者rdquo有时亦被译为ldquo实体（复数）rdquo或者ldquo某个实体rdquo偶尔还被译成ldquo存

在（复数）rdquo或者ldquo某个存在rdquo极少数情况下被译作ldquo实在rdquoEreignis 始终被译成ldquo本有rdquo

而绝不能译为ldquo事件rdquo或者ldquo本有之事件rdquoVorhanden 则被译成ldquo客观地显现rdquo而 zuhanden

被译为ldquo有用的rdquo或者ldquo可用的rdquo本书还将阐明ldquo先天的rdquo意味着ldquo向来已经运作rdquo我

尽可能回避ldquo绽出的rdquo（ekstatisch）这个概念有时候它被有意写成ldquo绽mdash出rdquo （ex-static）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直接使用ldquo被抛而开敞的rdquo这一表达

我还将所有与 ἀλήϑεια 相关的德文术语（比如 WahrheitEntbergungEntborgenheit

UnverborgenheitUnverdecktsein 等等及其衍生词）均译为不同形式的ldquo解蔽rdquo有时也用连

7 见 GA 837223ndash24ldquoDas sisteremdashexWesen der Existenz des Menchenrdquo见出处同上694

ldquoExsistentia ἔκστασιςmdashdistentiardquo 8 见 See GA 652395 = 18825

vii

字符号译成ldquo解mdash蔽rdquo还译成ldquo开敞状态rdquo有时也稍显繁冗地写成ldquo被开敞的状态rdquo旨

在强调开敞状态（澄明之境）是被抛而开敞的类似地我亦将 Unwahrheit Verborgenheit

及其衍生词解释成ldquo隐藏状态rdquo它指的是无论理论或者实践方面都不可理知有些学者也

许会提出质疑倘若如此那些术语之间的细微差别将模糊不清他们说得有理然而通

过突出隐含在那些德文术语之中的ldquo解蔽rdquo（即开敞）这层含义它们就能得到根本廓清

与那些原有英文译名所具有的细节优势相比那一点更为重要

《存在与时间》中海氏模糊了mdashmdash此后亦甚少关注mdashmdashEntdecktheit（存在者的揭蔽

状态）与 Erschlossenheit（澄明之境的无蔽状态或者开敞状态）9之间的区别我将这两个术

语均译成ldquo无蔽状态rdquo或者ldquo开敞状态rdquo如果它们偶尔涉及事物也被译成ldquo适用性rdquo上

述术语均与可理知性相关我既在ldquo努斯rdquo（νοῦς）这一宽泛层面使用ldquo理智rdquo也在ldquo逻各

斯rdquo（λόγος）这一特殊层面解释ldquo理智rdquo即被理解成迂回的理智它处在与自身显现和情

境世界构成的关联之中此外我还使用ldquo可理知的rdquo这个表达意指ldquo可通达理智rdquo无论

理论实践娱乐或者其它任何方面

海氏对于 Sinn（意义）与 Bedeutung（含义指称）的使用不断发展并非总是一致

但任何情况下他都并未按照弗雷格或者胡塞尔那样使用这些术语Sinn 指的不是意义的

观念统一体即某个纯粹而不变的观念体它不受任何心理领会活动的影响也不是胡塞尔

所说意向作用（noesis）的对象（noema）类似地Bedeutung 亦并非指的是ldquo指称rdquo（或者

ldquo所指rdquo）正如弗雷格所认为的那样它也不限于语言学层面的表达如在胡塞尔《逻辑研

究》里呈现的《存在与时间》中Sinn 和 Bedeutung 休戚相关尽管 Sinn 比 Bedeutung 含

义范围更广它们通常可以互换被译成ldquo意义rdquo与ldquo意涵rdquoBedeutung 始终意指某个特

殊存在者的意义或者意涵但对于 Sinn我们必须做出如下区分

1 如果 Sinn 与事物一同被使用（实际上极其罕见）它指的是它们的意义意蕴性或

者可理知性10

2 如果它被用于存在（Sein）（der Sinn vom Sein）那么Sinn乃是针对作为一般可

理知性源发根据的澄明之境的形式指引11其它诸如此类的形式指引包括存在者之存在的ldquo本

质rdquoldquo场域rdquo或者ldquo真理rdquo（WesenOrtOrtschaftτόποςWahrheit）

3 《存在与时间》第二部分实际上讨论了形式指引式术语Sinn所植根的语境它最终

呈现为被抛而开敞的视域ldquo存在rdquo于其中显现为可理知的

4 在中后期著作中海氏摒弃了《存在与时间》的超越论视域进路Sinn这一概念也

由一系列同义的术语代替上面已经列出若干ldquo开敞者rdquo（Offene）ldquo被抛而开敞的事

域rdquo（Entwurfbereich）12尤其是源发一切意义显现的ldquo澄明之境rdquo（Lichtung）

海氏关于ldquo存在之意义rdquo（der Sinn von Sein）的研究并非旨在探究某个存在定义或者

概念正如他曾关注这个概念早就在自古希腊以来的整个西方哲学中得到运用至少经由

隐微的方式Sein始终意指Anwesenldquo现前rdquo换成海氏现象学解释它特指存在者对于

人类的意义显现如前述ldquo存在之意义rdquo（der Sinn von Sein）仅是一个形式指引式术语

9 例如SZ 22628=26921ndash2ldquoentdeckterschlossenrdquo 10 例如GA1920513ndash14 = 14133ndash34SZ 15122ndash4 = 19235ndash37以及出处同上1214ndash15 =

3223ndash24 11 存在（Sein）的可理知性指的是任何特殊的存在者具有含义这一实事的解释根据例如SZ 15129ndash31

= 1936ndash8我们就其可理知性来对待存在者（Sinn = Woraufhin des Entwurfs）以至于它们能够具有意

义即能够作为这或那而被理解（ldquoetwas als etwas verstaumlndlich wirdrdquo） 12 例如见 GA 9 20131 = 15413GA 14 3523ndash24 = 2731ndash33以及海德格尔《谢林论稿》2294

= 18838

viii

它指向海氏最终的研究结果即任何可以源发如下实事的东西如果我们与存在者相遇它

们能够且必须迂回地可被理知（即必须ldquo居有存在rdquo）那个源发根据最终乃是向来运作着

又本然隐藏着的被抛之开敞状态亦即本有的澄明之境

上述关于海氏著作解译方面的创新并非无足轻重肆意妄为它们旨在打破学界固有的

基础范式而让海氏开口ldquo说英语rdquo弥尔顿称之为ldquo试探式风格rdquo13以英语为母语的学

者常常直接放弃翻译海氏某些术语（比如DaseinEreignisGeschick）或者诉诸于某种英

式德语mdashmdash半英半德式mdashmdash的佶屈聱牙之中听起来就像一个20世纪20年代的德美同盟者

（本书将表明在这方面我是一个坚定的反对者）还有一些学者只是鹦鹉学舌不断重

复海氏提出的那些概念未加任何修饰未经任何更改与解释仿佛一首抵御分析哲学或者

原初思想危险的精神颂歌结果就是那些学者在某个角落里粉饰自身彼此之间偶尔低语

爱人们散发着彼此气息的躯体

无需语言就能具有相同的思想

无需意义就能喃喃相同的语言14

无论成功与否本书试图捅破如此自我陶醉的咿呀学语避免卡尔middot雅斯贝尔斯所说的

ldquo海德格尔式喋喋不休rdquo（Heideggergegacker）15提出了关于海氏思想直接有效而又最终

带有批判性的解释

我尝试廓清范式转换的所有要素它们对于理解《全集》整体思想极其必要我对海氏

积极的哲学贡献予以肯定同时摒弃了那些可能无益的内容或许我并非全然无误但已竭

尽所能针对黑格尔的那句评价这里也同样适用关于海氏思想没有任何人可以称得上专

家而只有不同程度的无知秉持那一精神我欢迎任何批评以及如何改善的各种建议乃

至便于更好理解海氏整体工作并展现更为明晰超越之路的甚佳解释

我想要感谢自己的侄子挚友米歇尔middot瓦尔加斯他协助解决了一个文本编辑方面的电

脑难题没有他的熟练操作书稿将无法付梓最后我还要感谢斯科特middot维尔茨先生他

付出了额外的心力致力于筹建ldquo海德格尔在斯坦福rdquo网站

托马斯middot希恩

奥克伍德街道教会区

圣middot弗朗西斯科

2014年7月15日

13 弥尔顿《失乐园》第 10 卷第 20 行 14 TS艾略特ldquo吾妻献辞rdquo《诗歌全集》第 206 页 15 雅斯贝尔斯《马丁middot海德格尔简记》第 207 页第 35 行

1

引 言

第一章 切 题

海氏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至少自 20世纪 60年代早期威廉middotJmiddot 理查德森与奥托middot珀

格勒确立了理解海氏思想极富睿智的主导范式之时对于上述问题我们通常回答ldquo存在rdquo

（das Sein）但是即使认定了ldquo存在rdquo概念学界的游移不定却并未因此减轻实际上

马丁middot海德格尔经由ldquo存在rdquo概念究竟表达了什么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

为了阐明古代以来就一直困扰着西方哲学家的存在问题海氏于其鸿著《存在与时间》

开篇就引用了柏拉图《智者篇》中的片段来自爱利亚的访客问其对话伙伴泰阿泰德与提

奥多洛斯

如何理解你们所说的ldquo是rdquo或ldquo存在rdquo（τὸ εἶναι）helliphellip我们正陷入僵局所以当你们说ldquo是rdquo或ldquo存

在rdquo（ὄν）时请解释它究竟意指什么显然你们早就很熟悉这些词的意思不过虽然我们也曾以为自己

是懂得的现在却感到困惑不安1

很大程度上海氏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形他可能已经明白ldquo存在rdquo（Sein）所表达之意

但未能始终使它清晰地呈现出来实际上我们能够这样辩解正如那个爱利亚的访客在《智

者篇》中紧接着表达的那样ldquo首先请您指教对于事实上不知道的事物我们看起来也将

不会知道对吗rdquo2海氏曾评注赫拉克利特《残篇》72 章句内容以不同表述方式廓清了

同一问题海氏说ldquo他们言说lsquo是rsquo但并不知道lsquo是rsquo究竟表达什么rdquo3他没有指明上

句中的ldquo他们rdquo究竟指谁

这个难题直指海氏哲学工作的核心因此我们理应遵循亚里士多德的建议ldquo切忌一

刀切rdquo海氏中心论题真的是ldquo存在rdquo吗其晚期思想明确否认了这一点提到哲学工作之

ldquo实事本身rdquo（die Sache selbst）时他明确断言ldquo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概念rdquo4

那么那一论题直指某个ldquo比存在更为本质的东西rdquo（wesender als das Sein）5吗ldquo存在

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能否被理解成ldquo某个为其自身而实存的东西其独立性乃是lsquo存在rsquo

之真实本质rdquo6倘若如此ldquo存在本身rdquo如何与作为存在者之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

的ldquo存在rdquo或者作为存在者之一般存在者（die Seiendheit des Seienden）的ldquo存在rdquo相互区

分抑或海氏论题其实并非关于ldquo存在rdquo（Sein）而是ldquo存有rdquo（Seyn）甚或ldquo画叉的存有rdquo

1 《智者》243e2244a4ndash8所有柏拉图希腊原典引文均来自由约翰bull伯内特编纂的《柏拉图全集》 2 《智者》244a8ndashb1 3 GA 15 27717ndash18 = 57ndash8 4 GA 15 36517ndash18 = 609ndash10笔者提示ldquoist sogar fuumlr den Namen Sein kein Raum mehrrdquo至于

ldquo实事本身rdquo即 τὸ πράγμα αὐτό见柏拉图ldquo第七封信rdquo (ἐπιστολή Z) 341c7 《普罗泰戈拉篇》 330d5

引自 GA 14 761ndash2 = 619胡塞尔总使用复数形式例如《逻辑研究》 《胡塞尔全集》 XIX11013ndash14

= I25211ldquo实事rdquo在直观中直接被给予 5 GA 73 2 131923 6 GA 33 319ndash10 = 2512ndash13ldquoetwas fuumlr sich Bestehendes und in dieser Eigenstaumlndlichkeit das wahre

Wesen des Seinsrdquo亦见 GA 66 34013ndash14 = 30318ndash19

2

（Seyn qua Seyn）7总而言之它究竟意指什么

或者那一论题并非任何图示或者拼画的ldquo存在rdquo而是存在之意义（der Sinn vom Sein）

然而经由他的阐述我们已经明白存在之意义究竟是什么自古希腊以来与ldquo存在rdquo相

关的概念 εἶναι οὐσία esse das Sein（等等）均意指存在者ldquo持久而稳定的现前rdquo8不过

尽管ldquo现前rdquo这一主题在海氏思想中占据重要位置但它还不是最终关注点那么海氏追

问的是存在之本质（das Wesen des Seins）抑或存在真理的本质（die Wesung der Wahrheit

des Seins）9还是存有本质之真理（die Wahrheit der Wesung des Seyns）

10或者上述内

容都不是海氏思想的主旨它实际上是澄明之境（die Lichtung）或者ldquo本有rdquo（Ereignis）

或者 ἀλήϑεια（解蔽）或者嵌于 ἀλήϑεια之中的 Λήϑη（遗忘遮蔽）还是指涉存在论差

异11

实际上海氏哲学事业的中心地带尚存疑惑值得深思但这可能并不完全是学界的

责任海氏本人亦曾指出ldquo以lsquo存在rsquo之名所思的东西尚且晦暗不清rdquo12基于 1953

至 1954 年谈话而得到整理发表部分虚构的《关于语言的对话》里海氏的谈话对象东

京帝国大学教授手冢富雄曾针对海氏思想要核处的含混不清提出质疑

手冢富雄（那个难题）主要源于您对于ldquo存在rdquo概念模棱两可使用所造成的疑惑

海德格尔您说得对（但我的思想）清楚知道ldquo作为存在者之存在rdquo这一存在与就其本真含义而言（揭

蔽即澄明）作为ldquo存在rdquo之ldquo存在rdquo之间的区别

手冢富雄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直接把ldquo存在rdquo概念仅限于形而上学的语言框架之内您为什么不

同时在通往时间本质的道路上直接赋予您探寻的作为ldquo存在意义rdquo的东西某个专属名称呢

海德格尔我如何能给自己尚在探寻的东西一个特定的专属名称只有依赖于指派给它而命名的那个

东西我们才能找到尚在探寻的那个对象

手冢富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忍受不断滋生的疑虑13

诚然八十年来尝试严格廓清海氏经由存在及其同源概念之表达含义的过程中阐释

者们不得不忍受着那些疑虑带来的崩溃（笔者将试着阐明那些疑虑其实毫无必要）试想

海氏自己围绕着ldquo存在rdquo概念而汇总的海量德语术语我们如何才能够逐一辨清

seiend14

ldquodas Seiendrdquo当它等同于ldquodas Seinrdquo15

ldquoSeiend und seiend ist nicht ohne weiteres dasselberdquo16

7 GA 73299720ldquo存有不是划叉的存有rdquo关于划叉的存有见出处同上9687103310103910

11227etc亦见 GA 9306 (g) = 374 (a)ldquo划叉的存有helliphellip就是本有rdquo但在上述引文中ldquo存

在亦作为本有rdquo 在 GA 817618存在（Sein）与存有（Seyn）同义但在 GA 764915-19二者

截然相反 8 GA 3111322ndash23 = 7918ldquoAnwesenheit und Bestaumlndigkeitrdquo 9 GA 657321 = 5835ndash36 10 GA 657826 = 634ndash5 11 约翰middot豪格兰认为存在论差异乃是ldquo海氏哲学的中心思想rdquo见《真理与有限性》I 47这可与下列

文本对照GA 1536627ndash28 = 6044ndash611ldquoMit dem Sein verschwindet auch die ontologische Differenzrdquo

以及 GA 73 2 134413ndash14 ldquolsquoOntologische Differenzrsquovon Seiendem und Sein was der Onto-Logie das Thema gibtrdquo关于存在论差异的双重含义见第 7 章 12 GA 40 3434ndash35 = 3523ndash24 13 GA 12 10416ndash1053 = 2014ndash32 14 对于上述《智者篇》引用文本里出现的 ὄν海氏译为 seiend 15 GA 83 15514 和 16212 GA 15 33330 = 409 16 GA 34 3317ndash18 = 265

3

das Seiende17

das Seyende18

das Nichtseiende19

seiender20

das Seiendere21

ldquoSeienderes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es gibtlsquoSeienderesrsquordquo带引号22

das Seiendste23

ldquoWassein als das Seiendsterdquo24

ldquoDas Seyn ist das Seiendsterdquo25

ldquoGott istdas Seiendsterdquo26

das Seiend-seiende27

das seiende Sein28

das seiend-Sein29

das Seiendsein30

das Seiend-sein31

die Seiendheit

ldquoSeiendheit ist das Seinrdquo32

das Sein (四重殊异含义)33

das Sein des Seienden

das Sein selbst

das Sein als solches

ldquoSeinrdquo在如下一组概念中ldquoSeinWahrheitSeinEreignisrdquo34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das Seinrsquo (Austrag)rdquo带引号35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Sein disappears in Ereignisrdquo不带引号36

17 GA 34 3331ndash4010 = 2615ndash27 18 GA 73 2 104618 19 GA 15 3493 = 4940 20 GA 5402 = 303ndash4ldquoSie [die Lichtung] ist vom Seienden her gedacht seiender als das Seienderdquo

但在出处同上4315 = 3222还有一种不同的解释ldquoalles Seiende seienderrdquo参见 GA 34 3316 =

264 21 GA 343322 = 269（标为斜体） 22 GA 343335ndash341 = 2619 23 GA 458525 = 7628 GA 40 1932ndash3 = 2056 GA 34 6632 = 4930 见 GA 61 45412 =

296ndash7 das Seiendste am Seienden 24 GA 458525 = 7628 25 GA 74221 26 GA 73299711其中 ldquoSeiendsterdquo为斜体 27 GA 314617 = 332 28 GA 4016828 = 1782 29 GA 112618 = 9711 30 GA 40347 = 3428 它被译为ldquo在存在中存在rdquo见 GA 15 34416 = 4639它被译成ldquo存在者存

在rdquo在卡尔middot克雷格《哲学入门》第 43 页第 5 行海氏首次见到这个概念 31 GA 2930 43234 = 299 7它被译为ldquo某个存在者存在rdquo墨瑟在《形而上学的基本概念》附言里

（第 575 页第 34 行）直接写成ldquoSeiendseinrdquo该附言仍可以在西蒙middot西尔弗曼现象学中心查阅（见参考文

献） 32 GA 74 63 33 见 GA 73 2 10411ndash9 34 GA 9 369 注释 d = 280 注释 d 35 GA 9 306 注释 f = 233 注释 f

4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Seinrsquodisappears in Wahrheitrdquo带引号37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Seinrsquoals Wahrheit des Seinsrdquo带引号38

das Sein39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as Seinlsquoistrsquomdash(nicht hat Sein)rdquo40

ldquoSeinrdquo和ldquoistrdquo如下表述之中ldquoSein | istrdquo41

ldquoSeinenrdquo作为名词化的动词42

das Seyn43

das Seyn作为das Seyende44

das Seyn 作为带引号的ldquodas Seyenderdquo45

ldquoseyrdquo和ldquoseirdquo均为虚拟语气46

ldquoSeynmdashSeiendes als Seiendesrdquo47

das Seyn selbst48

das Seyn des Seyns49

ldquoSeynmdashein Vorname seiner selbstrdquo50

ldquoSein (Seyn) als Ereignisrdquo51

ldquo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as Seyn des Damdashaber transitivrdquo52

das Seyn53

das Wesen des Seyns54

ldquoSeyn istdas Ereignisrdquo55

ldquoSeyn qua Ereignisrdquo56

ldquoSein ist Seynrdquo57

Sein ne Seyn58

ldquolsquoSeinrsquoalslsquoSeynrsquordquo两个术语均带引号59

36 GA 14 278 = 223ndash4 37 GA 9 366 注释 a = 278 注释 a 38 海德格尔ldquo《存在与时间》中的lsquo存在问题rsquordquo1022ndash23 39 GA 9 3856 = 2917 40 GA 86 4807

41 GA 86 4827 42 GA 81 1764 43 GA 81 2098ldquodie Er-eignungwas vormals Sein geheiszligenrdquo出处同上7618ldquoSein ist Seynrdquo

但 GA 76 4915ndash19 与之相反在 GA 83 1557Seyn 等同于ldquodas Seiende im allgemeinen vorgestellt

ens rationisrdquo(相关术语散见各处FreyheitFreiheit DaseynDasein Seynsgeschichte Seinsgeschichte) 44 GA 73 1 78017 45 GA 73 1 7325 46 GA 73 1 78878 47 GA 72 2 95714 48 GA 45 531 = 72 49 GA 73 2 92219 50 GA 73 2 99721 51 GA 73 2 9439 52 GA 73 1 4724 53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GA73 2968181033101037211227 54 GA 73 2 11371ndash2 55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56 GA 9 306 注释 5 = 374 注释 a 57 GA 817619 58 GA 76 4915ndash19 59 GA 73 2 9724

5

ldquoSeyn als Seynrdquo60两个术语均不带引号

ldquoSeyn qua Seynrdquo61

ldquoSeyn ist nicht Seynrdquo62

ldquoSeyn und Seinrdquo63

ldquodas Seyn als die Wahrheit des Seynsrdquo64

ldquodas 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ie Wesung der Wahrheit des Seynsrdquo65

ldquodas 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ie Wahrheit der Wesung des Seynsrdquo66

ldquoDas Was-sein ist das Daszlig-seinrdquo67

Erseyn68

Erseyn援引自短语ldquoDas Damdasherseynrdquo呈斜体69

das Isten70

关于ldquo存在rdquo似乎如毛泽东先生倡导的那样海氏赞同百花齐放71或者秉承了沃尔特middot惠

特曼的精神气质

我自相矛盾吗

很好我就是自相矛盾吧

（我辽阔广大我包罗万象）72

很久以前亚里士多德曾作出著名断言ldquo存在rdquo（他使用中性分词 ὄν表达ldquo实在rdquo

含义）是一个类比意义上的概念它适用于多重含义但其中仍有一种主导含义这一类比

视角同样适用于海德格尔的工作然而将会看到即使海氏足够正确地将ldquo存在rdquo（Sein）

这个概念理解成ldquo存在者针对人类理解力而揭蔽自身rdquo他仍未完成自己的工作目标毕竟

存在并非他的终极论题73

回到那个初始问题海德格尔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在《四篇研讨课讲稿》里我们能

于 1973 年 9 月 6 日那篇讲稿中读到如下内容ldquo推动海氏思想进展的唯一问题就是存在问

题存在（Sein）之含义究竟是什么rdquo74但我们在这里陷入了难题Sein 或者ldquo存在rdquo概

念来自传统的实在论形而上学它通常意指ldquo实体rdquomdashmdash本质或者实存mdashmdash它关于被理解成

实在的某个存在者然而海氏从如下两个层面将自己的工作与传统形而上学对于ldquo存在rdquo

60 GA 73 1 68725 61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62 GA 73 2 99720 63 GA 731 68730 64 GA 73 1 78810 65 GA 65 7321 = 5835ndash36 66 GA 65 7826 = 634ndash5关于以上所列的各种存在与存在者比如可参见 GA 27 7126ndash721 以及

GA 2930 39824ndash25 = 2759ndash10 67 GA 74 65ndash6 68 GA 731 4725 69 GA 731 4724 70 GA 731 89613 71 关于毛泽东先生ldquo百花齐放rdquo思想见《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1957 年 2 月 27 日在最高

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上的讲话）第八小题第一节 72 惠特曼《自我之歌》第 51 诗节 73 见 GA 14 278 = 223ndash4ldquoSein verschwindet im Ereignisrdquo 74 GA 1537718ndash20 = 6713ndash14

6

的关注区分开来

首先海氏哲学并非探究ldquo存在rdquo一般而是存在的ldquo源头rdquo（das Woher des Seins）

即ldquo从什么并经由什么helliphellip存在得以发生rdquo75（这种情形下我们面临着ldquo存在rdquo含义令人

沮丧的模棱两可性它要么指澄明之境要么指存在者的存在这里我采用后一种含义）

海氏最初将这一ldquo源头rdquo称为存在的可理知性（﹦der Sinn von Sein）数年后他又重新

阐释将它理解成对存在者之存在而言的ldquo无蔽状态rdquoldquo场域rdquoldquo澄明之境rdquoldquo开敞状态rdquo

或者ldquo被抛而开敞之域rdquo诸如此类的表达76海氏竭力使古典存在论忽视而遗忘的这一本然

隐藏着的ldquo源头rdquo重现光明以殊异摹本方式呈现的存在（Sein）一直是形而上学的主题

另一方面海氏亦追问存在的本质或源头并因此探究形而上学的根基

其次早在《存在与时间》之前海氏就在现象学的旗帜下完成了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

他从青年时期极其痴迷的ldquo亚里士多德mdashmdash托马斯主义rdquo存在论中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而

开始关注人与存在之间的关联性并最终称之为ldquo现象学的存在论rdquo77那也意味着进入海

氏哲学的唯一通道就是现象学还原海德格尔学园的大门上仿佛镌刻着如下内容

ἀϕαινομενολέγητος μηδεὶς εἰσίτω大致译为ldquo不会现象学还原不得入内rdquo78

传统形而上学的对象是实在的由于它位于ldquo思想之外并与之分离（即独立于它）rdquo（ἔξω

ὂν καὶ χωριστόν）79与之相对现象学如此看待存在者它在我们的关注与运作之中向我们

意义显现亦即最宽泛意义层面的ldquo对心灵显现rdquo80数年之前阿伦middot古尔维奇教授指出

一旦开始现象学还原（现象学工作的必备要素）那么ldquo除了意义含义与指称这些概念

将不会有什么别的哲学问题rdquo81既然海氏哲学工作乃是现象学的（终其一生始终坚持这一

点）82那么它就特别关涉意义及其源头海氏将ldquo心灵rdquo的本质解释为所谓的ldquo在世界之

中存在rdquoldquo世界rdquo意指被打开作为绽出之生存的意义赋予之境域那么正如手冢富雄教

授提出的质疑为何海氏在其现象学工作之中继续使用稍显冗余的形而上学存在论术语呢

比如海氏声称ldquo存在（das Sein）使存在者现前rdquo83难道说的是存在使人类诞生廿亿年

前元古代时期的变形虫ldquo现前rdquo吗84还是指在人类理解力范围之内亦即ldquo存在者能够与

75 GA 7318215ndash16ldquodas von woher und wodurchdas Sein westrdquo 76 GA 15 33511ndash16 = 415ndash9 和 34429 = 477Sinn Wahrheit OrtschaftOrtlichkeitτόπος 亦见

出处同上34515ndash16 = 4724ndash25 40332ndash4041 = 9428ndash29 以及 SZ 17023ndash25 = 21423ndash26 GA

16 42421 = 514ndash15ldquoUnverborgenheit oder Lichtung (Verstehbarkeit)rdquoGA 65 2953 = 23230ldquodas

Offen fuumlr das Seinrdquo关于 Entwurfbereich作为被抛之开敞的事域见 GA 9 20131 = 15413 以及 GA

143523ndash24 = 2731ndash33 还有 GA 494125ndash28ldquoEnt-wurf besagtEr-oumlffnung und Offenhalten des

Offenen Lichten der Lichtung in der das was wir Sein (nicht das Seiende) nennen und somit unter diesem

Namen auch kennen eben als Sein offenkundig istrdquo 77 SZ 3821 = 6232 78 关于柏拉图学园那条颇具传说性质的门禁铭文ldquo不懂几何学者不得入内rdquo见亨利middot多米尼克middot萨

弗勒ldquoἈγεωμέτρητος μηδεὶς εἰσίτωrdquo亦见约翰内斯middot菲罗波努斯《亚里士多德希腊评注（《论灵魂》）》

第 15 卷第 117 页 16 至 17 行 79 《形而上学》XI 81065a24关于 ἔξω [τὴς διανοίας]见《形而上学》 VI 4 1028a 2 以及 1027b34ndash1028a1

思想之ldquo外rdquo即独立于思想亦见 GA 623802ndash13 = 1617ndash26 80 GA 83 808ldquoAnwesung fuumlr das Verstehenrdquo见阿奎那《意见评论集》I第 3 篇第 4 问第 5 节

ldquoid quod est praesens intelligibilerdquo 81 古尔维奇6528ndash9（原文为斜体） 82 见 GA 1414715ndash16 = 2011ldquodie weitere Frage [re das Wesen des Seins]die ich als phaumlnomenologische

beansprucherdquo出处同上542ndash3 = 4432ndash33ldquoDieses Vorgehen [in lsquoZeit und Seinrsquo] kann als

phaumlnomenologisch bezeichnet werdenrdquo 83 GA 1536324ndash26 = 593ndash4ldquodas Sein laumlszligt das Seiende anwesenrdquo 84 相对于存在使变形虫ldquo现前rdquo这一立场海氏关于现前（Anwesen）的理解有所不同他提到ldquo一切系

于存在者层次因果关系之上的弦外之音都应该被排除出去rdquo见 GA 1536323ndash24 = 592亦见出处同

上 36330ndash31 = 597ndash8ldquoDies lsquoLassenrsquo ist etwas von lsquoMachenrsquo grundlegend Verschiedenesrdquo

还可参见 GA 34279ndash12 = 2122ndash24人类总是能够在其存在中展现自己但动物却不能ldquo在存在

7

（人类）遭遇rdquo85这个层面存在者得以显现答案显然是后者

在我们即人类之中存在开始运作86

存在（das Sein）特别地仅仅在人类之中显现自身87

没有人类就没有存在者的存在（Sein des Seienden）88

同样海氏宣称现代世界里ldquo存在者肯定仍在被给出helliphellip但存在已然远离它们rdquo这里

的ldquo远离rdquo指的不是存在者ldquo此在状态rdquo（其实存（existentia）或者现成存在（Vorhandensein））

的消亡毋宁说对于存在者如何意义显现之理解力的匮乏ldquo争斗（πόλεμος）终止之处存

在者当然并未消亡但世界（即赋予意义的澄明之境）消失了rdquo89

基于上述两层考虑⑴存在不是海氏思想的最终主题⑵他将存在理解成存在者之可理

知性海氏为何不（赶在可能造成其哲学晦涩难懂之前）直接省掉那个麻烦反而继续沿用

形而上学专属的ldquo存在rdquo概念继而在现象学层面予以廓清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

那样做由此打开了ldquo潘多拉的盒子rdquo里面充斥着阻碍其哲学工作的旁枝末节与各种误解

手冢富雄教授的看法相当正确（不仅对于分析哲学家而言也对海德格尔学者来说）那些

缠绕海氏哲学实则毫无必要的疑惑很大程度上理应归咎于海氏自己

且举一例我们可能注意到海氏如何阐释希腊哲学多数学者可能会将亚里士多德这个

最受海氏推崇的哲学家视为传统对象主义存在论的代表人物然而解释亚里士多德思想的

过程中海氏实际上并未将他视为尚不成熟的实在论者而是尚未正式受封的现象学家值

得注意的是这一阐释不是海氏在亚里士多德思想里发掘的ldquo未尽之言之重演rdquo（die

Wiederholung des Ungesagten）它关涉对于形而上学一直忽视的存在之根基的廓清毋宁

说那类现象学阐释基于海氏如下信念自 1921 至 1922 年冬季学期以来他认为亚里士

多德那些形而上学文本饱含着关于存在者与其理解方式之间呈现的元现象学关联尚未主题

化的各种事例参照其 1939 年关于亚氏《物理学》第 2 卷第 1 章中出现的ldquo自然rdquo（ϕύσις）

概念解释海氏认为亚氏始终将存在者理解成某个现象也就是说在人类举止与阐释的事

域范围内显现的东西亚氏的术语 τὸ ὂν λεγόμενον（在 λόγος中呈现的存在者）指的是那样

的存在者我们将之理解成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而得以理知的存在者90换言之也许是隐

晦地亚氏总是在其与人类以及人类理智的现象学关联之中理解存在者既然人是有逻各斯

的动物我们不仅通过身体感官加深对存在者的理解然后赋予它们意义毋宁说我们与

它们的普遍可理知性即于殊异情境之中具有殊异意义的能力而不是单个特殊的意义之间存

在某种先天的关联因此海氏大胆地断言亚里士多德同康德一样是观念论者

如果ldquo观念论rdquo这个名称说的就是这样一种领会存在（即存在者的意义显现）绝不能由存在者得到

澄清对于任何存在者存在总已经是ldquo超越的东西rdquo了那么就只有观念论才有可能正确地提出哲学

里rdquo居有的东西仅仅对人类才有意义 85 GA 19 2057ndash10 = 14127ndash30 ldquosofern das Seiende da ist wie wir sagen sofern das Seiende uumlberhaupt

begegen kannrdquo关于ldquoDardquo它并非仅指ldquo在宇宙之中rdquo毋宁说能够有意义地与人遭遇 86 GA 73 1 9028ldquoBei unsmdashden Menschenmdashkommt das Sein ins Spielrdquo 87 GA 73 1 337ldquoDas Sein jenesmdashwas nur im Menschen eigens erscheintrdquo 88 《措利孔研讨班》22127ndash29 = 17617ndash18ldquoAlso kann es Sein von Seienden ohne den Menschen gar

nicht gebenrdquo 89 上述两句引文见 GA 406726ndash28 = 6913ndash15 以及 673ndash4 = 6815ndash16 90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VI 2 1026a33GA 19 20722ndash23 = 14321ndash22 GA 22 5914 = 508

ldquodas Enthuumlllte λεγόμενονrdquoGA 6 2 3178ndash9 = 21223ndash24 ldquoImlsquoals solchesrsquowird gesagtdas Seiende

ist unverborgenrdquo

8

问题这样亚里士多德和康德一样是观念论者91

海氏关于亚里士多德的阐释始终浸染着某种 20 世纪 20 年代从其导师埃德蒙德middot胡塞尔

那里继承的现象学方法直观的意义实事乃是现象学视角的基石诚然海氏沿用了亚里士

多德的存在论语言但他从现象学视角使用它们这一点在学界仍未得到充分主题讨论海

氏始终在这样的现象学视域下开展哲学工作从（根据逻各斯的κατὰ τὸν λόγον）人的角

度（ad hominem）92亦即与人的关注和旨趣相关来理解存在者这也揭示了一点与我们遭

遇的任何存在者都先天地具有意义93实际上对于日常生活实践世界里那些有用的存在者

海氏秉持严格的现象学立场即如果脱离了人类的旨趣那么上述存在者的ldquo自身持存性rdquo

就无法呈现于它们自身ldquo之内rdquo毋宁说器具的自身持存性就是与使用者的意向相关联的

有用性94海氏认为书写任何形式的存在都同时伴随着现象学的擦涂也就是说伴随

着将存在者经由现象学还原而至其对人的意义这一过程

那么还是回到那个问题海德格尔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何种程度上海氏那个基本问

题在其传统存在论的框架之内关涉了ldquo存在自身rdquo（das Sein selbst）又在何种程度内

并无关涉这个问题从始至终困扰着海德格尔学界我们必须对此慎之又慎步步为营我

们将从任何问题一般结构的追问开始然后深入探讨形而上学的ldquo主导问题rdquo（Leitfrage）

以及海氏自身工作的ldquo基本问题rdquo（Grundfrage）

海氏勾勒出任何问题的三个环节即问题的对象（Befragtes）问题的形式（Gefragtes）

与问题的意义（Erfragtes）这些术语分别对应问题的ldquo对象rdquoldquo选取视角rdquo以及ldquo解释结

果rdquo95

⑴所谓问题的对象（Befragtes）指的是被探究的存在者中世纪经院哲学称之为obiectum materiale quod

即实质对象

⑵所谓问题的选取视角（Gefragtes）指的是询问者在探究实质对象的过程中采用的主题形式任何

问题都依循这一形式96

⑶最后所谓问题的解释结果（Erfragtes）指的是经由将主题形式赋于实质对象之上问题提出者

所期待的答案就得到形式指引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就能区分形而上学的问题与海氏元形而上学层面的问题形而上学

将存在者（它们的实在ldquo居有存在rdquo）97视为实质对象然后追问使其实在的那个东西

根据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传统解释（笔者这里主要聚焦于其存在论方面而暂时悬置其神学

方面的内容）上述问题就展现为如下内容

⑴形而上学探讨的实质对象是存在者它的实在对ldquo存在的居有rdquo（τὸ ὄν）

⑵赋予存在者之上的主题形式接着得到廓清是其所是（ᾗ ὄν）由此产生一个问题它们的实在之

91 SZ 2083ndash7 = 25135ndash39 92 《物理学》II 1193a31海氏译文如下ldquo[das Seiende] das sich fuumlr die Ansprechung zeigtrdquo见 GA

9 2739 = 20836海氏接下来用了三页篇幅讨论这个论题 93 见 GA 5657 731ndash8 = 6124ndash29 ldquoIn einer Umwelt lebend bedeutet es mir uumlberall und immerrdquo 94 SZ 7137ndash38 = 10127ndash28ldquoZuhandenheit ist die ontologisch-kategoriale Bestimmung von Seiendem

wie es lsquoan sichrsquoistrdquo (原文为斜体)亦见出处同上7431ndash34 = 1051ndash6 95 SZ 513ndash17 = 2419ndash27亦见 GA 881217ndash202012ndash15 以及 2325ndash26 96 参见 GA 20 4238ndash11 = 30633ndash35 ldquodie Hinsicht woraufhin es gesehen wird und gesehen werden

sollrdquo 97 GA 22714ndash15 = 536ldquoEs istes hat Seinrdquo（海氏特别将ldquohatrdquo标为斜体）

9

根据究竟是什么

⑶最后那个问题的解释结果呈现为如下形式指引存在者的是其所是使得它们实在针对不同的

形而上学家形式指引的具体内容也各不相同对柏拉图而言它是ldquo理念rdquo（εἶδος）对于亚里士多德

来说它是ldquo实现rdquo（ἐνέργεια）对于阿奎那而言它是ldquo存在rdquo（esse）或者ldquo存在活动rdquo（actus essendi）

等等98

形而上学的主导问题（LEITFRAGE）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实在的存在者mdashmdashldquo居有存在rdquo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存在者实在的根据是什么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它们的实在或者存在本身呈现为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esse

等等

正如上述结构展现的形而上学问题聚焦于存在者尤其从ldquo为何rdquoldquo如何rdquo以及ldquo何

种程度上rdquo它们是实在的这些视角换言之形而上学针对存在者提出的问题乃是它们的

ldquo本质rdquo（即它们的存在是实在）究竟是什么宽泛地说就是使其实在的ldquo所是rdquo究

竟是什么形而上学始于存在者而后ldquo超越于rdquo它们之上以殊异的历史演变形态揭示了其

实在本身99然而形而上学最终仍要回到那些焕然一新的存在者之中正如亚里士多德所

言形而上学断言ldquo属于存在者自身的东西rdquo尤其它们的ldquo第一原则和最高原因rdquo100海氏

指出如下三个问题以同样的方式指明了亚氏形而上学的要核

ldquo就其居有存在而言的存在者rdquo是什么

居于其存在之中的存在者是什么

存在者的存在是什么101

显而易见形而上学是某种存在论它的一问一答来回运作（ldquo论rdquo-logy）最终皆落

脚于存在者（ldquo存在rdquoonto-）

另一方面海氏元形而上学层面的探究在形而上学停滞的地方继续前进通过针对存在

者的实在本身（无论何种历史形式理念实现等等）并将它们视为全新问题的考察对象而

置于显微镜下海氏将那个主导问题的解释结果转化成基本问题的实质对象实在本身即存

在者ldquo居有rdquo的 οὐσία究竟意指什么呢这个问题不是关于ldquo是其所是rdquo（ὂν ᾗ ὄν）而是

关于ldquo存在之存在rdquo（οὐσία ᾗ οὐσίαSein als Sein）尤其针对这个问题ldquo存在rdquo（Sein）

一般存在（针对存在者所谓的ldquo居有rdquo）这个实事的根据究竟是什么海氏关注

98 GA 22603 = 5021ndash22传统形而上学的解释输出（Erfragtes）形式上指向如下对象ldquo[Das] was

allein das Seiende selbst in seinem Sein zugaumlnglich machtrdquo参见 GA 7329972ldquoesse = quo estrdquo 关

于被视为一般存在者（Seiendheit）的理念（ἰδέα）见 GA 944246ndash7 99 GA 147010ndash12 = 5618ndash20ldquodaszlig es [= metaphysisches Denken]ausgehend vom Anwesenden dieses

in seiner Anwesenheit vorstelltrdquo 100 《形而上学》IV 1 1003a21ndash22 和 26ndash27ἀρχαί ἀκροτάται αἰτίαι 101 GA 4916916ndash18亦见《谢林论稿》21321ndash23 = 17537ndash39

10

存在之存在亦即追问如何能够产生一般的意义显现102

（存在者的）意义显现从哪里且如何现前103

基本问题（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如何现前104

存在如何现出105

但这里尚存一个问题学界多数人未能发现海氏的目标并不是一般存在（Sein）而是

存在（Sein）的根据

亦即为存在内在的可能性与必然性及其对于我们的开敞状态奠基的东西106

什么构成了存在的开敞状态以及与人的关联它又植根于什么之中107

存在或实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或者实在它们使存在者得以现前108但形而上学向来遮

蔽了那个主题海氏则追问ldquo为何lsquo存在rsquo（Sein）rdquo以及ldquo它如何以及为何显现rdquo我们

可以如下传统存在论的语言重提海氏的问题（随后笔者将以更为适当的现象学方式表达那个

问题）

以传统存在论术语呈现的海氏基本问题（Grundfrage）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存在者）的存在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此种存在如何得以可能与必要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用 X 形式上指引出解释结果）

我们先暂缓阐明 X 究竟能指引出什么结果而强调任何样式的存在（Sein）都肯定不是

海氏追问的解释目标而仅仅是问题的实质对象即 Befragtes 至于问题的解释结果即

Erfragtes它仍处于悬而未决之中仅由 X 形式指引它旨在回答为何ldquo存在rdquo（Sein）以

及人类行为的必要根据通过下列类比我们或许能了解海氏问题的大致论域

询问孩子 追问它们的母亲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 史密斯的孩子 史密斯女士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他们如何来到世上 她如何来到世上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 他们的妈妈（﹦X） 她的妈妈（﹦X）

102 GA 148624ndash871 = 709ndash10ldquoSein als Sein dh die Frageinwiefern es Anwesenheit als solche

geben kannrdquo 103 GA 1540530 = 9612ldquoWo und wie west anwesen anrdquo 104 GA 657822 = 6230ldquoDie Grundfrage wie west das Seynrdquo 105 GA 88 97ldquoWie west das Seinrdquo 106 GA 166615ndash16 ldquoworin gruumlndet die innere Moumlglichkeit und Notwendigkeit der Offenbarkeit des Seinsrdquo 107 GA 164233ndash15 = 43ndash14 ldquoworin gruumlndet und besteht die Offenbarkeit des Seins und seines Verhaumlltnis

zum Menschenrdquo 108 SZ 97 = 2913ldquoSein ist jeweils das Sein eines Seiendenrdquo

11

且看表格左边某种程度上形而上学正如追问ldquo这些孩子是谁rdquo并试图通过找到他

们的母亲从而回答那个问题那些孩子正是那个问题的实质对象循着问题的解释线索

（Erfragtes 或者 X）即ldquo那些孩子的母亲无论她可能是谁rdquo那个问题得以深入背后后

者只是对于探索结果的形式指引鉴于它仅是形式层面的因而并未有具体的实质内容最

终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得到充实简middot史密斯由此可以发现形式指引与其最终得到

充实的具体内容之间存在重要的区分

⑴形式指引ldquo史密斯的孩子的母亲rdquo（她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⑵最终充实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简middot史密斯

那么问题整个转向于如何基于史密斯女士来规定她的孩子

然而（让我们关注上面表格的右边）海氏元形而上学就好像始于追问简middot史密斯本人

而不是作为小史密斯的母亲（当然她一直拥有那个身份即使我们暂且悬置它）毋宁说

追问她自身的背景史密斯女士本人如今成为新问题的实质对象循着新的解释线索

（Erfragtes）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rdquo那个问题得以继续深入背后海氏的基本问题

（Grundfrage）就类比于史密斯女士专场并不包括她的孩子问题的对象（Befragtes）现

在就是简middot史密斯本人并不与其孩子发生任何关系这一问题深入史密斯女士ldquo背后rdquo

达至其自身的源头作为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mdashmdash无论她可能是谁rdquo而得到形式指引最终

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得到充实琼斯女士

类比层面上海氏正是此意他说他试图ldquo放弃从植根于存在者的存在视角思考存在

（Sein）rdquo109换言之思考存在本身（它通常是存在者的存在）脱离它与存在者的关系

所谓ldquo思考它rdquo就意味着ldquo揭示它的可能性根据rdquo但是问题正在于那个得到强化的ldquo本

身rdquo（das Sein selbst）它具有潜在的误导作用可能诱使我们认为海氏正在探寻存在本真

的实在形式好比某人在鸡尾酒宴会上东张西望寻找宴会的主人并对旁边的搭档说ldquo不

不是他也不是他还不是他rdquo然后ldquo原来他在那里那就是宴会主人rdquo但每当他提到

ldquo存在本身rdquo时上述观点绝不是海氏本意

这里我们陷入到从一开始就困扰着学界的那个难题海氏在两个不同的层面使用ldquo存

在本身（das Sein selbst）rdquo分别是其元形而上学问题的对象（Befragtes）以及解释结果

（Erfragtes）层面

ldquo存在本身（DAS SEIN SELBST）rdquo的双重含义

作为问题对象（Befragtes）它意味着（存在者）的存在作为海氏问题的实质对象

作为解释结果（Erfragtes）它是某种形式指引即能够回答这种存在解释根据问题的任何答案

至于上述第一种情况指代海氏问题实质对象（Befragtes）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它原本意

指存在者的存在但现在只关注它自身类比于作为问题对象而被询问的简middot史密斯自己

而不是作为小史密斯的妈妈110然而上述第二种情况里（伴随着无可避免的困惑）ldquo存

在本身rdquo这一术语指代的是问题的解释输出（Erfragtes）这里ldquo存在本身rdquo乃是某个解

释设备某个形式指引器正如用ldquoXrdquo指代任何问题正在探究的未知对象后一种情形中

109 GA 14532ndash33 = 212ndash14 110 ldquo存在本身rdquo具有这层含义例如见 SZ 15211 = 19331ldquonach ihm [= das Sein] selbstrdquo亦见

GA 4018322 = 19423GA 7318211ndash17等等

12

ldquo存在本身rdquo乃是某种言说ldquo存在本质rdquo的方式111此处的ldquo本质rdquo指的是ldquo存在的源发根

据rdquo（Lassen von Anwesen）112因此ldquo存在本身rdquo这一术语指涉超越存在（参见）

113而

朝向存在的ldquo源头rdquo（das Woher）ldquo（始终作为存在者的）存在从中并经由之而显现的东西rdquo114这一ldquo源头rdquo根本而言就是ldquo本有rdquo（Ereignis）绽出之生存结构上本己居有被抛之开

敞的澄明之境这一本真状态115上述讨论旨在提醒不要将作为海氏问题对象（Befragtes）的

ldquo存在本身rdquo与作为问题解释输出（Erfragtes）的形式指引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相互混淆就好

比将简middot史密斯与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rdquo即琼斯女士相互混淆谁都不想将母亲与女儿混为

一谈因为那将极其尴尬更别提这里还犯下了重大的范畴错误

ldquo居于自身的存在rdquo是海氏为了揭示其产生根据而追问（befragen）的实质对象最终

得到的回答正是由之而打开作为绽出之生存的本有的澄明之境ldquo本有让出开敞状态即澄

明之境存在者在之中得以持久地意义显现rdquo116因此作为海氏探究ldquoXrdquo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

并非居于自身之中的某个存在者某个ldquo超级存在rdquo它作为异于并优先于存在者之普通存

在的更高形式毋宁说它指代使存在者得以存在的可能根据海氏旨在思考意义显现本身

追溯至其在绽出之生存的本有之中的源头（ldquoauf das Ereignis zugedachtrdquo）117作为ldquo给

出rdquo存在之澄明所有构型无法规定的ldquo它rdquo（es）（das Ereignis gibt die Lichtung）海氏

将这种对于源头的追溯称为ldquo从意义显现处回溯至本有rdquo118一旦抵达那里海氏说ldquo将

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这个术语了rdquo119

正如海氏与手冢富雄教授对谈时承认的那样上述疑惑在所难免海氏将其中心论题定

义为ldquo居于其本质之中的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 in dessen Wesen）120时我们常能在

他的著作中感受到那种疑惑那个德语术语蕴含着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两层含义前三个单词（ldquo存

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指代海氏问题的实质对象（Befragtes）后三个单词（ldquo居于本质

之中rdquoin dessen Wesen）指代海氏问题的解释输出（Erfragtes）

⑴存在本身（DAS SEIN SELBST）⑵居于本质之中（IN DESSEN WESEN）

借用存在论术语

Befragtes = das Sein selbst 亟待探究的（存在者之存在）

Erfragtes = in dessen Wesen 我们探寻本质即存在一般的源头

借用更为合适的现象学术语

Befragtes = das Anwesen selbst 亟待探究的存在者之可理知性

Erfragtes = in dessen Woher 我们探寻这种可理知性的解释根据

111 GA 73110814ldquodas Wesen des SeinsrdquoGA 141413ndash4ldquoGrundfrage nach dem Wesen und

der Wahrheit des Seinsrdquo 112 GA 144618 = 3726 113 《国家篇》VI 509b9 114 GA 73 1 8215ndash16ldquodas von woher und wodurchdas Sein westrdquo GA 94 2495 和19ldquo[die]

Wesung des Seinsrdquo 115 见本章脚注 129 116 GA 122472ndash4 = 12718ndash19ldquo das Ereignener-gibt das Freie der Lichtung in die Anwesendes

anwahrenkannrdquo 117 GA 144529ndash30 = 375ndash6 See GA 12 24930ndash31 = 12938ndash40ldquoDagegen laumlszligt das Sein hinsichtlich

seiner Wesensherkunft aus dem Ereignis denkenrdquo 118 GA 14558 = 4532ldquoRuumlckgang vom Anwesen zum Ereignenrdquo 119 GA 1536517ndash18 = 609ndash10 120 GA 4018322 = 19423

13

海氏这类表述方式极易造成疑惑对此我们只得受其引诱而无奈咕哝ldquo弃绝一切希

望吧入门者rdquo（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rsquoentrate qui）或者如道奇森笔下的矮胖子

先生（Humpty Dumpty）那样海氏喃喃自语ldquo若使用某个术语由我自己决定赋予它何

种含义不多也不少rdquo121然而倒也不必感到绝望仍有一种方式可以将我们带离这种爱

丽丝梦游仙境

在其后期著作中尤其自 1960 年直至 1976 年去世这段时间海氏更为清楚地表达了自

己的观点他宣称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的形式指引最终呈现为澄明之境（die

Lichtung）即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海氏将之描述为其一切工作的原初现象（Urphaumlnomen）122澄明之境乃是使得存在者的存在（现象学视角就是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可能而必要的

始终已然敞开的ldquo场域rdquo海氏称之为ldquo领会活动的开敞之域rdquo以及ldquo无蔽状态或者澄明之

境（理解力）的事域rdquo123换言之经由后者存在者的理解力得以在前者之中发生解释符

号ldquoXrdquo由此得到具体而实在的内容先前仅得到形式指引的东西如今开始具有实质内容

并得到合适的称谓这一切究竟如何可能的呢

对我们来说某个存在者的存在（Sein）只能经由迂回的（discursive）思想与行动得到

显现换言之仅当我们将某个存在者视为如此这般的或者就这或那个可能性而言的东西时

它的存在才得以显现出来只要我将存在者ldquo作为rdquo某个东西无论理论层面抑或实践层面

我就同时领会了它的存在无论正确与否海氏认为ldquo领会存在者的存在就等同于领会它

们的是其所是（what-it-is）以及成其所是（how-it-is）rdquo124是其所是以及成其所是乃意

指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与其他所有形而上学家所谓的存在者的实在本质（οὐσία）以及存

在者的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如果将那些存在论术语转换成现象学框架就展现

为如下论证

⑴迂回地思想或者行动暗含了存在者与其意义器具与其事务之间的ldquo来回运作rdquo

（dis-currere）正如我们厘清这个存在者实际上是否具有那种意义或者这个器具是否适合于

那项事务

⑵无论将存在者视为ldquo这rdquo或ldquo那rdquo或者作为适用于某项事务的东西我们都在（正

确或错误地）领会存在者对于我们而言的当前意义mdashmdash存在论层面上我们领会了存在者的

当前存在（das jeweilige Sein des Seienden）

⑶然而我们通过在器具与事务存在者与其可能意义之间的ldquo开敞场域中穿梭rdquo125

才能迂回地思考与行动

⑷但那个场域（澄明之境）必须已然开敞并且运作从而才具备ldquo将helliphellip视为rdquo或者

ldquo将helliphellip适用于rdquo的可能性换言之倘若我们能够发现某个存在者的当前意义那么在那

些关联项（存在者与其意义或者器具与其事务）之间必定有某种可能的关联已然运作

⑸因此这一已然运作的可能性即向来已经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乃是所有意义（存

在论层面看指的是关于存在者存在的一切事态）的源发根据126

121 刘易斯middot卡罗尔（原名查尔斯middot路特维奇middot道奇森）《镜中世界奇遇记》第 6 章第 66 页 21 至 24 行 122 GA 148113ndash14 = 6530ndash32UrphaumlnomenUr-sache 123 分别散见GA 9 19921 = 15224 ldquo[das] Offene des Begreifensrdquo (由约翰middot萨利斯英译)以及 GA

16 42420ndash21 = 519ndash20 ldquoder Bereich der Unverborgenheit oder Lichtung (Verstehbarkeit)rdquo

ldquoVerstehbarkeitrdquo（可理知性）是新造的哲学术语格林兄弟编纂的《德语词典》里并未出现 124 GA 913121ndash22 = 10333ndash35ldquoVerstaumlndnis des Seins (Seinsverfassung Was- und Wie-sein) des

Seiendenrdquo 125 GA 15 3806 = 6843见 GA 14 8135 和 843ndash4 = 6619 以及 689 (durchmiszligt duchmeszligbaren)

还有 GA 7 1912 = 1832 (durchgeht) 126 为何是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呢答案Da-sein 被抛入的对象乃是作为敞开的澄明之境本真的绽出之

生存见 SZ 27616ndash17 = 32111 以及 SZ 1335 = 17122

14

⑹综上所述向来已经运作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乃是海氏一切工作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127

如上所述通过对于那些模棱两可的存在论术语实际含义的现象学替换我们就能廓清

海氏对于ldquo存在rdquo（das Sein）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这些概念爱丽丝梦游仙境般

的使用

⑴至于其问题的实质对象（Befragtes）我们应该将曾遭致误解的存在论概念mdashmdash存在

者的ldquo存在rdquo以及ldquo存在本身rdquomdashmdash始终理解为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即它们对于人的意义显

现

⑵至于其问题的解释结果（Erfragtes）与其关注仅富有形式指引性的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

（das Sein selbst）（海氏为达成思想目标而采用的通名）倒不如讨论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

或者ldquo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rdquo抑或其后期使用的术语绽出之生存的本有或者本有的澄

明之境上述概念均以相同的方式为之前暂用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命名它们亦为海氏最终追求

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命名

所以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ldquo矮胖子主义rdquo问题海氏关注的基本问题

可分为如下三个环节

⑴事域存在者的可理知性视其所是

⑵论题它的解释根据即什么使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得以可能而必要

⑶最终结论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绽出之生存作为旨在可理知性的澄明之境

当然有人可能会用ldquo存在rdquo超越论语言描述海氏的现象学工作（令人遗憾的是这正

是当今学界的主流）然而即使这样做ldquo存在rdquo显然仍不是海氏追求的主题再次引用那

句话ldquo一旦抵达那里将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这个术语了rdquo128与此相反海氏

思想的核心植根于其称为本有的绽出之生存129或者本有的澄明之境

130这些概念中海氏前期

主要就被抛状态向来已然打开了澄明之境并保持其敞开性这一点阐释绽出之生存（Da-sein）

而在后期著作中则主要讨论由被抛而开敞的绽出之生存开敞的澄明之境（Da-sein）然而

正如 1962 年 4 月海氏向威廉middotJmiddot理查德森断言这一讨论重点的改变绝非暗示ldquo某种立场

的变化遑论放弃《存在与时间》的基本论题rdquo131

有人可能提出异议不能大而化之地认为绽出之生存就是澄明之境因为绽出之生存

固然是澄明之境但不是澄明之境的全部那个观点预设了如下前提澄明之境在绽出之

生存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之间被共享（但这一论点没有任何文本依据）还有人援引海氏如下论

述人立于自身与ldquo人不存在rdquo的澄明之境的ldquo关系之中rdquo132但实际上海氏紧接着解释了

那句话的根本意图ldquo一旦人从澄明之境那里获得自身的规定性rdquo133换言之澄明之境正

127 接下来我们将阐明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与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绽出之生存同义见

GA 73 158519ldquoEr-eignet uns dem Dardquo标为斜体亦见 58527ldquoin dem es [das Ereignis] uns

dem Da er-eignetrdquo 128 GA 73 2131921 以及23本有而开敞的澄明之境ldquo比存在更根本（wesender als das Sein）rdquo 129 见 GA 12 2494ndash6 = 12911ndash13ldquoDie Vereignung des Menschen[entlaumlszligt] das Menschenwesen in

sein Eigenesrdquo换言之绽出之生存本己而居有其本真的状态即作为澄明之境的被抛之开敞状态亦

见出处同上2472ndash4 = 12718ndash19 以及 2491ndash2 = 1299GA 14 2818ndash19 = 2315ndash17GA 65

407 注释 = 322 注释 1GA 94 44831 130 GA 71 2119 = 1801ndash2ldquodie ereignete Lichtungrdquo 131 GA 11 14923ndash24 = xvi27ndash28 132 GA 15 3909ndash11 = 754ndash5 ldquozu dem was nicht der Mensch istrdquo 133 GA 15 39010ndash11 = 754ndash5 ldquoindem er doch von dort seine Bestimmung empfaumlngtrdquo笔者自译

15

是人的存在根据（raison drsquoecirctre 或者 οὗ ἕνεκα或者 Worumwillen）134澄明之境乃是绽出之生

存实存的根本原因它无非就是人自身的规定和界定作为绽出之生存的目的（τέλος）澄

明之境从结构上就规定了绽出之生存一般的内容和原因澄明之境与绽出之生存并无差别

海氏关于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的主题研究为其克服（uumlberwinden）形而上学或者从形

而上学那里得到解放（verwinden）这一主张提供了基础本书最后两章对那个主张提出了

批评与此同时本书讨论了如下三个论题

⑴海氏的哲学工作从始至终都是现象学的

⑵海氏所谓的ldquo存在rdquo（das Sein）意指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即它们对于νοῦς 与λόγος

这一宽泛意义上的人类理智而言的意义显现（Anwesen）无论实践方面还是理论方面

⑶海氏的最终目标即所谓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指的不是可理知性而是可理知性的可能性

根据就其形式来说就是ldquo使之可能者rdquo（das Ermoumlglichende）就其内容而言就是作为

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的绽出之生存135

与海氏一样本书将从古希腊思想开始讨论第 23 两章旨在展现海氏对于希腊形而

上学家尤其亚里士多德所达至成就以及局限的观点讨论读者也许会感觉这两章篇幅过长

对此笔者预先表达歉意不过它却是通达海氏一般问题范式以及展现其如何形成并回答自

身基本问题的根本路径我们理应坚持海氏给予学生关于尼采思想研究的建议它同样适用

于海氏自己的著作研究ldquo先花十到十五年时间研习亚里士多德rdquo136

有些学者会觉得从第四章切题更易上手但若尚未理解海氏如何在一般层面解释古希腊

哲学以及在特殊层面阐发亚里士多德学说他们亦将很难（笔者认为根本不可能）充分而精

准地领会海德格尔思想笔者认为当今学界很多毫无必要的争议都源于未能充分理解海氏如

何经由亚里士多德思想解释而直达自己关注的问题且举一例海氏现象学尤其如何理解

《存在与时间》讨论的ldquo存在rdquo其要旨在于他接受了亚里士多德的如下观点任何被给定

的存在者ldquo居有多大程度的存在（εἶναι）就得到多大程度的解蔽（ἀλήϑεια）rdquo137海氏在

其关于《形而上学》第九卷第十章充满睿智的阐释里回应了亚氏那个论断他认为最严格层

面（κυριώτατα）的存在（Sein）138就意指领会与解蔽所追问的任何存在者

139海氏因此断定

《形而上学》范围内亚氏早已发现了如下元现象学层面的实事所有存在样态的类比统一

就是领会而至解蔽这一活动本身正基于此海氏才超越了胡塞尔关于范畴直观（《逻辑研

究》第六卷第六章）的非凡创举从而切入自身关于范畴直观之可能根据的追问之中以上

两大巅峰发现mdashmdash作为《形而上学》全书高潮的第九卷第 10 章以及作为《逻辑研究》探究

顶点的第六卷第六章mdashmdash在海氏那里聚合他究其一生始终在探究绽出之生存的本有作为

澄明之境

海氏上述洞见已然超出亚里士多德与胡塞尔早期所能达到的地步占据形而上学历史首

尾两端的二位思想巨擘均未能追问针对可被理解的存在者的理智解蔽为何以及如何可能而

又必要他们未能提问存在者以ldquo作为helliphelliprdquo形式显现其意义这一活动如何产生海氏认

为那个基本问题（Grundfrage）既没有在前苏格拉底时期被提出来也未能在自那以降的

134 《形而上学》XII 7 1072b1ndash3亚里士多德区分了 τὸ οὗ ἕνεκα τινί （为他者考虑的善）与 τὸ οὗ ἕνεκα

τινός (为自身考虑的善)这里指涉后者 135 仅在类比的层面结合《国家篇》VI505a2 以及 VII517b8 提到的ldquo善rdquo（τὸ ἀγαϑόν）可见ldquo善之

实现者rdquo（das Tauglichmachende）就等同于ldquo使之可能者rdquo（das Ermoumlglichende）见 GA 6 2 37916ndash18

= 1534ndash161 136 GA 8 789 = 7333ldquostudieren zuvor zehn oder fuumlnfzehn Jahre hindurch Aristotelesrdquo (海氏自己似

乎就曾这样践行) 137《形而上学》II 1 993b30ndash31 138《形而上学》IX 10 1051b1 139 GA 73297524ldquoSein ist nie ohne Offenbarkeit von Seienden zu Denkenrdquo

16

任何哲学之思里得到追问可以肯定作为ldquo存在mdash神学rdquo建构起来的形而上学将存在者的

存在（无论 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esse 或者其它）回溯至某个最高的存在样态那里它通常被称

为ldquo神rdquo140然而它仍然未能解答mdashmdash实际上甚至未能提问mdashmdashldquo为何存在rdquo

为阐发那个问题海氏首先摒弃了实在论形而上学而沿用现象学这样哲学的实质对

象就由居于其存在之中的存在者转换到居于其可理知性之中的存在者身上它也揭示了我们

究竟如何赋予存在者意义这也是《存在与时间》的主要任务然而即便如此也仅迈出

了第一步海氏接着迈出了第二步也是关键的一步将如此这般的意义显现（Anwesen als

solches）回溯至作为可理知性的源发根据（Lassen des Anwesens）的本有（Ereignis）那里

仅当受惠于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海氏才能达成上述双重任务基于这一点即便某些

学者对于海氏关于亚里士多德的相关阐释了无兴趣仍应至少关注本书第 23 章的讨论内

容以便了解海氏如何又在哪里将自己的问题立足于亚氏形而上学之上

本书第一部分回顾了海氏如何重新阐释希腊古典哲学并由此提出了引导其哲学工作逾

半个世纪的那个问题第二章尝试廓清海氏对于亚里士多德思想的解释将亚氏视为早已隐

微领会如下要旨的元现象学者οὐσία乃是存在者经由逻各斯（λόγος）方式达成的理智显现

或者意义现前（ἀλήϑεια与 παρουσία）因此 οὐσία亦是存在者对于人类而言的开敞状态与适

用性对海氏来说上述洞见根植于其关于《形而上学》第九卷第十章的阐释它使存在不

再仅限于系词功能海氏亦从胡塞尔《逻辑研究》里发现相关论述这也使得海氏能够将其

注意力聚焦于理智解蔽活动本身并提出那个古希腊人未曾追问的问题亦即关于理智解蔽

产生的源头以及必然性问题

第三章旨在展示海氏如何超越将 οὐσία 视为 παρουσία 这一亚里士多德主义思想而提

出自己关于 παρουσία之源头的追问此章廓清了如下区别⑴形而上学的ldquo主导问题rdquo它

关于确保存在者实在的实在本身之殊异形态⑵海氏自己的ldquo基本问题rdquo它关于作为可理

知性的实在本身之一切形态究竟如何可能海氏对于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拓宽了形而上

学历史上如下三个核心术语的边界ἀλήϑεια εἶδος与 οὐσία他认为那三个术语皆允诺了某种

对于人类理智的关联在那些现象里还有一个尚未主题化的先天开敞状态即绽出之生存

作为本有的澄明之境它使得那一关联可能而又必要针对开敞状态海氏最初使用的术语

是 ἀ-λήϑεια（解蔽从而开敞）就其原初含义而言笔者将这一原初含义称为 ἀλήϑεια-1海

氏早期称之为ldquo存在论真理rdquo（这一名称易遭致误解）它亦是作为本有澄明之境的绽出之

生存自身Ἀλήϑεια-1 使得我们在前理论或者前命题化活动中遭遇的存在者之可理知性得以

可能笔者将由此衍生出的解蔽活动称为 ἀλήϑεια-2（海氏早期称为ldquo存在者层次的真理rdquo）141再者任一给定事态这类前命题化的可理知性又是理智与事态之间正确符合的必要条件

（ἀλήϑεια-3）仅在第三个层次我们才适合使用ldquo真理rdquo这个术语

本书第二部分分列三章讨论了《存在与时间》第四章廓清了海氏如下现象学解释

存在者的存在被视为对于人而言的意义显现并且没有否认脱离于人类解蔽活动而在宇宙之

中ldquo独立于外rdquo这种关于存在者的实存理解这一章紧接着讨论了海氏对于在世界之中存在

（In-der-Welt-sein）的绽出之生存（Da-sein）的解释居于并持守澄明之境确保迂回的

可理知性142

140 GA 72299113ldquoDas Seiendste des Seienden ist der Gottrdquo 141 海氏在 GA 913122ndash23 = 10335 处阐明了 ἀλήϑεια-1 与 ἀλήϑεια-2 之间的关联ldquoEnthuumllltheit des

Seins ermoumlglicht erst Offenbarkeit von Seiendenrdquo（原文为斜体） 142 关于ldquo持守rdquo见《措利孔研讨班》27331ndash2741 = 21814ndash15ldquolsquoexistierenrsquo mit lsquoaus-stehen

eines Offenheitsbereichesrsquozu uumlbersetzenrdquoldquoAusstehenrdquo不应译为ldquo经受rdquo如 GA 93747 和10ndash11

= 2841 和4的英译那样海氏曾将人对于澄明之境的ldquo持守rdquo理解为ldquo立于其中rdquo比如GA 9

37721ndash22 = 28629ldquoder ekstatischedh im Bereich des Offenen innestehende geworfene Entwurfrdquo

17

第五章从被抛之开敞状态（der geworfene Entwurf）或者本有（Ereignis）方面探讨了

如何持守使可理知性得以可能的澄明之境绽出之生存被视为ldquo被迫而外立rdquo（ex + sistere）

亦即诸多可能性之中的某个可能性这类绽出之生存能够从如下四个特点经由与一般生命尤

其动物生命的对比而得到窥见可能性与自身揭蔽不得不存在双向运动开敞状态海

氏认为绽出之生存的运动mdashmdash结构上超出存在者同时又返回存在者mdashmdash在生存论层次上使

澄明之境保持开敞状态并使存在者的特殊意义（Bedeutungen）得以可能作为整体这一

超出而又返回的运动结构被称为ldquo话语rdquo（Redeλόγος）它也是ldquo在世界之中存在rdquo

（In-der-Welt-sein）这一术语的别称

第六章则讨论了我们如何经由海氏所说先行到死的决断而成为ldquo整体rdquo的自身所谓先

行到死的决断指的是对于被抛之开敞状态有限性与有朽性的充分熟稔接纳经历了所有

意义赋予世界罕有的瞬间崩塌我们就能发现绽出之生存被视为可理知性之源发根据的

澄明之境具有彻底的无根基状态亦即ldquo荒谬性rdquo上述经历将我们抛回（abweisen）至

通过其可理知性而与之发生必然关联的存在者之中但现在我们会意识到迫在眉睫的究竟是

什么同时可能由自己主导无根基而又有朽的本己生命对于自身荒谬的被抛之开敞状态的

本真假设揭示了个体成为有限有朽的己所是只要我们与所遭遇的任何他者共在并赋予它们

意义海氏认为作出这样的决断即成为ldquo本真的时间性rdquo它反过来使ldquo本真的历史性rdquo

得以可能我们将在这一章重新定义那两个术语

本书第三部分聚焦海氏《存在与时间》之后的哲学思想阐明了其前后期工作架构的统

一性和连续性第七章讨论了从其工作计划第一个环节（绽出之生存的结构它持守着澄明

之境这一赋义活动的源发根据SZ I1-2）向第二个环节（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作为一

切意义显现殊异样态的源头SZ I3）进展过程中海氏曾面临的一些桎梏对海氏而言如

果按照原初计划写完了《存在与时间》就意味着在超越论的框架内完成了ldquo基础存在论rdquo

这也为以ldquo形而上的存在论rdquo名义进一步廓清特定事域性的存在论奠定了基础然而直到

1930 年 12 月海氏发现了本有澄明之境具有本然的隐藏状态从而迈入了新阶段《存在

与时间》的超越论进路不再适合实现这一工作计划所以他开始了众所周知的转换（Wandel）

从超越论转向其称为ldquo存在历史性rdquo（seinsgeschichtlich）进路所谓ldquo存在历史性rdquo在原初

严格的意义上与ldquo历史学rdquo毫无关系而与如下要旨相关纵贯西方形而上学本有如何（ldquo给

出rdquoldquo派定rdquoldquo分派rdquo）使澄明之境的殊异形态得以可能

第八章探讨了本有以及受到诸多误解的 die Kehre（通常译为ldquo转向rdquo）概念此章阐明

了《存在与时间》里提到的被抛性与其后期工作中的本有问题具有同一性并且认为本有揭

示了如下原初实事作为澄明之境绽出之生存本然被抛而开敞着这一章还廓清了ldquo转向rdquo

的不同含义并表明通常的解释（20 世纪 30 年代从 Dasein 向 Sein 的明显转换）并非 die Kehre

原初而本真的含义

第九章探讨了海氏所谓的ldquo存在历史rdquo（Seinsgeschichte）它实际上有如下四层含义

首先它是某种直接的历史学解释关于存在究竟是什么以及从前苏格拉底时期直至尼采这

些哲学家那里存在究竟如何运作其次海氏认为那些哲学家要么未能追问（前苏格拉

底时期）要么忽视遗忘了（从柏拉图到胡塞尔）绽出之生存的本有基于此存在历史

同时也是ldquo遗忘的历史rdquo（Vergessenheitsgeschichte）但它不是遗忘ldquo存在rdquo的历史毋宁

说遗忘ldquo本有rdquo的历史然后所谓存在历史还指本有ldquo向rdquo构成海氏历史的哲学家甚

至那些忽视了其源头的哲学家ldquo给出rdquoldquo派定rdquo了澄明之境的殊异历史构型最后对于本

有（Ereignis）的忽视与澄明之境的构型ldquo派定rdquo相互结合这一历史就成为西方文明的衰

落史它植根于本有之忽视这一忽视日益加深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海氏认为它在

现今全球化模式下达至顶峰尤其以影响广泛的科技之思想和创制为标志它们彻底涂抹掉

本有的痕迹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

18

本书的结论部分由第十章构成它批判地反思了海氏 1953 年的演讲《关于技艺的追问》

笔者认为那篇演讲暴露了海氏后期哲学严重的局限性尤其一般层面上对于历史的解释以

及特殊层面上对于现代性的理解

19

第一部分 开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第二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继承

一

海德格尔云ldquo哲学是关于存在者本质的知识rdquo1哲学探究存在者的始因和原则进而

抵达解释存在者ldquo什么rdquoldquo为什么rdquo以及ldquo如何是rdquo的最终因归功于苏格拉底柏拉图

哲学问题作为辩证式的探究开始在西方粉墨登场例如在诸多美德之上探究美德本身

（virtue-ness）（《美诺》）或者在诸多虔行之上探究虔诚本身（pious-ness）（《游叙弗伦》）

统括之哲学追问所有 X 的 X 本身（X-ness）这种ldquo本身（-ness）rdquo之维可被指称为 X 的

本质如果ldquo本质rdquo一词被宽泛使用且不考虑现有的本质∕实存之分

然而哲学的最高形式（亚里士多德称为ldquo第一哲学rdquo2）并不追问特殊事物或事域的

本质（所有 X 的 X 本身所有 Y 的 Y 本身）它追问所有存在者的ldquo存在rdquo本身（is-ness）

即使任何事物实在的ldquo实在rdquo本身（realness）它是ldquo关于整体和第一因的合理论证rdquo3或

者借用海氏术语关于ldquo就其本源而言的整体rdquo4第一哲学关涉所有存在的事物从最普

遍的视角探究它们即ldquo实在rdquo本身就此而言它不属于任何ldquo部分的rdquo或ldquo事域性的rdquo

科学5这种科学首先分割事物的属性譬如运动（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然后将事物置

于其下展开研究与此相反第一哲学的问题始于ldquo事物（任何实在的特殊事物）是什么rdquo

亚里士多德认为某个存在者（τὸ ὄν）就等同为某个ldquo存在rdquo或ldquo居有存在rdquo的事物6即

某个ldquo实在rdquo的事物当然这也导致对ldquo实在rdquo内涵的追问它也是所有形而上学的核心

问题ldquo什么组建了所有实在的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为了厘清ldquo所有实在的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与

大多数哲学家一样海氏使用了两个最具形式指引特征的术语ldquo存在（das Sein）rdquo对应ldquolsquo实

在rsquo本身（realness）rdquoldquo存在者（das Seiende）rdquo对应ldquo某种实在（the real）rdquo作为形式指引

诸类术语（包括其他任何语言中的同义词）都仅是守位者或占位符从而让亚氏海氏或其

他哲学家认为的所有实在之ldquo实在rdquo本身居于其中柏拉图认为事物的实在本身居于ldquo相之

理智显现（εἶδος）rdquo亚里士多德认为它居于完成的具有或朝向完成的功能之中（ἐντελέχεια

ἐνέργεια）托马斯middot阿奎那认为它居于事物经由神之创造而分有生命的过程之中换言之

ldquo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ldquo存在rdquo（德文 Sein拉丁文 esse英文 being）这些概念仅是关于事物ldquolsquo实

在rsquo本身rdquo之内容或意义的形式指引（哲学家们为此争论不休）对海氏来说ldquo存在（das Sein）rdquo

是关于其内容的形式指引亦即在人类理智之中或就理智而言的某物之意义显现因此接

下来笔者将存在存在者本身（Seiendheit）和ldquo实在rdquo本身这些术语视为关于那特殊而

尚未论定的内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阿奎那海德格尔和我们自己迄今为止还在为此争

1 GA 452928-29=2918-19lsquolsquoPhilosophie (ist) das Wissen vom Wesen der Dingerdquo 哲学关注事物的

ldquo本质rdquo或存在（Sein）这也是它与科学的区别ldquo存在者能这样被探究并不明确追问存在（(D)as Seiende

kann untersucht werdenohne ausdruumlcklich nach dem Sein zu fragen）rdquoGA 22811-12=620-21 2 《形而上学》Ⅵ 11026a30 和Ⅺ41061b19φιλοσοφία πρώτη（第一哲学）亦见《论动物的运动》6

700b9 3 参见 Thomas PruferldquoA Protreptricrdquo 2 4 GA 192122-3=14632ldquodas Ganze hinsichtlich seiner Urspruumlngerdquo 5 《形而上学》Ⅵ 11003a22-23ἐπιστήμαι ἐν μέρει λεγόμεναι 6 GA 22714-15=536ldquoEs(das Seiende)istes hat Sein（存在者是它有存在）rdquo海氏强调

20

论不休7）的形式指引（ex aequo）

这里存在明显的循环对所有实在之ldquo实在rdquo本身的追问引出同一层次的新问题事物

所ldquo有rdquo而达致实在的ldquo实在rdquo本身究竟意指什么或者究竟什么组建了ldquo实在rdquo本身它

们可表述成如下两个问题⑴ 什么是实在的事物⑵ 什么是该事物所ldquo有rdquo的那个ldquo实在rdquo

本身这两个问题构成了传统存在论的任务ldquo什么是关于在其自身之中的实在的最高例

证rdquo对该问题的解答是ldquo自然（亦即哲学的）rdquo神学的工作传统形而上学包括存在论

（普遍的形而上学）和自然神学（特殊的形而上学）海氏称之为ldquo存在mdash神学

（onto-theology）rdquo

自其宣称ldquo有一门特定的科学它探究实在的事物rdquo8始亚里士多德就开启了形而上

学的存在论环节然而亚氏在《形而上学》第六卷伊始提示我们上述第二个问题显得更为

重要如其所言关于聚焦实在事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无法找到合适的答案除非首先回

答第二个问题ldquolsquo实在本身rsquo究竟意指什么rdquo9

有个问题亘古常新反复被提及并始终令人疑惑它就是ldquo什么是存在（τί τὸ ὄν）rdquo亦即ldquo什么是

实在本身（τίς ἡ οὐσία）rdquo10

如果关于实在本身的第二个问题曾被系统提出那么将所有关于实在本身的实例回溯

至最实在的实体即最高的存在者mdashmdash神那里便是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11 然而将实在

本身锚定在某个物或人即使是神学上最高而神圣的物或人那里对于ldquo究竟是什么组建了

该物（或人）的实在本身以及实在本身的本质rdquo这个问题的解决仍于事无补

当我们将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概念译为ldquo实在本身rdquo时它究竟意指什么要想廓清这

个关键的哲学概念（亚氏那里是 οὐσία海氏那里是 Seiendheit）需要简要回顾它的古希腊

词源

二

古希腊语词ldquo是（εἶναι）rdquo若变格为现在分词的主格如下表

阳性 阴性 中性

ὤν οὖσα ὄν

他是（比如高） 她是（比如高） 它是（比如高）

为了构成ldquo存在者rdquo这个概念古希腊人将ldquo是rdquo的中性现在分词与相应的定冠词结合

从而产生名词 τὸ ὄν与之对应的新创的德语词为 das Seiende意大利语为 lrsquoente拉丁语为

无冠词的 ensτὸ ὄν表达单个的实在事物或者所有的实在事物它被译为英文 a thingthings

或 the real（如果它在一般层面指称ldquo居有实在本身rdquo的任何事物）ldquo所有的实在事物rdquo有

7 ldquo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实体的实存被认为是ldquo事物的本质rdquo参见 GA 8413969-10苏亚雷兹《形而上学

的争论（Disputationes metaphysicae）》XXXI第 1 章2ldquoesse aliquid in rerum naturardquo和ldquoaliquid realerdquo

的区分 8 《形而上学》Ⅳ11003a21 关于ldquo存在之为存在（τὸ ὂν ᾗ ὄν）rdquo的科学亦参该书Ⅵ 11026a31-32 9 参见 SZ 1118-19=31 25-26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不仅将解释存在者层次上的科学的先天（a priori）条

件还将廓清存在论本身的先天条件 10 《形而上学》Ⅵ11028b2-4 11 GA 73299113ldquoDas Seiendste des Seienden ist der Gott（存在者的最高级是神）rdquo

21

时候也用 τὰ ὄντα（τὸ ὄν的复数形式）表达

另一方面为了表达这些事物所ldquo居有rdquo的实在本身古希腊人将ldquo是rdquo的阴性现在分

词 οὖσα 转化为名词 οὐσία意指ldquo实在本身（它使存在者成为实在）rdquo或者俗称ldquo存在

者本身（being-nessSeiend-heit）rdquo拿树类比ldquo树本身rdquo使某物成为一棵树而非一块面

包前引的段落（《形而上学》Ⅵ 11028b2-4）中亚里士多德认为要回答ldquo什么是实在

的事物rdquo这个问题须先阐明实在本身或古希腊语词 οὐσία（ldquo某物是rdquo的ldquo是本身rdquo或者

ldquo居有存在rdquo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含义海德格尔反对 οὐσία 的通常译名mdashmdash源于拉丁文

substantia 的ldquo实体rdquo一词（尽管海氏可能并不反对它的词根 substo它是 substantia 的基础

有ldquo现前rdquo的含义）中世纪哲学家将 οὐσία 译为 essentia（ldquo居有存在（esse）rdquo的ldquoesserdquo

本身）以便将其理解为ldquo本质（essence）rdquo而与ldquo实存（existence）rdquo区别开来然而亚

氏 οὐσία概念则包含本质和实存两者因此为了表达ldquoτὸ ὄν的 οὐσία（所有实在的实在本

身）rdquo同时避免那些翻译陷阱海氏将 οὐσία译为ldquo所有存在者的存在者本身（die Seiendheit

des Seienden）rdquo其传统含义与ldquo存在者的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rdquo严格一致12然

而如果海氏将 SeinSeiendheitrealness 这种用法落实到亚里士多德和他自己的著作中仍

会遗留不少问题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将 οὐσία引入哲学之前它只是通常的古希腊语词它原指单个事

物或所有事物但哲学家用它指称某物的实在本身所以我们必须在给定的语境中辨清这

两种用法亦即在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的文本中οὐσία或者意指某个特殊事物或者意

指该事物的实在本身但如果海德格尔提到 οὐσία则主要在第二个层面上使用即存在者

的存在或实在本身

如果暂不考虑 οὐσία 作为某个实在这一非哲学用法以及作为所有实在的实在本身这一

哲学用法在古希腊语中οὐσία 这个概念有双重内涵某物的现前（presence）和它的持

存（stability）即作为某物持稳的现前而存在这里的ldquo现前rdquo意指适用性泛指对某个人

的从属οὐσία在前哲学的层面上意指某个人的所有物即以货物财产家畜土地乃至

器具等形式呈现的所有物οὐσία指称某个人稳定的持有物即与之利益攸关的某物正如

约翰middot洛克所言ldquo在某物中置入所有权rdquo13海德格尔对此的相关讨论值得引述

古希腊文 οὐσία 意指存在者但非任意的存在者而是以特定的方式在实在本身之中突显的存在者

即从属于某人的存在者比如他的家产房屋和庭院（所有物财产）它们都可供使用这种存在者（房

屋庭院）可供某人使用因为它们被固定随时上手可达在最切近的周围环境之中显现helliphellip

什么是这种突显者我们的家产随时可达作为随时可用的存在者它们也是我们的切近者它们就

在附近在底盘上一直显现自身它们是离我们最近的存在者作为这种存在者它们在特别的意义上

是在手之物现前于我们并在场由于它们是突显的在场者所以我们把房屋庭院财产都称为我们的

所有物这也是古希腊人使用 οὐσία概念所表达的意思14其实 οὐσία一词不意指别的什么就是随时现前

12 参见 GA 1534413-15=46 35-36ldquoFrage nach dem Sein des Seiendenmit anderen WortenFrage nach der

Seiendheit des Seienden（追问存在者的存在换言之就是追问所有存在者的存在者本身）rdquoGA

6620032=176 35ldquodie Seiendheit als das Sein（作为存在的存在者本身）rdquo GA 6631625-27=281

31-33ldquoUnverborgenheit des Seienden und Offenbarkeit des Seienden besagt griechischAnwesung und dhSein

und dhSeiendheit und dhSeiendes als solches（存在者之无蔽以及存在者之开敞以古希腊方式表述就是显现

存在一般存在者以及存在者诸如这类）rdquo在关于《形而上学》第七卷的解注（lectio 2no35（1304））

里托马斯middot阿奎那将存在者本身称为 entitas 13 约翰middot洛克《政府论》第五章第 25 页111 行 14 参见柏拉图《泰阿泰德》144c7泰阿泰德的父亲塞奥多洛留下了ldquo极其丰厚的财富rdquo（οὐσίαν μάλα

πολλήν）亦参《理想国》第八卷551b2-3若某人的财产或所有物（οὐσία）未达到足够的数量他将无

法承担城邦的公共事务（海德格尔关于该文本的评论参见 GA 343261-4=231 6-7）海德格尔将《斐德罗》

240a2 处的 οὐσία译为ldquo在手可用的存在者（das vorhandene Verfuumlgbare）rdquo见 GA 831188ldquozur Verfuumlgung

22

这也是实在本身的含义随时现前或现前的持续性就是ldquo存在rdquo一词的意思实在本身这个概念与随时现

前始终处于在手状态符合一致这就是古希腊人在本己的意义上提到的存在者15

显然ldquo现前rdquo（存在者的现前或现前的存在者）不仅表明某物在我们面前ldquo客观地现出

（vorhanden）rdquo更值得注意的是它还指明某物与我们ldquo本己的rdquo相关该物是我们与之

关涉并切实占有的所有物它不仅在物理空间中现前于ldquo我们之旁（neben uns）rdquo而且居向

于我们（bei uns）亦即与我们利害攸关并使我们关涉其中16ldquo现前rdquo关涉某个利害攸关的

ldquo与格（dative）rdquo某个牵涉其中的ldquo承载者rdquo基于 οὐσία 作为 παρουσία（παρά﹢οὐσία

向helliphellip现前）这层理解海德格尔洞见到古希腊哲学尤其是亚里士多德那里隐秘的现象学关

联追问某物是什么就是追问它如何与某人发生关联如何与他利害攸关亦即它如何对

他产生意义因此ldquo什么组建了椅子的 οὐσία 或实在本身rdquo这个问题基于我们如何领会它

与我们的（通常隐秘的）关联17海氏将 οὐσία 理解为某物在关联世界中对某人的牵涉所

以他将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用法诠释成元现象学的（proto-phenomenological）这种视角下

事物的存在论境况不是ldquo客观的rdquo（与人无任何关涉的意义层面）而是现象学视域下的现前

（个体经验到的关联和意义）即某物朝向或为了某人伴随着某人在某物中据有的利益或

兴趣

如上述海德格尔将亚里士多德解读成一个元现象学家所以本章余下的部分将基于亚

氏将存在作为敞开性这一解释（他在《形而上学》Ⅸ10 里所做的工作）通过探究海德格尔

关于亚氏关键概念（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πέραςἀεί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 和 ἐντελέχεια）的重释

进而阐明海氏解读的特别之处

三

在对相较而言新近（公元前四世纪）出现的柏拉图mdash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概念做出更精

微的探究之前我们将首先探讨海氏所说的最古老的一组哲学概念φύσις（涌现）和 ἀλήθεια

（解蔽）18海氏提到ldquo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两者之间的同一本质关联rdquo19他认为两者一直并行

ldquoφύσις 指向 ἀλήθεια 本身rdquo20 作为统一体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 或涌现∕解蔽揭示了某物（而非

φύσις 或 ἀλήθεια 自身）的涌现即从于我们而言遮蔽的状态朝向无蔽的状态亦即显现和

适用性21因此下面所引的文段中海氏将存在者呈现为适用性这一点归于 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

anwesend（在场供用的）rdquo这一表达见 GA 3317925-26=154 6 15 GA 315111-15 和 5131-34=36 8-11 和 36 21-25作者自译亦参 GA 92607-18 =199 20-29 以及 GA

406517-24=66 17-25 16 《存在与时间》英译本中麦夸里middot鲁宾逊将ldquoSein beirdquo译为ldquo处在旁边rdquo斯坦博译为ldquo和helliphellip一起

存在rdquo他们都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17 GA 315613-16=39 23-25 18 GA 45615-16=79 1-2关于 φύσιςldquoDieses Wort ist das Grundwort der Denker im Anfang des abendlaumlndischen

Denkens（自西方思想伊始这个概念就是思想家（思考）的基本概念）rdquo 19 GA 4010926-27=121 12-14参见 GA 6611118-19=93 6-7ldquoim ersten Anfang verborgen φύσις und ἀλήθεια

dasselbe und einzige lsquosindrsquo（藏于开端处的涌现和解蔽lsquo是rsquo同一个东西）rdquo

20 GA 153445=46 30参见 GA 45687=61 25-26ldquobestaumlndiger sich auftuender und sich zeigender

Anwesenheitrdquo 出处同上68 23-24=62 5-6ldquoaufgehendes sich zeigendes Anwesen（原文此处为斜体）rdquo 21

GA 153315-7=38 16-18ldquoHervorkommen-(des-Seienden)-aus-der-Verborgenheit (im Sinn der φύσις)（从遮蔽

而来的（存在者的）涌现（在 φύσις的意义上））rdquo以及ldquoAufgehen-(des-Seienden) -in-die- ἀλήθεια（存在者走

向无蔽）rdquo 关于存在者ldquo从遮蔽态跃出（aus der Verborgenheit heraustreten）rdquo参见 GA 4010916=112 3-4

同上书1224=126 8-9关于ldquo于我们而言rdquo见 GA 3880 17-18=69 1-3 ldquoDer Zusatz lsquowahr fuumlr unsrsquohat aber

gar keinen Sinnda ja der Bezug auf uns zur Wahrheit gehoumlrt（lsquo于我们而言为真rsquo这种补充毫无意义因为与我

们自身的关联本就属于解蔽）rdquo

23

西方哲学在古希腊时代最初而决定性的演进中对存在者自身整体的追问被接受为其真正的开端存

在者被称为 φύσιςhelliphellipφύσις究竟意指什么它指涌现自身（譬如玫瑰花的绽放）亦即展开自身在诸种展

现中存在者显现自身保持自身并持久现前22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 φύσις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关涉存在者另一方面指涉存在者的

存在自古希腊哲学伊始海德格尔说φύσις 一方面是对存在者准确地说所有的存在

者无论自然物还是人工物的命名另一方面φύσις 又不是存在者而是使所有存在者如

其所是涌现的那个东西海氏还指明了古希腊文 φυ-和 φα-之间的词源学关联它们分别是

φύειν和 φαίνεσθαι（生成显现）的词根φύειν和 φαίνεσθαι又是 φύσις（存在者开显∕涌

现为可视和可用的东西）和 φαινόμενον（已开显∕涌现成可视和可用的存在者）以下两个

文段关涉存在者的自我显现（本己的适用性）但不涉及 φύσις 的第二种含义即存在者的

存在

最近词根 φυ-被置于与 φα-φαίνεσθαι的关联之中φύσις就是在光之中涌现即 φύειν照亮发光

从而显现23

词根 φυ-和 φα-为同一个东西命名φύειν即涌现在自身之中静默的涌现亦即 φαίνεσθαι照亮自

我显示显现24

换言之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亦具有相同的功能

它使存在者显露自身这已经揭示了一点（存在者的）存在即显现就是使其从隐匿处跃出如果

存在者是其所是它就被置于并处在无蔽之中即 ἀλήθεια25

显然必须强调一点展开涌现和显现这些动词的主体是存在者而不是 φύσις自身

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的开端处ldquoφύσις是（存在者）自身的展开涌现在其中存在

者经由它而是其所是rdquo26海氏这里提到了一点古希腊早期所有的存在者通常被视为从某

种形式的隐匿处涌现自身然而后来亚里士多德将这种自现（φύσις）仅限于ldquo自然rdquo的

物（φύσει ὄν）而不再是包括人工物（τέχνῃ ὄν）在内的所有存在者接着亚氏在ldquo自然rdquo

领域中进一步区分了自然的存在者（φύσει ὄν）和使存在者涌现的自然本身（φύσις）同样

地在ldquo人工rdquo领域中他也区分了由技艺制造的存在者（τέχνῃ ὄν）和技艺本身（τέχνη）

22 GA 401525-28 和 1623-26=15 1-4 和 15 28-32见同上书1345-6=138 14-15ldquodas aufgehende Walten（涌

现而持存）rdquoGA 66872-3=72 28-29ldquoIm ersten Anfang der Aufgang(φύσις)die sich entfaltende(oumlffnende)

Anwesung（第一个开端涌现即展开自身而现前）rdquo 23 GA 407613-16=78 19-22ldquodas ins Licht Aufgehende（在光之中涌现）rdquoleuchten（照亮）scheinen（发

光）erscheinen（显现）亦参弗里德里希middot施佩希特《古希腊语语法论稿（Beitraumlge zur griechischen

Grammatik）》6135-624ldquo动词 φαύειν（φάειν发光）和 φύειν同义因此也是 φύεσθαι（使存在者显现）

的源动词rdquo弗里德和波尔特在《全集》第 40 卷关于本段的注释（第 78 页脚注 14）提供了有效的文献

索引 24 GA 401089-11=110 20-22ldquodas in sich ruhende Aufgehen（在自身之中静默的涌现）rdquo 25 GA 4010915-18=112 3-5 亦参 14721-22=154 17-18ldquoSein besagt im Licht stehenerscheinen in die

Unverborgenheit treten（存在意指处在光之中显现自身跃入无蔽状态）rdquo所有这些动词都命名一个东

西即与存在者基于其 φύσις而产生的行为动作 26 GA 7318518-20ldquozeigt sich φύσις-das Sichentfaltende (sic)Aufgehenworin und wodurch erst das Seiende

istwas es istrdquo（德文原文）在以上译文中笔者未将ldquo（存在者）自身的展开涌现rdquo标为斜体

24

海氏从 φύσις 之中攫取了双重含义并通过其与 ἀλήθεια 的关联强调 φύσις 是存在者

的涌现显现亦即作为ldquo自身（self）rdquo显现的涌现27（反身代词ldquo自身显现rdquo意指存在

者让自身本己地显现出来）从这个古希腊视角经由不可通达性到可通达性存在者（物）

就对我们而言成为敞开而可用的所以正是对人的敞开特征使物这种存在者实在亦即对

于人认知和行动的有用性28

四

除了涌现和显现存在者还有一个明显的存在论特征mdashmdash持存（Staumlndigkeit）ldquoφύσις

是（存在者）的涌现力立于自身之内即持存rdquo29德文名词通常译为ldquo持久rdquo但海德格

尔侧重于该词的动词词根 stehen站立如果存在者涌现而处在无蔽的状态之中它就显立

自身（takes a stand）ldquo显立rdquo有ldquo站立（standing there）rdquo和ldquo持存（staying there）rdquo这双重

含义这样的存在者之存在既有稳定性又有停驻力

古希腊语中的ldquo存在（Sein）rdquo揭示了持存的双重意义1立于自身（das In-sich-stehen）即（存在者的）

上涌现前（φύσις）2作为ldquo持存（staumlndig）rdquo即停留停驻（οὐσία）30

首先讨论稳定性存在是存在者自身固有的力量它使存在者ldquo立于自身rdquoldquo直立起来rdquo31并显现自身从而稳定地现前古希腊语中稳定性意指某个存在者在ldquo被赋型（μορφή）rdquo

32的层面上ldquo自身自由驰骋在其界限（πέρας）的必然性之中rdquo

33 这意味着ldquo自身rdquo的界限

即存在者以使其立于自身从而实在的方式ldquo聚合在一起rdquo

界限（πέρας）不是从外部包围存在者的某种东西它不是消极的限制这一层面上的缺乏毋宁说（存

在者）被归限在一起的ldquo聚合rdquo正源于界限即使稳定的存在者聚在一起的ldquo有本身rdquomdashmdash存在者的存在

27 下面引用的文本皆关涉存在者出于其 φύσις（being-qua-φύσις）的ldquo活动rdquo（涌现显现和现前）GA

401622-24=15 31-32ldquodas sich eroumlffnende Entfaltendas in solcher Entfaltung in die Erscheinung-Treten（敞开而

开展自身从而显现自身）rdquo出处同上 6534-35=67 5-6ldquodas aufgehende Sichaufrichtendas in sich verweilende

Sichentfalten（涌现而绽开自身在自身之中展开）rdquo 7612-13=78 18-19ldquoaufgehendas wiederum vom Anwesen

und Erscheinen her bestimmt bleibt（涌现保持特定的现前显现）rdquo 1178-9=120 15-16das aufgehende

Sichzeigen 1224=1268-9ldquoaufgehendes Erscheinenaus der Verborgenheit heraustreten（涌现而显现从隐匿处

跃出）rdquo 12231-1231=1277-8ldquoaufgehend-erscheinendes AnwesenNichtsein als Abwesen（涌现而显现现前

非存在即不再现前）rdquo1918=2032aufgehendes Scheinen（涌现而发亮原文为斜体）GA

456823-24=625-6ldquoaufgehendes sich zeigendes Anwesen（涌现而自身显现现前）rdquo（原文为斜体） 28 如果海德格尔将存在（Sein∕Seiendheit）称为存在者的显现那么他是在现象学层面意指存在这样

的显现只能发生于与人的关联之中被理解为ldquo有逻各斯（having λόγος）rdquo参见 GA 5743-4=55 26ldquoSein aber

ist Zuspruch an den Menschen und nicht ohne diesen（存在附于人上不能无人）rdquoSZ 15211-12=193 31-32

海氏探究ldquohelliphellip追问他自身（存在自身）一旦存在跃入绽出之生存的领会能力之中（fragt nach ihm selbst

〔= das Sein selbst〕sofern es in die Verstάnlichkeit des Daseins hereinsteht） 29 GA 4019121-22=203 14-15ldquo φύσις ist das aufgehende Waltendas in-sich-dastehenist Staumlndigkeitrdquo（文中引

段的德文原文）亦见出处同上18932-33=20110-11 30 GA 40687-10=701-4 海德格尔这里使用了ldquo站mdash出（Ent-stehendes）rdquo一词的双重含义自然的存在

者（a φύσει ὄν）的ldquo上涌rdquo和ldquo现前rdquo 31

GA 406824=7017ein aufrechtes Stand（直立）出处同上11611=11913-14ldquo存在rdquo指在ldquo（存在者）

直立于自身之中rdquo这个意义上 32 GA 406418-20=6515-17ldquoWas dergestalt zum Stand kommtin sich staumlndig wirdschlaumlgt sich dabei von sich

her frei in die Notwendigkeit seiner Grenze πέραςrdquo 33 参见 GA 40677-8=6818-19ldquodas in Grenzen Geschlagen（dhin seine Gestalt Gestellte）（触及界限即置

于其型式之中）rdquo

25

它使存在者成其自身而不是非存在者所以使存在者显立就是使它赢获自身的界限从而归限自身34

古希腊哲学中的ldquo界限（Πέρας）rdquo概念不是外部包围意义上的ldquo边界rdquo即存在者的终点界限就是限

定定义赋予根基和稳定性存在者正发端于它并经由它是其所是35

因此对于某个涌现而显现自身的存在者它的稳定性就是其ldquo聚立（con-stancy）rdquo

即聚合（con-）而立（晚期拉丁语 stare）聚合于ldquo形rdquo即它的理智显现这里的ldquo聚立

（constancy）rdquo应首先理解为显现的稳定性而不是持久的现前海德格尔将ldquo持存

（Staumlndigkeit）rdquo和ldquo真理（ἀλήθεια）rdquo放在一起讨论ldquo（存在者）的lsquo立rsquo就是（存在者的）

澄明的稳定性rdquo36

φύσις即自身展开而涌现在其中并经由它存在者是其所是它是现前的稳立也是现前的发生mdashmdash在

场它有双重含义一是从自身展开立于自身毫无缺乏另一方面所有的存在者皆具持存持久性

即持留在自身之中37

除了ldquo显立rdquo海德格尔还从 Staumlndigkeit 中攫取了第二层含义停驻力存在者首先显

立于自身的界限和型式之中然后ldquo停驻rdquo片刻Staumlndigkeit 并不必然昭示存在者是永久的

在场（尽管它也能表达此意如后述）然而如果用于存在者的存在持存意指停驻力

即存在者聚立而显现自身并在那里ldquo停驻片刻rdquo38

海氏为此阐明了古希腊语副词 ἀεί的含义它常被译为ldquo永远地rdquoldquo永恒地rdquo39在《物

理学》193a21mdash28亚里士多德鲜明地对比了两个古希腊语词αΐδιον（常译为ldquo永恒的rdquo

源于 ἀεί）与 ἀπειράκις（ldquo无限rdquo由否定前缀 ἀ和 πέρας（界限）构成拉丁语为 in-finities）

相对海氏认为在《物理学》第二卷第一章的语境下αΐδιον不应被理解成ldquo持存的持

续的（das Fortwaumlhren）rdquo40或者无限持续永恒层面上的ldquo永久的（everlasting）rdquo那是

ἀπειράκις（无限）的含义它与 ἀεί 截然相反αΐδιον 意指存在者在其界限内的当下现前

即ldquo在自身之内的现前rdquo41αΐδιον 所描述的存在者不是永远前行的毋宁说保持在自身之

内当下（for the time being）本真现前的存在者埃斯库罗斯笔下的普罗米修斯将宙斯视

为一个 ἀεί的统治者（ὁ ἀεί κρατῶν）42他实际上在说宙斯ldquo是当前具有统治力的神rdquo普

34 GA 406420-27=6517-24参见《泽利根研讨会莫达德middot伯斯所编撰的讲义谈话及信件（Zollikoner

Seminare）》401-4=3219-22GA 715622-24=15418-20GA 36379328-30=754-6 35 GA 926921-24=2069-12参见普洛丁《九章集》Ⅴ1725-26站立稳定（στάσις）和规界（ὁρισμός）

型式（μορφή）同义它们又都与绽出（ὑπόστασις）有关（关于《九章集》的注释参考由亨利和施维泽

主编的标准版《普洛丁全集》）至于界限和与人之绽出相关的规界之间的关联参见 GA

1535934-35=5625-26ldquoAber die wesentliche Beschraumlnkungdie Endlichkeitist vielleicht Bedingung der echten

Existenz（根本的界限有终性也许就是本真的实存之条件）rdquo 36 GA 5712-3=5312-13ldquolsquoStehenrsquoist die Staumlndigkeit des Scheinensrdquo 2130-31=1615-16ldquoDas Sein des Seienden

kommt in das Staumlndige seines Scheinensrdquo 37 GA 7318520-22ldquoDas Sichentfaltende (sic)Aufgehen aber ist das Hereinstehen von darin

Anwesendem-Geschehnis der Anwesenheit-Anwesung（（存在者的）展开而涌现是现前的稳立也是现前的发

生mdashmdash在场）rdquo 38 Verweilen 一词常译成（当然稍微有点吹毛求疵）ldquo逗留rdquoldquo暂驻rdquo 39 GA 926818-27013=20517-20632 40 GA 7318610 41 GA 7318610ldquo在自身之内的本质现前（das In-sich-wesende Anwesen）rdquo海德格尔继续提到ldquo永恒即

瞬间（die Ewigkeit-das ἐξαίφνης《巴门尼德篇》）rdquo出处同上8610-11海氏阐明了自己对ldquo永恒rdquo的理

解并指涉柏拉图《巴门尼德篇》156d3 处的ldquo瞬间（ἐξαίφνης）rdquo是源于 ἄφνω（突然无意识瞬间）

的名词化副词 42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第 937 行τὸν κρατοῦντrsquo ἀεί

26

罗米修斯不可能将宙斯称为ldquo永恒的统治者rdquo因为他暗示了宙斯的王权将很快被推翻43同

样地希罗多德提到ldquo一个 ἀεί的埃及法老（ὁ ἀεί βασιλεύων）rdquo他亦未指某个ldquo永恒的rdquo

埃及法老而是ldquo某个当时统治埃及的人rdquo44 如果 ἀεί 和 αΐδιον 指涉存在者的存在它们

首先并非意指时间上的持久即ldquo全时间rdquo毋宁说存在者当前在其自身界限（πέρας）之

内的稳定性同理在其它的文本和适当的语境之中αΐδιον 也能表达ldquo永久的rdquo45这一含

义

简言之海德格尔将 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并置揭示了它们的两层含义

⑴ 某个存在者从ldquo未显露处rdquo涌现自身不论显现的结果

⑵ 它的持存即在其界限之内的当前显现显露或者就现象学层面而言有意义

地通达我们自身

即言基于（其存在）的力量而使自身显现的存在者立于无蔽（的状态）之中这个无蔽的存在者站

出而显现自身helliphellip解蔽不是存在的附属46

五

柏拉图（之后亚里士多德亦然不过在殊异的层面上）将存在者的涌现解蔽持存以

及在界限内显现解读为 εἶδος（形式）和 ἰδέα（理念）即存在者的ldquo理智显现rdquo（εἶδος源于

ἰδεῖν看进一步参考 εἰδέναι看的完成时态引申为知道）47海德格尔认为通过 ἰδέα

φύσις 隐匿在其与 ἀλήθεια 的统一体里48柏氏将存在解为 εἶδος即存在者的理智显现或认

知能力从而使存在者能在其ldquo本身rdquo（whatness在之中存在者作为自身稳定的站出而现

前）之中被ldquo看rdquoldquo在理智显现（εἶδος）之中存在者现前立于其是其所是和成其所

是（howness）之中rdquo49然而柏氏对 εἶδος的解释发生了一个微妙的转换造成了些许不

利的结果Ἰδέα和 εἶδος被解为任何存在者就其与人之看相关的立于自身之特征ldquo古希腊

语词 ἰδέα（意指）在看之行为方面被看见的存在者即理智显现亦即存在者显现为被置于

某人之前rdquo50正如海德格尔的解读柏氏将个别的存在者解为理智显现即将它作为存在

者显现自身的ldquo前台rdquoldquo平台rdquo从而让人看到存在者被理智理解为成其所是和是其所

是51 相应地随着这种始于公元前五世纪的ldquo人本朝向rdquo

52柏拉图对ldquo本身（whatness）rdquo

43 关于宙斯的王权被推翻参见上书第 907-910 行 44 希罗多德《历史》Ⅱ98345τοῦ αἰεὶ βασιλεύοντος Αἰγύπτου参见

httpwwwsacred-textscomclahhhh2090htm在下埃及的安提拉城这个语境里它尤指ldquo当时埃及的统治

者之妻rdquo 45 GA 926913-16=2063-5 46 GA 4010931-32=11217-18ldquoDie Wahrheit ist als Un-verborgenheit nicht eine Zugabe zum Sein（真理即解蔽

不是存在的附属）rdquo 47 《形而上学》第一卷第一章980a1在卡里霞库山庄（Cassiciacum）奥古斯丁继续 εἶδη作为理智显现

理解的传统他将它称为ldquoquae intelligibiliter lucentrdquo即（存在者的）永恒意义只在与理智的关联中显现

见《独语录》第一卷第三章《拉丁教父文集》第 32 章87017-18见 GA 19701-5=4817-20海德格尔在布

赖格编写的《哲学入门（Die Grundzuumlge der Philosophie）》（201-10）中第一次找到了 εἶδος的词源学

根据 48 GA 6522212-14=1744-6ldquoφύσιςverdeckt in eins mit ἀλήθεια durch die ἰδέαrdquo 49 GA 401902-3=20114-16注意 ἀλήθειαπέραςμορφήεἶδοςἰδέα这些表达存在∕存在者本身的术语之

间的连接符和功能性的等号ldquoetwas erscheinenin seinem Umriszlig(=πέραςμορφή)in seinem

`Aussehen (εἶδοςἰδέα)sich zeigen und so je als Dieses und Jenes anwesend sein kannrdquo GA 45628-30=7913-14 50 GA 4215815-17=9137-39作者强调 51 关于ldquo前台rdquoldquo平台rdquo（das VordergruumlndigeVorderflaumlcheOberflaumlche）参见 GA 401911=20113 以及19129=20322 52 参见耶格尔《Paideia希腊文化理想》第一卷第 237 页及后第二卷各处亦参其《人文主义与神

目 录

惯常引用的德文原著及其中英译名简称 i

前 言 iii

引 言 1

第一章 切 题 1

第一部分 开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19

第二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继承 19

第三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超越 43

第二部分 海德格尔前期思想 70

第四章 现象学与问题架构 70

第五章 绽出之生存作为开敞之域 85

第六章 向开敞状态而生 99

第三部分 海德格尔后期思想 119

第七章 过渡从《存在与时间》到隐藏的澄明之境 119

第八章 本有与转向 146

第九章 存在之历史 157

第四部分 结论 170

第十章 批判与反思 170

附 录 185

参考文献 192

德英拉丁以及中文术语索引 221

希腊文术语索引 238

i

惯常引用的德文原著及其中英译名简称1

SZ = Being and Time (Macquarrie-Robinson) （《存在与时间》麦夸里middot罗宾森译本）

GA 2 = Being and Time (Stambaugh) （《存在与时间》斯坦博译本）

GA 3 = Kant and the Problem of Metaphysics（《康德与形而上学问题》）

GA 4 = Elucidations of Houmllderlinrsquos Poetry （《荷尔德林诗的阐释》）

GA 5 = Off the Beaten Track （《林中路》）

GA 6 = Nietzsche（《尼采》）

GA 8 = What Is Called Thinking （《何为思》）

GA 9 = Pathmarks（《路标》）

GA 10 = The Principle of Reason （《根据律》）

GA 11 = Identity and Difference （《同一与差异》）

GA 12 = On the Way to Language （《通向语言的途中》）

GA 14 = On Time and Being （《关于时间与存在》）

GA 15 = Heraclitus Seminar 196667 and Four Seminars （《1966至1967年赫拉克利特研讨班》）

GA 17 = Introduction to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现象学研究引论》）

GA 18 = Basic Concepts of Aristotelian Philosophy（《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本概念》）

GA 19 = Platorsquos Sophist（《柏拉图的〈智者〉》）

GA 20 = History of the Concept of Time （《时间概念历史》）

GA 21 = Logic The Question of Truth（《逻辑追问真理》）

GA 22 = Basic Concepts of Ancient Philosophy （《古代哲学的基本概念》）

GA 24 = The Basic Problems of Phenomenology （《现象学之基本问题》）

GA 25 =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Kantrsquos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的现象学阐释》）

GA 26 = The Metaphysical Foundations of Logic （《逻辑的形而上学基石》）

GA 27 =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 （《哲学导论》）

GA 2930 = The Fundamental Concepts of Metaphysics （《形而上学的基础概念》）

GA 31 = The Essence of Human Freedom （《论人类自由的本质》）

GA 32 = Hegelrsquos Phenomenology of Spirit （《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

GA 33 = Aristotlersquos Metaphysics Θ 1ndash3 （《论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Θ 1ndash3》）

GA 34 = The Essence of Truth On Platorsquos Cave Allegory and the Theaetetus

（《真理的本质论柏拉图的洞穴喻以及〈泰阿泰德〉》）

GA 3637 = Being and Truth（《存在与真理》）

GA 38 = Logic as 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作为语言本质问题的逻辑》）

GA 39 = Houmllderlinrsquos Hymn ldquoGermanienrdquo and ldquoDer Rheinrdquo

（《荷尔德林的赞美诗ldquo日耳曼人rdquo与ldquo莱茵河rdquo》）

GA 40 = Introduction to Metaphysics（《形而上学导论》）

GA 41 = What Is a Thing （《对物之追问》）

GA 42 = Schellingrsquos Treatise on the Essence of Human Freedom

1 完整名录见ldquo参考文献海德格尔德语原著及其英文译本rdquo

ii

（《谢林关于人类自由本质的论文》）

GA 45 = Basic Questions of Philosophy Selected ldquoProblemsrdquo of ldquoLogicrdquo

（《哲学之基本问题若干ldquo逻辑rdquoldquo问题rdquo》）

GA 50 = Introduction to PhilosophymdashThinking and Poetizing

（《哲学导论mdashmdash思与诗》）

GA 51 = Basic Concepts（《基本概念》）

GA 53 = Houmllderlinrsquos Hymn ldquoThe Isterrdquo （《荷尔德林的赞美诗ldquo 伊斯忒河rdquo》）

GA 54 = Parmenides （《巴门尼德》）

GA 5657 = Towards the Definition of Philosophy（《面向哲学之规定》）

GA 58 = Basic Problems of Phenomenology Winter Semester 191920

（《现象学之基本问题1919至1920冬季学期课程讲稿》）

GA 59 = Phenomenology of Intuition and Expression

（《直观与表达之现象学》）

GA 60 = Phenomenology of Religious Life（《宗教生活现象学》）

GA 61 = Phenomenological Interpretations of Aristotle（《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

GA 63 = Ontology Hermeneutics of Facticity（《存在论实际性之解释学》）

GA 64 = The Concept of Time The First Draft of Being and Time

（《时间概念〈存在与时间〉初稿》）

GA 65 = Contributions to Philosophy Of the Event

（《哲学论稿从本有而来》）

GA 66 = Mindfulness（《沉思》）

GA 71 = The Event（《本有》）

GA 77 = Country Path Conversations（《田间路上的谈话》）

GA 79 = Bremen and Freiburg Lectures（《不莱梅与弗莱堡演讲》）

GA 85 = On the Essence of Language（《论语言的本质》）

iii

前 言

我尝试展开海德格尔思想阐释方面的范式转换工作它得益于一生的老师督导以及挚

友威廉middotJmiddot理查德森先生孜孜不倦的指导约五十年前其不朽鸿著《海德格尔从现象

学到思想》开启了我通往海氏思想的大门以下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作为哲学专业四年级本

科生我初次读到其首篇关于海德格尔的论文mdashmdash1963 年以ldquo海德格尔及其思想问题rdquo为

题发表在《鲁汶哲学评论》上那篇论文其时得到单独发表随后被收录用于理查德森教授

鸿著的引论那个时候我正苦于缺少可用的研究材料手边只有《存在与时间》的最新译

本（1962 年）以及可以找到的所有英法二手文献这一窘况已持续两年有余那些文献让

人喜忧掺半然后霎那之间那篇论文驱散了所有阴霾仿效亚历山大middot蒲柏的诗歌就是

海德格尔及其著作隐藏在黑暗之中

神说ldquo让理查德森出世吧rdquo

于是一切豁然开朗

为了全面了解他的著作我于 1964 年夏前往其彼时任教的福特汉姆大学接受指导

那是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对于自那以来持续多年的友谊相互扶持以及同事间的互动我

永远心怀感激

如果没有理查德森教授那部通透深刻而又富有指导性的鸿著亦即其时首部已知理

解海氏整体思想并适用于非德语母语读者的作品目前开展的研究工作亦将不可能完成受

其浩瀚博学以及颇具批判性的洞察力等品质的指引开始研究海氏思想时我得以从完全不

同的起点出发目前的研究工作正奠基于其巨大的成就之上但是我并不奢求他会赞同这

里论述的全部内容本书向他致敬体现在其偶尔严肃表达过保留意见的地方我亦在计

划执行过程中展开哲学洞察以及全身心的投入经由这种方式我试图表达自己曾在多大程

度上从他那里受益

至于本书标题我尝试这样理解海氏思想其前后期所有著作并非关于ldquo存在rdquo这个西

方哲学已经探讨逾 25 个世纪的概念毋宁说它们关于自身意义意蕴性及其产生的源头

从形式上看呈现为如下三点

1我严格按照海氏主张的方式即现象学视角解读其著作这也意味着它只关乎一个东西

意义或者含义（这里不做区分）既关乎它自身也关乎它产生的源头

2海氏将传统形而上学探讨的ldquo一般存在者rdquo（Seiendheit）与作为自身工作对象的ldquo存

在rdquo（Sein）形式上理解成同一个东西2二者都是针对存在者之ldquo实在rdquo的形式指引

3身为

现象学者海氏认为上述两种同义表述mdashmdash无论以隐微方式（传统形而上学）还是显性方式

（海氏自己的工作）mdashmdash皆关涉存在者的现前（Anwesen）亦即在充满人类旨趣与挂怀的

世界里存在者之意义显现无论以理论实践美学宗教或其它方式呈现

3然而仅当我们认识到海氏始终探求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无论那个源头呈现为何种

内容）时海氏哲学计划才最终达成目的如果用形式指引的术语解释那个源头乃是使我

们仅以迂回方式理解存在者这一活动得以可能而又必要的东西所谓迂回方式即只能从存

在者之意义显现出发理解存在者无论它们以何种形式显现海氏认为这一源头最终就是

2 见第 2 章脚注 11 3 笔者仍在海氏称为ldquo传统的rdquo（仍是形式指引式的）ldquo存在rdquo含义层面使用ldquo实在rdquo这个概念见 SZ 21126

= 25432ndash33亦见第 2 章脚注 6

iv

所谓的ldquo本有的澄明之境rdquo（die ereignete Lichtung）4它与被抛之开敞状态（das Geworfene）

以及本有的人类绽出之生存（ereignete Da-sein）是同一回事

我认为过去半个世纪主导海氏学术研究的ldquo存在rdquo论争或者ldquoSeinrdquo学说已经遭遇瓶

颈自 1989 年海氏《哲学献辞（Beitraumlge zur Philosophie）》出版以来有一点愈发明晰

过去五十年来学界理解海氏思想的各种主流方法mdashmdash我称之为ldquo经典范式rdquomdashmdash已经不再适

用于讨论《全集》中得到出版的讲稿与论著所涉及的所有论域后来的同事理查德middot罗蒂曾

建议我ldquo如果你的论述进入死胡同那么尝试另辟蹊径rdquo目前的研究工作正严肃采纳了他

的建议秉承亚里士多德 διορίσωμεν（做出区分）5思想尤其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另辟蹊

径因为学界关于ldquo存在rdquo的论争已经耗尽了自身解释力

一些同事（自不必提三个儿子）曾建议我是时候跳出目前学界稍显狭窄的研究范围进

入更为广阔的哲学论域甚至可以涉猎更有分量的主题mdashmdash经济社会和政治我同意这些

建议但是必须确定一点当自己超越海德格尔时超越的对象正是海德格尔思想本身

而不是针对其哲学的漫画式模仿我们也许最终不可能找出《全集》102 卷里驱动其哲学思

考的ldquo真正主线rdquo但我还是姑且一试近些年来为了搜索理解海氏所谓引导其 60 余年

哲学生涯的ldquo纯粹思想rdquo我竭尽所能精读了《全集》里尽可能多的卷次本书展现了我

所认为的思想主线以及由此衍生的哲学分支

本书的内容是否就能构成ldquo范式转换rdquo如果能这一范式是否就比旧有范式解释更多

的东西读者自会有自己的判断鉴于目前流行的诸多海德格尔解释我认为上述问题理应

得到肯定回答下列论述将尽可能证明这一点

本书将重点引用海氏原典而较少借鉴任何语言的二手文献理由有二首先本书关

于海氏思想的解释会在许多学者那里引起争议甚至会被认为完全错误mdashmdash他们也许说得有

理因此我将尽可能全面展现自己的解释多大程度上植根于海氏原典而不是其他学者的研

究无论那些研究工作多么出色（但在脚注里会有所引用正如理查德森教授所言ldquo星点

血斑昭示着前人勇攀峻岩留下的足迹rdquo6）其次本书内容极大受惠于全世界学者关于海氏

思想极为出色的研究成果我对此心怀感激（尤其对于自己学术圈的那些同事）然而我

仍必须为自己撰写的全部内容尤其那些可能的错误完全负责

关于原典引用我列出了海氏文本的页码和行数（中间以句点连接）包括德文《全集》

与相应的英文译本本书末尾参考文献部分列举了德文原典的标题以及英文译名仅有一处

例外对于《存在与时间》我并未引用《全集》第 2 卷的编注页码而采用了由马斯middot尼

米尔出版社 1967 年发行的第 11 版（未修订）因为后者更适于读者理解我缩写了《存在

与时间》已经出版以及计划撰写的部分与章节如下SZ I1I2I3 与 II1II2 II3

（参见本书第 5 章所列表格）我常不经意间使用了自己的译文或者更改采纳了现有的英

译文所有引用的古希腊文与拉丁文术语均在文本或者脚注里得到解释关于亚里士多德的

著作我有时列出英文标题有时则采用传统拉丁文例如引用《论灵魂》以及《解释篇》

时我列出ldquoDe animardquo和ldquoDe interpretationerdquo这类标题而不是相应的英文译名我认

为ldquosoulrdquo并非 ψυχή 的合适译名同样ldquointerpretationrdquo也不适于翻译亚氏经由 ἑρμηνεία

传达的意思拉丁文 anima 和 interpretatio 可能更好它们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摆脱惯常译名

的桎梏直指隐藏其后的古希腊原义

关于若干术语和译文的评述

4 GA 712119 = 1801ndash2 5 《形而上学》第 10 卷第 6 章1048a26ldquo让我们做出区分rdquo所有亚里士多德希腊原典引文均来自由伊

曼努尔middot贝克尔编纂的《亚里士多德全集》 6 理查德森《海德格尔》第 xxviii 页9 至 10 行亦见第 707 页第 2 行

v

海氏思想术语库极易让人产生疑惑不单由于他常赋予通常概念以特殊含义更关键的

是众所周知海氏并未廓清自己如何使用ldquo存在rdquo（Sein）这个核心概念第 1 章将详述我

如何翻译那个概念这里仅予以简述或许对读者有所助益

纵观其五十年的哲学生涯令人愕然的是海氏并未始终一致地使用ldquo存在rdquo概念它

已经困扰了学界 80 余年然而海氏却始终坚持一点无论ldquo存在rdquo在某个哲学家那里以

何种形式出现（例如柏拉图的 εἶδος亚里士多德的 ἐνέργεια或者阿奎那的 esse）它始终

意指对于那个哲学家而言构成存在者ldquo实在rdquo的东西或者海氏所谓的实体ldquo存在rdquo（Sein）

或者ldquo一般存在者rdquo（Seiendheit）一方面海氏曾予以廓清ldquo存在rdquo（das Sein）与ldquo一般

存在者rdquo（die Seiendheit）是一回事即具有形式指引功能的名称它们针对在某个哲学家

那里构成存在者实在的任何内容另一方面海氏又令人感到困惑他亦将 das Sein 指称

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为避免上述对于ldquo存在rdquo截然不同的两类用法所引起的疑惑我将

ldquo存在rdquo这个术语特指存在者的存在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更进一步作为现象学者海氏通过所有历史性的摹本理解存在

那些摹本被视为存在者对于人类的意义显现（Anwesen）亦即在充满人类旨趣与挂怀的殊

异情境之中不断变化着的存在者意义将存在（Sein）视为存在者之意义显现这一点不仅

适用于传统形而上学它通常无视那个实事而且适用于海氏自身的哲学工作因此纵观

全 书 存 在 一 般 存 在 者 意 义 显 现 意 义 以 及 可 理 知 性

（SeinSeiendheitAnwesenBedeutsamkeit Verstaumlndlichkeit）这些术语均可交替使用关乎

同一个东西亦即现象学者海氏所理解的存在者之ldquo实在rdquo它属于解释学范畴对海氏而

言存在者多大程度上对人类显现其意义它们就有多实在（见第 2 章海氏关于《形而上学》

第 9 卷第 10 章的解释）即使ldquo存在﹦实在﹦意蕴性rdquo这一立场为海氏所秉持它也无法使

所有学者满意但它至少能够消除由海氏对于存在概念不拘一格使用所引发的令人头疼的疑

惑

然而将存在视为意义显现（Anwesen）这一现象学解释仅仅迈出了第一步驱使海

氏哲学工作的纯粹主题并非作为意义显现的存在毋宁说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或者始因海

氏称为ldquodie Herkunft von Anwesenrdquo他还将那个源头命名为澄明之境（die Lichtung）或

者更确切地说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澄明之境（die ereignete Lichtung）与此相反诸多

海德格尔学者认为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就是海氏哲学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然而海

氏实际上在原初而本真的层面使用那个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不是任何一种存在（Sein）它甚

至不是某种现象遑论某种终极现象或者某些二手文献里隐喻的ldquo超级存在rdquoldquo存在本身rdquo

或者ldquo一般存在rdquo仅为某种言说ldquo存在本质rdquo的方式以上三个术语仅为朝向海氏问题所追

求答案的形式指引与解释学替代换言之无论存在的ldquo本质rdquo最终被认定为什么它都必

须解释何为一般意义显现之源头或者始因它最终就是本有的澄明之境或者简言之本有

（Ereignis）mdashmdash海氏后期对于前期被称为ldquo被抛状态rdquo（Geworfenheit）或者ldquo被抛之开敞

状态rdquo（der geworfener Entwurf）概念的重新诠释如果用隐喻方式描述作为被抛之开敞

状态（即本有）人类自身就是ldquo开敞场域rdquo或者澄明之境存在者的意义显现在其中得以

发生（一言以蔽之上述前半句就囊括了海氏哲学要义）海氏术语库中如下概念（尚未

穷尽）皆是关于同一现象的殊异命名

Ereignis 本有

Geworfenheit 被抛状态

der geworfene Entwurf 被抛之开敞状态

der Entwurfbereich 被抛之开敞的事域

vi

Existenz 或者 Da-sein 人类的本质

die Lichtung 澄明之境

die ereignete Lichtung 本有的澄明之境

das Offene 开敞状态

它们均以相同方式为形式指引式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ldquo一般存在rdquo或者ldquo存在的本质rdquo命

名并在形式上指引如下对象存在者在人类世界中得以ldquo存在rdquo或者意义显现的源发根据

因此第 1 章结束后我将竭力避免ldquo存在本身rdquo这种表达相反地我将用如上列出的某

些概念来对应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或者海氏不经意间使用过类似ldquo存在rdquo（Sein）

或者ldquo存有rdquo（Seyn）这种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Sein selbst）同义的概念）这个解释学术语接

下来我在本书论述过程中将不再特别注明即使关涉海氏原典的英译

具体而言我们可以以现象学术语而非存在论概念重述海氏基本问题（Grundfrage）

1Befragtes问题的实质对象（而非目的）乃是存在者的可理知性（Anwesen显现或

者意义现前）

2Gefragtes针对那个对象海氏又提出如下问题ldquo诸般意义显现的源头究竟是什么rdquo

3Erfragtes以上问题探求的答案最终呈现为本有的澄明之境（或者其它同义表述）

海氏常常区分了 Dasein 与 Da-sein（或者 Existenz）严格说来前者意指任何生存状态

层次上具体的个人然而另外两个术语则均指人类的ldquo本质rdquo或者生存论结构（我使用ldquo生

存状态层次的rdquo这个形容词指称任何特殊的个体同时用ldquo生存论层次的rdquo指称人类的本质

结构）然而海氏经常模糊了这一重要区分当实际上意指（生存论层面）Da-sein 或者

Existenz 时他却使用了（未加连字符号的）ldquoDaseinrdquo这个术语为了突出海氏经由（生存

状态层次）Dasein 以及（生存论层次）Da-seinExistenz 的表达特点我将这三个术语均译

为ldquo绽出之生存rdquo（ex-sistence）中间的连字符号旨在强调它们的词源学根据三个术语中

海氏提示我们拉丁文 ex + sistere人类之ldquo绽出（ex-）rdquo或者ldquo向外超越rdquo这一维度就生

成了开敞状态或者澄明之境海氏称之为ldquoDardquo7（第 5 章将阐明ldquoDardquo绝不能译成ldquo那里rdquo

ldquo这里rdquo或者ldquo此rdquo）绽出之生存也不意指ldquo站到外面超然于外rdquo仿佛我们自发地ldquo立

起来rdquo毋宁说sistere 是个原因动词ldquo驱使某人或某物向外站出rdquo因此正如海氏所使

用的人类之ldquoex-sistererdquo它指的是ldquo被迫而向外站出rdquo由此可见Existenz 这个概念已经

揭示了海氏前期 Geworfenheit 和 der geworfene Entwurf（我均译成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以

及后期 Ereignis（本有）8这些术语的含义

此外我将海氏ldquoMenschrdquo概念译成ldquo人类rdquoldquo人群rdquo或者ldquo人rdquo这里的ldquo人rdquo（man）

意指人类（古希腊文 ἄνϑρωπος）而不是特指男人Das Seiende 则译成ldquo存在者（复数）rdquo

或者ldquo某个存在者rdquo有时亦被译为ldquo实体（复数）rdquo或者ldquo某个实体rdquo偶尔还被译成ldquo存

在（复数）rdquo或者ldquo某个存在rdquo极少数情况下被译作ldquo实在rdquoEreignis 始终被译成ldquo本有rdquo

而绝不能译为ldquo事件rdquo或者ldquo本有之事件rdquoVorhanden 则被译成ldquo客观地显现rdquo而 zuhanden

被译为ldquo有用的rdquo或者ldquo可用的rdquo本书还将阐明ldquo先天的rdquo意味着ldquo向来已经运作rdquo我

尽可能回避ldquo绽出的rdquo（ekstatisch）这个概念有时候它被有意写成ldquo绽mdash出rdquo （ex-static）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直接使用ldquo被抛而开敞的rdquo这一表达

我还将所有与 ἀλήϑεια 相关的德文术语（比如 WahrheitEntbergungEntborgenheit

UnverborgenheitUnverdecktsein 等等及其衍生词）均译为不同形式的ldquo解蔽rdquo有时也用连

7 见 GA 837223ndash24ldquoDas sisteremdashexWesen der Existenz des Menchenrdquo见出处同上694

ldquoExsistentia ἔκστασιςmdashdistentiardquo 8 见 See GA 652395 = 18825

vii

字符号译成ldquo解mdash蔽rdquo还译成ldquo开敞状态rdquo有时也稍显繁冗地写成ldquo被开敞的状态rdquo旨

在强调开敞状态（澄明之境）是被抛而开敞的类似地我亦将 Unwahrheit Verborgenheit

及其衍生词解释成ldquo隐藏状态rdquo它指的是无论理论或者实践方面都不可理知有些学者也

许会提出质疑倘若如此那些术语之间的细微差别将模糊不清他们说得有理然而通

过突出隐含在那些德文术语之中的ldquo解蔽rdquo（即开敞）这层含义它们就能得到根本廓清

与那些原有英文译名所具有的细节优势相比那一点更为重要

《存在与时间》中海氏模糊了mdashmdash此后亦甚少关注mdashmdashEntdecktheit（存在者的揭蔽

状态）与 Erschlossenheit（澄明之境的无蔽状态或者开敞状态）9之间的区别我将这两个术

语均译成ldquo无蔽状态rdquo或者ldquo开敞状态rdquo如果它们偶尔涉及事物也被译成ldquo适用性rdquo上

述术语均与可理知性相关我既在ldquo努斯rdquo（νοῦς）这一宽泛层面使用ldquo理智rdquo也在ldquo逻各

斯rdquo（λόγος）这一特殊层面解释ldquo理智rdquo即被理解成迂回的理智它处在与自身显现和情

境世界构成的关联之中此外我还使用ldquo可理知的rdquo这个表达意指ldquo可通达理智rdquo无论

理论实践娱乐或者其它任何方面

海氏对于 Sinn（意义）与 Bedeutung（含义指称）的使用不断发展并非总是一致

但任何情况下他都并未按照弗雷格或者胡塞尔那样使用这些术语Sinn 指的不是意义的

观念统一体即某个纯粹而不变的观念体它不受任何心理领会活动的影响也不是胡塞尔

所说意向作用（noesis）的对象（noema）类似地Bedeutung 亦并非指的是ldquo指称rdquo（或者

ldquo所指rdquo）正如弗雷格所认为的那样它也不限于语言学层面的表达如在胡塞尔《逻辑研

究》里呈现的《存在与时间》中Sinn 和 Bedeutung 休戚相关尽管 Sinn 比 Bedeutung 含

义范围更广它们通常可以互换被译成ldquo意义rdquo与ldquo意涵rdquoBedeutung 始终意指某个特

殊存在者的意义或者意涵但对于 Sinn我们必须做出如下区分

1 如果 Sinn 与事物一同被使用（实际上极其罕见）它指的是它们的意义意蕴性或

者可理知性10

2 如果它被用于存在（Sein）（der Sinn vom Sein）那么Sinn乃是针对作为一般可

理知性源发根据的澄明之境的形式指引11其它诸如此类的形式指引包括存在者之存在的ldquo本

质rdquoldquo场域rdquo或者ldquo真理rdquo（WesenOrtOrtschaftτόποςWahrheit）

3 《存在与时间》第二部分实际上讨论了形式指引式术语Sinn所植根的语境它最终

呈现为被抛而开敞的视域ldquo存在rdquo于其中显现为可理知的

4 在中后期著作中海氏摒弃了《存在与时间》的超越论视域进路Sinn这一概念也

由一系列同义的术语代替上面已经列出若干ldquo开敞者rdquo（Offene）ldquo被抛而开敞的事

域rdquo（Entwurfbereich）12尤其是源发一切意义显现的ldquo澄明之境rdquo（Lichtung）

海氏关于ldquo存在之意义rdquo（der Sinn von Sein）的研究并非旨在探究某个存在定义或者

概念正如他曾关注这个概念早就在自古希腊以来的整个西方哲学中得到运用至少经由

隐微的方式Sein始终意指Anwesenldquo现前rdquo换成海氏现象学解释它特指存在者对于

人类的意义显现如前述ldquo存在之意义rdquo（der Sinn von Sein）仅是一个形式指引式术语

9 例如SZ 22628=26921ndash2ldquoentdeckterschlossenrdquo 10 例如GA1920513ndash14 = 14133ndash34SZ 15122ndash4 = 19235ndash37以及出处同上1214ndash15 =

3223ndash24 11 存在（Sein）的可理知性指的是任何特殊的存在者具有含义这一实事的解释根据例如SZ 15129ndash31

= 1936ndash8我们就其可理知性来对待存在者（Sinn = Woraufhin des Entwurfs）以至于它们能够具有意

义即能够作为这或那而被理解（ldquoetwas als etwas verstaumlndlich wirdrdquo） 12 例如见 GA 9 20131 = 15413GA 14 3523ndash24 = 2731ndash33以及海德格尔《谢林论稿》2294

= 18838

viii

它指向海氏最终的研究结果即任何可以源发如下实事的东西如果我们与存在者相遇它

们能够且必须迂回地可被理知（即必须ldquo居有存在rdquo）那个源发根据最终乃是向来运作着

又本然隐藏着的被抛之开敞状态亦即本有的澄明之境

上述关于海氏著作解译方面的创新并非无足轻重肆意妄为它们旨在打破学界固有的

基础范式而让海氏开口ldquo说英语rdquo弥尔顿称之为ldquo试探式风格rdquo13以英语为母语的学

者常常直接放弃翻译海氏某些术语（比如DaseinEreignisGeschick）或者诉诸于某种英

式德语mdashmdash半英半德式mdashmdash的佶屈聱牙之中听起来就像一个20世纪20年代的德美同盟者

（本书将表明在这方面我是一个坚定的反对者）还有一些学者只是鹦鹉学舌不断重

复海氏提出的那些概念未加任何修饰未经任何更改与解释仿佛一首抵御分析哲学或者

原初思想危险的精神颂歌结果就是那些学者在某个角落里粉饰自身彼此之间偶尔低语

爱人们散发着彼此气息的躯体

无需语言就能具有相同的思想

无需意义就能喃喃相同的语言14

无论成功与否本书试图捅破如此自我陶醉的咿呀学语避免卡尔middot雅斯贝尔斯所说的

ldquo海德格尔式喋喋不休rdquo（Heideggergegacker）15提出了关于海氏思想直接有效而又最终

带有批判性的解释

我尝试廓清范式转换的所有要素它们对于理解《全集》整体思想极其必要我对海氏

积极的哲学贡献予以肯定同时摒弃了那些可能无益的内容或许我并非全然无误但已竭

尽所能针对黑格尔的那句评价这里也同样适用关于海氏思想没有任何人可以称得上专

家而只有不同程度的无知秉持那一精神我欢迎任何批评以及如何改善的各种建议乃

至便于更好理解海氏整体工作并展现更为明晰超越之路的甚佳解释

我想要感谢自己的侄子挚友米歇尔middot瓦尔加斯他协助解决了一个文本编辑方面的电

脑难题没有他的熟练操作书稿将无法付梓最后我还要感谢斯科特middot维尔茨先生他

付出了额外的心力致力于筹建ldquo海德格尔在斯坦福rdquo网站

托马斯middot希恩

奥克伍德街道教会区

圣middot弗朗西斯科

2014年7月15日

13 弥尔顿《失乐园》第 10 卷第 20 行 14 TS艾略特ldquo吾妻献辞rdquo《诗歌全集》第 206 页 15 雅斯贝尔斯《马丁middot海德格尔简记》第 207 页第 35 行

1

引 言

第一章 切 题

海氏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至少自 20世纪 60年代早期威廉middotJmiddot 理查德森与奥托middot珀

格勒确立了理解海氏思想极富睿智的主导范式之时对于上述问题我们通常回答ldquo存在rdquo

（das Sein）但是即使认定了ldquo存在rdquo概念学界的游移不定却并未因此减轻实际上

马丁middot海德格尔经由ldquo存在rdquo概念究竟表达了什么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

为了阐明古代以来就一直困扰着西方哲学家的存在问题海氏于其鸿著《存在与时间》

开篇就引用了柏拉图《智者篇》中的片段来自爱利亚的访客问其对话伙伴泰阿泰德与提

奥多洛斯

如何理解你们所说的ldquo是rdquo或ldquo存在rdquo（τὸ εἶναι）helliphellip我们正陷入僵局所以当你们说ldquo是rdquo或ldquo存

在rdquo（ὄν）时请解释它究竟意指什么显然你们早就很熟悉这些词的意思不过虽然我们也曾以为自己

是懂得的现在却感到困惑不安1

很大程度上海氏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形他可能已经明白ldquo存在rdquo（Sein）所表达之意

但未能始终使它清晰地呈现出来实际上我们能够这样辩解正如那个爱利亚的访客在《智

者篇》中紧接着表达的那样ldquo首先请您指教对于事实上不知道的事物我们看起来也将

不会知道对吗rdquo2海氏曾评注赫拉克利特《残篇》72 章句内容以不同表述方式廓清了

同一问题海氏说ldquo他们言说lsquo是rsquo但并不知道lsquo是rsquo究竟表达什么rdquo3他没有指明上

句中的ldquo他们rdquo究竟指谁

这个难题直指海氏哲学工作的核心因此我们理应遵循亚里士多德的建议ldquo切忌一

刀切rdquo海氏中心论题真的是ldquo存在rdquo吗其晚期思想明确否认了这一点提到哲学工作之

ldquo实事本身rdquo（die Sache selbst）时他明确断言ldquo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概念rdquo4

那么那一论题直指某个ldquo比存在更为本质的东西rdquo（wesender als das Sein）5吗ldquo存在

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能否被理解成ldquo某个为其自身而实存的东西其独立性乃是lsquo存在rsquo

之真实本质rdquo6倘若如此ldquo存在本身rdquo如何与作为存在者之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

的ldquo存在rdquo或者作为存在者之一般存在者（die Seiendheit des Seienden）的ldquo存在rdquo相互区

分抑或海氏论题其实并非关于ldquo存在rdquo（Sein）而是ldquo存有rdquo（Seyn）甚或ldquo画叉的存有rdquo

1 《智者》243e2244a4ndash8所有柏拉图希腊原典引文均来自由约翰bull伯内特编纂的《柏拉图全集》 2 《智者》244a8ndashb1 3 GA 15 27717ndash18 = 57ndash8 4 GA 15 36517ndash18 = 609ndash10笔者提示ldquoist sogar fuumlr den Namen Sein kein Raum mehrrdquo至于

ldquo实事本身rdquo即 τὸ πράγμα αὐτό见柏拉图ldquo第七封信rdquo (ἐπιστολή Z) 341c7 《普罗泰戈拉篇》 330d5

引自 GA 14 761ndash2 = 619胡塞尔总使用复数形式例如《逻辑研究》 《胡塞尔全集》 XIX11013ndash14

= I25211ldquo实事rdquo在直观中直接被给予 5 GA 73 2 131923 6 GA 33 319ndash10 = 2512ndash13ldquoetwas fuumlr sich Bestehendes und in dieser Eigenstaumlndlichkeit das wahre

Wesen des Seinsrdquo亦见 GA 66 34013ndash14 = 30318ndash19

2

（Seyn qua Seyn）7总而言之它究竟意指什么

或者那一论题并非任何图示或者拼画的ldquo存在rdquo而是存在之意义（der Sinn vom Sein）

然而经由他的阐述我们已经明白存在之意义究竟是什么自古希腊以来与ldquo存在rdquo相

关的概念 εἶναι οὐσία esse das Sein（等等）均意指存在者ldquo持久而稳定的现前rdquo8不过

尽管ldquo现前rdquo这一主题在海氏思想中占据重要位置但它还不是最终关注点那么海氏追

问的是存在之本质（das Wesen des Seins）抑或存在真理的本质（die Wesung der Wahrheit

des Seins）9还是存有本质之真理（die Wahrheit der Wesung des Seyns）

10或者上述内

容都不是海氏思想的主旨它实际上是澄明之境（die Lichtung）或者ldquo本有rdquo（Ereignis）

或者 ἀλήϑεια（解蔽）或者嵌于 ἀλήϑεια之中的 Λήϑη（遗忘遮蔽）还是指涉存在论差

异11

实际上海氏哲学事业的中心地带尚存疑惑值得深思但这可能并不完全是学界的

责任海氏本人亦曾指出ldquo以lsquo存在rsquo之名所思的东西尚且晦暗不清rdquo12基于 1953

至 1954 年谈话而得到整理发表部分虚构的《关于语言的对话》里海氏的谈话对象东

京帝国大学教授手冢富雄曾针对海氏思想要核处的含混不清提出质疑

手冢富雄（那个难题）主要源于您对于ldquo存在rdquo概念模棱两可使用所造成的疑惑

海德格尔您说得对（但我的思想）清楚知道ldquo作为存在者之存在rdquo这一存在与就其本真含义而言（揭

蔽即澄明）作为ldquo存在rdquo之ldquo存在rdquo之间的区别

手冢富雄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直接把ldquo存在rdquo概念仅限于形而上学的语言框架之内您为什么不

同时在通往时间本质的道路上直接赋予您探寻的作为ldquo存在意义rdquo的东西某个专属名称呢

海德格尔我如何能给自己尚在探寻的东西一个特定的专属名称只有依赖于指派给它而命名的那个

东西我们才能找到尚在探寻的那个对象

手冢富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忍受不断滋生的疑虑13

诚然八十年来尝试严格廓清海氏经由存在及其同源概念之表达含义的过程中阐释

者们不得不忍受着那些疑虑带来的崩溃（笔者将试着阐明那些疑虑其实毫无必要）试想

海氏自己围绕着ldquo存在rdquo概念而汇总的海量德语术语我们如何才能够逐一辨清

seiend14

ldquodas Seiendrdquo当它等同于ldquodas Seinrdquo15

ldquoSeiend und seiend ist nicht ohne weiteres dasselberdquo16

7 GA 73299720ldquo存有不是划叉的存有rdquo关于划叉的存有见出处同上9687103310103910

11227etc亦见 GA 9306 (g) = 374 (a)ldquo划叉的存有helliphellip就是本有rdquo但在上述引文中ldquo存

在亦作为本有rdquo 在 GA 817618存在（Sein）与存有（Seyn）同义但在 GA 764915-19二者

截然相反 8 GA 3111322ndash23 = 7918ldquoAnwesenheit und Bestaumlndigkeitrdquo 9 GA 657321 = 5835ndash36 10 GA 657826 = 634ndash5 11 约翰middot豪格兰认为存在论差异乃是ldquo海氏哲学的中心思想rdquo见《真理与有限性》I 47这可与下列

文本对照GA 1536627ndash28 = 6044ndash611ldquoMit dem Sein verschwindet auch die ontologische Differenzrdquo

以及 GA 73 2 134413ndash14 ldquolsquoOntologische Differenzrsquovon Seiendem und Sein was der Onto-Logie das Thema gibtrdquo关于存在论差异的双重含义见第 7 章 12 GA 40 3434ndash35 = 3523ndash24 13 GA 12 10416ndash1053 = 2014ndash32 14 对于上述《智者篇》引用文本里出现的 ὄν海氏译为 seiend 15 GA 83 15514 和 16212 GA 15 33330 = 409 16 GA 34 3317ndash18 = 265

3

das Seiende17

das Seyende18

das Nichtseiende19

seiender20

das Seiendere21

ldquoSeienderes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es gibtlsquoSeienderesrsquordquo带引号22

das Seiendste23

ldquoWassein als das Seiendsterdquo24

ldquoDas Seyn ist das Seiendsterdquo25

ldquoGott istdas Seiendsterdquo26

das Seiend-seiende27

das seiende Sein28

das seiend-Sein29

das Seiendsein30

das Seiend-sein31

die Seiendheit

ldquoSeiendheit ist das Seinrdquo32

das Sein (四重殊异含义)33

das Sein des Seienden

das Sein selbst

das Sein als solches

ldquoSeinrdquo在如下一组概念中ldquoSeinWahrheitSeinEreignisrdquo34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das Seinrsquo (Austrag)rdquo带引号35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Sein disappears in Ereignisrdquo不带引号36

17 GA 34 3331ndash4010 = 2615ndash27 18 GA 73 2 104618 19 GA 15 3493 = 4940 20 GA 5402 = 303ndash4ldquoSie [die Lichtung] ist vom Seienden her gedacht seiender als das Seienderdquo

但在出处同上4315 = 3222还有一种不同的解释ldquoalles Seiende seienderrdquo参见 GA 34 3316 =

264 21 GA 343322 = 269（标为斜体） 22 GA 343335ndash341 = 2619 23 GA 458525 = 7628 GA 40 1932ndash3 = 2056 GA 34 6632 = 4930 见 GA 61 45412 =

296ndash7 das Seiendste am Seienden 24 GA 458525 = 7628 25 GA 74221 26 GA 73299711其中 ldquoSeiendsterdquo为斜体 27 GA 314617 = 332 28 GA 4016828 = 1782 29 GA 112618 = 9711 30 GA 40347 = 3428 它被译为ldquo在存在中存在rdquo见 GA 15 34416 = 4639它被译成ldquo存在者存

在rdquo在卡尔middot克雷格《哲学入门》第 43 页第 5 行海氏首次见到这个概念 31 GA 2930 43234 = 299 7它被译为ldquo某个存在者存在rdquo墨瑟在《形而上学的基本概念》附言里

（第 575 页第 34 行）直接写成ldquoSeiendseinrdquo该附言仍可以在西蒙middot西尔弗曼现象学中心查阅（见参考文

献） 32 GA 74 63 33 见 GA 73 2 10411ndash9 34 GA 9 369 注释 d = 280 注释 d 35 GA 9 306 注释 f = 233 注释 f

4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Seinrsquodisappears in Wahrheitrdquo带引号37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lsquoSeinrsquoals Wahrheit des Seinsrdquo带引号38

das Sein39

ldquoSei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as Seinlsquoistrsquomdash(nicht hat Sein)rdquo40

ldquoSeinrdquo和ldquoistrdquo如下表述之中ldquoSein | istrdquo41

ldquoSeinenrdquo作为名词化的动词42

das Seyn43

das Seyn作为das Seyende44

das Seyn 作为带引号的ldquodas Seyenderdquo45

ldquoseyrdquo和ldquoseirdquo均为虚拟语气46

ldquoSeynmdashSeiendes als Seiendesrdquo47

das Seyn selbst48

das Seyn des Seyns49

ldquoSeynmdashein Vorname seiner selbstrdquo50

ldquoSein (Seyn) als Ereignisrdquo51

ldquo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as Seyn des Damdashaber transitivrdquo52

das Seyn53

das Wesen des Seyns54

ldquoSeyn istdas Ereignisrdquo55

ldquoSeyn qua Ereignisrdquo56

ldquoSein ist Seynrdquo57

Sein ne Seyn58

ldquolsquoSeinrsquoalslsquoSeynrsquordquo两个术语均带引号59

36 GA 14 278 = 223ndash4 37 GA 9 366 注释 a = 278 注释 a 38 海德格尔ldquo《存在与时间》中的lsquo存在问题rsquordquo1022ndash23 39 GA 9 3856 = 2917 40 GA 86 4807

41 GA 86 4827 42 GA 81 1764 43 GA 81 2098ldquodie Er-eignungwas vormals Sein geheiszligenrdquo出处同上7618ldquoSein ist Seynrdquo

但 GA 76 4915ndash19 与之相反在 GA 83 1557Seyn 等同于ldquodas Seiende im allgemeinen vorgestellt

ens rationisrdquo(相关术语散见各处FreyheitFreiheit DaseynDasein Seynsgeschichte Seinsgeschichte) 44 GA 73 1 78017 45 GA 73 1 7325 46 GA 73 1 78878 47 GA 72 2 95714 48 GA 45 531 = 72 49 GA 73 2 92219 50 GA 73 2 99721 51 GA 73 2 9439 52 GA 73 1 4724 53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GA73 2968181033101037211227 54 GA 73 2 11371ndash2 55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56 GA 9 306 注释 5 = 374 注释 a 57 GA 817619 58 GA 76 4915ndash19 59 GA 73 2 9724

5

ldquoSeyn als Seynrdquo60两个术语均不带引号

ldquoSeyn qua Seynrdquo61

ldquoSeyn ist nicht Seynrdquo62

ldquoSeyn und Seinrdquo63

ldquodas Seyn als die Wahrheit des Seynsrdquo64

ldquodas 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ie Wesung der Wahrheit des Seynsrdquo65

ldquodas Seynrdquo援引自短语ldquodie Wahrheit der Wesung des Seynsrdquo66

ldquoDas Was-sein ist das Daszlig-seinrdquo67

Erseyn68

Erseyn援引自短语ldquoDas Damdasherseynrdquo呈斜体69

das Isten70

关于ldquo存在rdquo似乎如毛泽东先生倡导的那样海氏赞同百花齐放71或者秉承了沃尔特middot惠

特曼的精神气质

我自相矛盾吗

很好我就是自相矛盾吧

（我辽阔广大我包罗万象）72

很久以前亚里士多德曾作出著名断言ldquo存在rdquo（他使用中性分词 ὄν表达ldquo实在rdquo

含义）是一个类比意义上的概念它适用于多重含义但其中仍有一种主导含义这一类比

视角同样适用于海德格尔的工作然而将会看到即使海氏足够正确地将ldquo存在rdquo（Sein）

这个概念理解成ldquo存在者针对人类理解力而揭蔽自身rdquo他仍未完成自己的工作目标毕竟

存在并非他的终极论题73

回到那个初始问题海德格尔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在《四篇研讨课讲稿》里我们能

于 1973 年 9 月 6 日那篇讲稿中读到如下内容ldquo推动海氏思想进展的唯一问题就是存在问

题存在（Sein）之含义究竟是什么rdquo74但我们在这里陷入了难题Sein 或者ldquo存在rdquo概

念来自传统的实在论形而上学它通常意指ldquo实体rdquomdashmdash本质或者实存mdashmdash它关于被理解成

实在的某个存在者然而海氏从如下两个层面将自己的工作与传统形而上学对于ldquo存在rdquo

60 GA 73 1 68725 61 GA 9 306 注释 g = 374 注释 a 62 GA 73 2 99720 63 GA 731 68730 64 GA 73 1 78810 65 GA 65 7321 = 5835ndash36 66 GA 65 7826 = 634ndash5关于以上所列的各种存在与存在者比如可参见 GA 27 7126ndash721 以及

GA 2930 39824ndash25 = 2759ndash10 67 GA 74 65ndash6 68 GA 731 4725 69 GA 731 4724 70 GA 731 89613 71 关于毛泽东先生ldquo百花齐放rdquo思想见《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1957 年 2 月 27 日在最高

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上的讲话）第八小题第一节 72 惠特曼《自我之歌》第 51 诗节 73 见 GA 14 278 = 223ndash4ldquoSein verschwindet im Ereignisrdquo 74 GA 1537718ndash20 = 6713ndash14

6

的关注区分开来

首先海氏哲学并非探究ldquo存在rdquo一般而是存在的ldquo源头rdquo（das Woher des Seins）

即ldquo从什么并经由什么helliphellip存在得以发生rdquo75（这种情形下我们面临着ldquo存在rdquo含义令人

沮丧的模棱两可性它要么指澄明之境要么指存在者的存在这里我采用后一种含义）

海氏最初将这一ldquo源头rdquo称为存在的可理知性（﹦der Sinn von Sein）数年后他又重新

阐释将它理解成对存在者之存在而言的ldquo无蔽状态rdquoldquo场域rdquoldquo澄明之境rdquoldquo开敞状态rdquo

或者ldquo被抛而开敞之域rdquo诸如此类的表达76海氏竭力使古典存在论忽视而遗忘的这一本然

隐藏着的ldquo源头rdquo重现光明以殊异摹本方式呈现的存在（Sein）一直是形而上学的主题

另一方面海氏亦追问存在的本质或源头并因此探究形而上学的根基

其次早在《存在与时间》之前海氏就在现象学的旗帜下完成了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

他从青年时期极其痴迷的ldquo亚里士多德mdashmdash托马斯主义rdquo存在论中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而

开始关注人与存在之间的关联性并最终称之为ldquo现象学的存在论rdquo77那也意味着进入海

氏哲学的唯一通道就是现象学还原海德格尔学园的大门上仿佛镌刻着如下内容

ἀϕαινομενολέγητος μηδεὶς εἰσίτω大致译为ldquo不会现象学还原不得入内rdquo78

传统形而上学的对象是实在的由于它位于ldquo思想之外并与之分离（即独立于它）rdquo（ἔξω

ὂν καὶ χωριστόν）79与之相对现象学如此看待存在者它在我们的关注与运作之中向我们

意义显现亦即最宽泛意义层面的ldquo对心灵显现rdquo80数年之前阿伦middot古尔维奇教授指出

一旦开始现象学还原（现象学工作的必备要素）那么ldquo除了意义含义与指称这些概念

将不会有什么别的哲学问题rdquo81既然海氏哲学工作乃是现象学的（终其一生始终坚持这一

点）82那么它就特别关涉意义及其源头海氏将ldquo心灵rdquo的本质解释为所谓的ldquo在世界之

中存在rdquoldquo世界rdquo意指被打开作为绽出之生存的意义赋予之境域那么正如手冢富雄教

授提出的质疑为何海氏在其现象学工作之中继续使用稍显冗余的形而上学存在论术语呢

比如海氏声称ldquo存在（das Sein）使存在者现前rdquo83难道说的是存在使人类诞生廿亿年

前元古代时期的变形虫ldquo现前rdquo吗84还是指在人类理解力范围之内亦即ldquo存在者能够与

75 GA 7318215ndash16ldquodas von woher und wodurchdas Sein westrdquo 76 GA 15 33511ndash16 = 415ndash9 和 34429 = 477Sinn Wahrheit OrtschaftOrtlichkeitτόπος 亦见

出处同上34515ndash16 = 4724ndash25 40332ndash4041 = 9428ndash29 以及 SZ 17023ndash25 = 21423ndash26 GA

16 42421 = 514ndash15ldquoUnverborgenheit oder Lichtung (Verstehbarkeit)rdquoGA 65 2953 = 23230ldquodas

Offen fuumlr das Seinrdquo关于 Entwurfbereich作为被抛之开敞的事域见 GA 9 20131 = 15413 以及 GA

143523ndash24 = 2731ndash33 还有 GA 494125ndash28ldquoEnt-wurf besagtEr-oumlffnung und Offenhalten des

Offenen Lichten der Lichtung in der das was wir Sein (nicht das Seiende) nennen und somit unter diesem

Namen auch kennen eben als Sein offenkundig istrdquo 77 SZ 3821 = 6232 78 关于柏拉图学园那条颇具传说性质的门禁铭文ldquo不懂几何学者不得入内rdquo见亨利middot多米尼克middot萨

弗勒ldquoἈγεωμέτρητος μηδεὶς εἰσίτωrdquo亦见约翰内斯middot菲罗波努斯《亚里士多德希腊评注（《论灵魂》）》

第 15 卷第 117 页 16 至 17 行 79 《形而上学》XI 81065a24关于 ἔξω [τὴς διανοίας]见《形而上学》 VI 4 1028a 2 以及 1027b34ndash1028a1

思想之ldquo外rdquo即独立于思想亦见 GA 623802ndash13 = 1617ndash26 80 GA 83 808ldquoAnwesung fuumlr das Verstehenrdquo见阿奎那《意见评论集》I第 3 篇第 4 问第 5 节

ldquoid quod est praesens intelligibilerdquo 81 古尔维奇6528ndash9（原文为斜体） 82 见 GA 1414715ndash16 = 2011ldquodie weitere Frage [re das Wesen des Seins]die ich als phaumlnomenologische

beansprucherdquo出处同上542ndash3 = 4432ndash33ldquoDieses Vorgehen [in lsquoZeit und Seinrsquo] kann als

phaumlnomenologisch bezeichnet werdenrdquo 83 GA 1536324ndash26 = 593ndash4ldquodas Sein laumlszligt das Seiende anwesenrdquo 84 相对于存在使变形虫ldquo现前rdquo这一立场海氏关于现前（Anwesen）的理解有所不同他提到ldquo一切系

于存在者层次因果关系之上的弦外之音都应该被排除出去rdquo见 GA 1536323ndash24 = 592亦见出处同

上 36330ndash31 = 597ndash8ldquoDies lsquoLassenrsquo ist etwas von lsquoMachenrsquo grundlegend Verschiedenesrdquo

还可参见 GA 34279ndash12 = 2122ndash24人类总是能够在其存在中展现自己但动物却不能ldquo在存在

7

（人类）遭遇rdquo85这个层面存在者得以显现答案显然是后者

在我们即人类之中存在开始运作86

存在（das Sein）特别地仅仅在人类之中显现自身87

没有人类就没有存在者的存在（Sein des Seienden）88

同样海氏宣称现代世界里ldquo存在者肯定仍在被给出helliphellip但存在已然远离它们rdquo这里

的ldquo远离rdquo指的不是存在者ldquo此在状态rdquo（其实存（existentia）或者现成存在（Vorhandensein））

的消亡毋宁说对于存在者如何意义显现之理解力的匮乏ldquo争斗（πόλεμος）终止之处存

在者当然并未消亡但世界（即赋予意义的澄明之境）消失了rdquo89

基于上述两层考虑⑴存在不是海氏思想的最终主题⑵他将存在理解成存在者之可理

知性海氏为何不（赶在可能造成其哲学晦涩难懂之前）直接省掉那个麻烦反而继续沿用

形而上学专属的ldquo存在rdquo概念继而在现象学层面予以廓清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没有

那样做由此打开了ldquo潘多拉的盒子rdquo里面充斥着阻碍其哲学工作的旁枝末节与各种误解

手冢富雄教授的看法相当正确（不仅对于分析哲学家而言也对海德格尔学者来说）那些

缠绕海氏哲学实则毫无必要的疑惑很大程度上理应归咎于海氏自己

且举一例我们可能注意到海氏如何阐释希腊哲学多数学者可能会将亚里士多德这个

最受海氏推崇的哲学家视为传统对象主义存在论的代表人物然而解释亚里士多德思想的

过程中海氏实际上并未将他视为尚不成熟的实在论者而是尚未正式受封的现象学家值

得注意的是这一阐释不是海氏在亚里士多德思想里发掘的ldquo未尽之言之重演rdquo（die

Wiederholung des Ungesagten）它关涉对于形而上学一直忽视的存在之根基的廓清毋宁

说那类现象学阐释基于海氏如下信念自 1921 至 1922 年冬季学期以来他认为亚里士

多德那些形而上学文本饱含着关于存在者与其理解方式之间呈现的元现象学关联尚未主题

化的各种事例参照其 1939 年关于亚氏《物理学》第 2 卷第 1 章中出现的ldquo自然rdquo（ϕύσις）

概念解释海氏认为亚氏始终将存在者理解成某个现象也就是说在人类举止与阐释的事

域范围内显现的东西亚氏的术语 τὸ ὂν λεγόμενον（在 λόγος中呈现的存在者）指的是那样

的存在者我们将之理解成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而得以理知的存在者90换言之也许是隐

晦地亚氏总是在其与人类以及人类理智的现象学关联之中理解存在者既然人是有逻各斯

的动物我们不仅通过身体感官加深对存在者的理解然后赋予它们意义毋宁说我们与

它们的普遍可理知性即于殊异情境之中具有殊异意义的能力而不是单个特殊的意义之间存

在某种先天的关联因此海氏大胆地断言亚里士多德同康德一样是观念论者

如果ldquo观念论rdquo这个名称说的就是这样一种领会存在（即存在者的意义显现）绝不能由存在者得到

澄清对于任何存在者存在总已经是ldquo超越的东西rdquo了那么就只有观念论才有可能正确地提出哲学

里rdquo居有的东西仅仅对人类才有意义 85 GA 19 2057ndash10 = 14127ndash30 ldquosofern das Seiende da ist wie wir sagen sofern das Seiende uumlberhaupt

begegen kannrdquo关于ldquoDardquo它并非仅指ldquo在宇宙之中rdquo毋宁说能够有意义地与人遭遇 86 GA 73 1 9028ldquoBei unsmdashden Menschenmdashkommt das Sein ins Spielrdquo 87 GA 73 1 337ldquoDas Sein jenesmdashwas nur im Menschen eigens erscheintrdquo 88 《措利孔研讨班》22127ndash29 = 17617ndash18ldquoAlso kann es Sein von Seienden ohne den Menschen gar

nicht gebenrdquo 89 上述两句引文见 GA 406726ndash28 = 6913ndash15 以及 673ndash4 = 6815ndash16 90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VI 2 1026a33GA 19 20722ndash23 = 14321ndash22 GA 22 5914 = 508

ldquodas Enthuumlllte λεγόμενονrdquoGA 6 2 3178ndash9 = 21223ndash24 ldquoImlsquoals solchesrsquowird gesagtdas Seiende

ist unverborgenrdquo

8

问题这样亚里士多德和康德一样是观念论者91

海氏关于亚里士多德的阐释始终浸染着某种 20 世纪 20 年代从其导师埃德蒙德middot胡塞尔

那里继承的现象学方法直观的意义实事乃是现象学视角的基石诚然海氏沿用了亚里士

多德的存在论语言但他从现象学视角使用它们这一点在学界仍未得到充分主题讨论海

氏始终在这样的现象学视域下开展哲学工作从（根据逻各斯的κατὰ τὸν λόγον）人的角

度（ad hominem）92亦即与人的关注和旨趣相关来理解存在者这也揭示了一点与我们遭

遇的任何存在者都先天地具有意义93实际上对于日常生活实践世界里那些有用的存在者

海氏秉持严格的现象学立场即如果脱离了人类的旨趣那么上述存在者的ldquo自身持存性rdquo

就无法呈现于它们自身ldquo之内rdquo毋宁说器具的自身持存性就是与使用者的意向相关联的

有用性94海氏认为书写任何形式的存在都同时伴随着现象学的擦涂也就是说伴随

着将存在者经由现象学还原而至其对人的意义这一过程

那么还是回到那个问题海德格尔哲学究竟在讨论什么何种程度上海氏那个基本问

题在其传统存在论的框架之内关涉了ldquo存在自身rdquo（das Sein selbst）又在何种程度内

并无关涉这个问题从始至终困扰着海德格尔学界我们必须对此慎之又慎步步为营我

们将从任何问题一般结构的追问开始然后深入探讨形而上学的ldquo主导问题rdquo（Leitfrage）

以及海氏自身工作的ldquo基本问题rdquo（Grundfrage）

海氏勾勒出任何问题的三个环节即问题的对象（Befragtes）问题的形式（Gefragtes）

与问题的意义（Erfragtes）这些术语分别对应问题的ldquo对象rdquoldquo选取视角rdquo以及ldquo解释结

果rdquo95

⑴所谓问题的对象（Befragtes）指的是被探究的存在者中世纪经院哲学称之为obiectum materiale quod

即实质对象

⑵所谓问题的选取视角（Gefragtes）指的是询问者在探究实质对象的过程中采用的主题形式任何

问题都依循这一形式96

⑶最后所谓问题的解释结果（Erfragtes）指的是经由将主题形式赋于实质对象之上问题提出者

所期待的答案就得到形式指引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就能区分形而上学的问题与海氏元形而上学层面的问题形而上学

将存在者（它们的实在ldquo居有存在rdquo）97视为实质对象然后追问使其实在的那个东西

根据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传统解释（笔者这里主要聚焦于其存在论方面而暂时悬置其神学

方面的内容）上述问题就展现为如下内容

⑴形而上学探讨的实质对象是存在者它的实在对ldquo存在的居有rdquo（τὸ ὄν）

⑵赋予存在者之上的主题形式接着得到廓清是其所是（ᾗ ὄν）由此产生一个问题它们的实在之

91 SZ 2083ndash7 = 25135ndash39 92 《物理学》II 1193a31海氏译文如下ldquo[das Seiende] das sich fuumlr die Ansprechung zeigtrdquo见 GA

9 2739 = 20836海氏接下来用了三页篇幅讨论这个论题 93 见 GA 5657 731ndash8 = 6124ndash29 ldquoIn einer Umwelt lebend bedeutet es mir uumlberall und immerrdquo 94 SZ 7137ndash38 = 10127ndash28ldquoZuhandenheit ist die ontologisch-kategoriale Bestimmung von Seiendem

wie es lsquoan sichrsquoistrdquo (原文为斜体)亦见出处同上7431ndash34 = 1051ndash6 95 SZ 513ndash17 = 2419ndash27亦见 GA 881217ndash202012ndash15 以及 2325ndash26 96 参见 GA 20 4238ndash11 = 30633ndash35 ldquodie Hinsicht woraufhin es gesehen wird und gesehen werden

sollrdquo 97 GA 22714ndash15 = 536ldquoEs istes hat Seinrdquo（海氏特别将ldquohatrdquo标为斜体）

9

根据究竟是什么

⑶最后那个问题的解释结果呈现为如下形式指引存在者的是其所是使得它们实在针对不同的

形而上学家形式指引的具体内容也各不相同对柏拉图而言它是ldquo理念rdquo（εἶδος）对于亚里士多德

来说它是ldquo实现rdquo（ἐνέργεια）对于阿奎那而言它是ldquo存在rdquo（esse）或者ldquo存在活动rdquo（actus essendi）

等等98

形而上学的主导问题（LEITFRAGE）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实在的存在者mdashmdashldquo居有存在rdquo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存在者实在的根据是什么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它们的实在或者存在本身呈现为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esse

等等

正如上述结构展现的形而上学问题聚焦于存在者尤其从ldquo为何rdquoldquo如何rdquo以及ldquo何

种程度上rdquo它们是实在的这些视角换言之形而上学针对存在者提出的问题乃是它们的

ldquo本质rdquo（即它们的存在是实在）究竟是什么宽泛地说就是使其实在的ldquo所是rdquo究

竟是什么形而上学始于存在者而后ldquo超越于rdquo它们之上以殊异的历史演变形态揭示了其

实在本身99然而形而上学最终仍要回到那些焕然一新的存在者之中正如亚里士多德所

言形而上学断言ldquo属于存在者自身的东西rdquo尤其它们的ldquo第一原则和最高原因rdquo100海氏

指出如下三个问题以同样的方式指明了亚氏形而上学的要核

ldquo就其居有存在而言的存在者rdquo是什么

居于其存在之中的存在者是什么

存在者的存在是什么101

显而易见形而上学是某种存在论它的一问一答来回运作（ldquo论rdquo-logy）最终皆落

脚于存在者（ldquo存在rdquoonto-）

另一方面海氏元形而上学层面的探究在形而上学停滞的地方继续前进通过针对存在

者的实在本身（无论何种历史形式理念实现等等）并将它们视为全新问题的考察对象而

置于显微镜下海氏将那个主导问题的解释结果转化成基本问题的实质对象实在本身即存

在者ldquo居有rdquo的 οὐσία究竟意指什么呢这个问题不是关于ldquo是其所是rdquo（ὂν ᾗ ὄν）而是

关于ldquo存在之存在rdquo（οὐσία ᾗ οὐσίαSein als Sein）尤其针对这个问题ldquo存在rdquo（Sein）

一般存在（针对存在者所谓的ldquo居有rdquo）这个实事的根据究竟是什么海氏关注

98 GA 22603 = 5021ndash22传统形而上学的解释输出（Erfragtes）形式上指向如下对象ldquo[Das] was

allein das Seiende selbst in seinem Sein zugaumlnglich machtrdquo参见 GA 7329972ldquoesse = quo estrdquo 关

于被视为一般存在者（Seiendheit）的理念（ἰδέα）见 GA 944246ndash7 99 GA 147010ndash12 = 5618ndash20ldquodaszlig es [= metaphysisches Denken]ausgehend vom Anwesenden dieses

in seiner Anwesenheit vorstelltrdquo 100 《形而上学》IV 1 1003a21ndash22 和 26ndash27ἀρχαί ἀκροτάται αἰτίαι 101 GA 4916916ndash18亦见《谢林论稿》21321ndash23 = 17537ndash39

10

存在之存在亦即追问如何能够产生一般的意义显现102

（存在者的）意义显现从哪里且如何现前103

基本问题（任何存在者的）存在如何现前104

存在如何现出105

但这里尚存一个问题学界多数人未能发现海氏的目标并不是一般存在（Sein）而是

存在（Sein）的根据

亦即为存在内在的可能性与必然性及其对于我们的开敞状态奠基的东西106

什么构成了存在的开敞状态以及与人的关联它又植根于什么之中107

存在或实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或者实在它们使存在者得以现前108但形而上学向来遮

蔽了那个主题海氏则追问ldquo为何lsquo存在rsquo（Sein）rdquo以及ldquo它如何以及为何显现rdquo我们

可以如下传统存在论的语言重提海氏的问题（随后笔者将以更为适当的现象学方式表达那个

问题）

以传统存在论术语呈现的海氏基本问题（Grundfrage）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存在者）的存在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此种存在如何得以可能与必要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用 X 形式上指引出解释结果）

我们先暂缓阐明 X 究竟能指引出什么结果而强调任何样式的存在（Sein）都肯定不是

海氏追问的解释目标而仅仅是问题的实质对象即 Befragtes 至于问题的解释结果即

Erfragtes它仍处于悬而未决之中仅由 X 形式指引它旨在回答为何ldquo存在rdquo（Sein）以

及人类行为的必要根据通过下列类比我们或许能了解海氏问题的大致论域

询问孩子 追问它们的母亲

问题的对象（das Befragte） 史密斯的孩子 史密斯女士

问题的选取视角（das Gefragte）他们如何来到世上 她如何来到世上

问题的解释结果（das Erfragte） 他们的妈妈（﹦X） 她的妈妈（﹦X）

102 GA 148624ndash871 = 709ndash10ldquoSein als Sein dh die Frageinwiefern es Anwesenheit als solche

geben kannrdquo 103 GA 1540530 = 9612ldquoWo und wie west anwesen anrdquo 104 GA 657822 = 6230ldquoDie Grundfrage wie west das Seynrdquo 105 GA 88 97ldquoWie west das Seinrdquo 106 GA 166615ndash16 ldquoworin gruumlndet die innere Moumlglichkeit und Notwendigkeit der Offenbarkeit des Seinsrdquo 107 GA 164233ndash15 = 43ndash14 ldquoworin gruumlndet und besteht die Offenbarkeit des Seins und seines Verhaumlltnis

zum Menschenrdquo 108 SZ 97 = 2913ldquoSein ist jeweils das Sein eines Seiendenrdquo

11

且看表格左边某种程度上形而上学正如追问ldquo这些孩子是谁rdquo并试图通过找到他

们的母亲从而回答那个问题那些孩子正是那个问题的实质对象循着问题的解释线索

（Erfragtes 或者 X）即ldquo那些孩子的母亲无论她可能是谁rdquo那个问题得以深入背后后

者只是对于探索结果的形式指引鉴于它仅是形式层面的因而并未有具体的实质内容最

终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得到充实简middot史密斯由此可以发现形式指引与其最终得到

充实的具体内容之间存在重要的区分

⑴形式指引ldquo史密斯的孩子的母亲rdquo（她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⑵最终充实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简middot史密斯

那么问题整个转向于如何基于史密斯女士来规定她的孩子

然而（让我们关注上面表格的右边）海氏元形而上学就好像始于追问简middot史密斯本人

而不是作为小史密斯的母亲（当然她一直拥有那个身份即使我们暂且悬置它）毋宁说

追问她自身的背景史密斯女士本人如今成为新问题的实质对象循着新的解释线索

（Erfragtes）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rdquo那个问题得以继续深入背后海氏的基本问题

（Grundfrage）就类比于史密斯女士专场并不包括她的孩子问题的对象（Befragtes）现

在就是简middot史密斯本人并不与其孩子发生任何关系这一问题深入史密斯女士ldquo背后rdquo

达至其自身的源头作为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mdashmdash无论她可能是谁rdquo而得到形式指引最终

形式指引的实质内容得到充实琼斯女士

类比层面上海氏正是此意他说他试图ldquo放弃从植根于存在者的存在视角思考存在

（Sein）rdquo109换言之思考存在本身（它通常是存在者的存在）脱离它与存在者的关系

所谓ldquo思考它rdquo就意味着ldquo揭示它的可能性根据rdquo但是问题正在于那个得到强化的ldquo本

身rdquo（das Sein selbst）它具有潜在的误导作用可能诱使我们认为海氏正在探寻存在本真

的实在形式好比某人在鸡尾酒宴会上东张西望寻找宴会的主人并对旁边的搭档说ldquo不

不是他也不是他还不是他rdquo然后ldquo原来他在那里那就是宴会主人rdquo但每当他提到

ldquo存在本身rdquo时上述观点绝不是海氏本意

这里我们陷入到从一开始就困扰着学界的那个难题海氏在两个不同的层面使用ldquo存

在本身（das Sein selbst）rdquo分别是其元形而上学问题的对象（Befragtes）以及解释结果

（Erfragtes）层面

ldquo存在本身（DAS SEIN SELBST）rdquo的双重含义

作为问题对象（Befragtes）它意味着（存在者）的存在作为海氏问题的实质对象

作为解释结果（Erfragtes）它是某种形式指引即能够回答这种存在解释根据问题的任何答案

至于上述第一种情况指代海氏问题实质对象（Befragtes）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它原本意

指存在者的存在但现在只关注它自身类比于作为问题对象而被询问的简middot史密斯自己

而不是作为小史密斯的妈妈110然而上述第二种情况里（伴随着无可避免的困惑）ldquo存

在本身rdquo这一术语指代的是问题的解释输出（Erfragtes）这里ldquo存在本身rdquo乃是某个解

释设备某个形式指引器正如用ldquoXrdquo指代任何问题正在探究的未知对象后一种情形中

109 GA 14532ndash33 = 212ndash14 110 ldquo存在本身rdquo具有这层含义例如见 SZ 15211 = 19331ldquonach ihm [= das Sein] selbstrdquo亦见

GA 4018322 = 19423GA 7318211ndash17等等

12

ldquo存在本身rdquo乃是某种言说ldquo存在本质rdquo的方式111此处的ldquo本质rdquo指的是ldquo存在的源发根

据rdquo（Lassen von Anwesen）112因此ldquo存在本身rdquo这一术语指涉超越存在（参见）

113而

朝向存在的ldquo源头rdquo（das Woher）ldquo（始终作为存在者的）存在从中并经由之而显现的东西rdquo114这一ldquo源头rdquo根本而言就是ldquo本有rdquo（Ereignis）绽出之生存结构上本己居有被抛之开

敞的澄明之境这一本真状态115上述讨论旨在提醒不要将作为海氏问题对象（Befragtes）的

ldquo存在本身rdquo与作为问题解释输出（Erfragtes）的形式指引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相互混淆就好

比将简middot史密斯与ldquo简middot史密斯的母亲rdquo即琼斯女士相互混淆谁都不想将母亲与女儿混为

一谈因为那将极其尴尬更别提这里还犯下了重大的范畴错误

ldquo居于自身的存在rdquo是海氏为了揭示其产生根据而追问（befragen）的实质对象最终

得到的回答正是由之而打开作为绽出之生存的本有的澄明之境ldquo本有让出开敞状态即澄

明之境存在者在之中得以持久地意义显现rdquo116因此作为海氏探究ldquoXrdquo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

并非居于自身之中的某个存在者某个ldquo超级存在rdquo它作为异于并优先于存在者之普通存

在的更高形式毋宁说它指代使存在者得以存在的可能根据海氏旨在思考意义显现本身

追溯至其在绽出之生存的本有之中的源头（ldquoauf das Ereignis zugedachtrdquo）117作为ldquo给

出rdquo存在之澄明所有构型无法规定的ldquo它rdquo（es）（das Ereignis gibt die Lichtung）海氏

将这种对于源头的追溯称为ldquo从意义显现处回溯至本有rdquo118一旦抵达那里海氏说ldquo将

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这个术语了rdquo119

正如海氏与手冢富雄教授对谈时承认的那样上述疑惑在所难免海氏将其中心论题定

义为ldquo居于其本质之中的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 in dessen Wesen）120时我们常能在

他的著作中感受到那种疑惑那个德语术语蕴含着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两层含义前三个单词（ldquo存

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指代海氏问题的实质对象（Befragtes）后三个单词（ldquo居于本质

之中rdquoin dessen Wesen）指代海氏问题的解释输出（Erfragtes）

⑴存在本身（DAS SEIN SELBST）⑵居于本质之中（IN DESSEN WESEN）

借用存在论术语

Befragtes = das Sein selbst 亟待探究的（存在者之存在）

Erfragtes = in dessen Wesen 我们探寻本质即存在一般的源头

借用更为合适的现象学术语

Befragtes = das Anwesen selbst 亟待探究的存在者之可理知性

Erfragtes = in dessen Woher 我们探寻这种可理知性的解释根据

111 GA 73110814ldquodas Wesen des SeinsrdquoGA 141413ndash4ldquoGrundfrage nach dem Wesen und

der Wahrheit des Seinsrdquo 112 GA 144618 = 3726 113 《国家篇》VI 509b9 114 GA 73 1 8215ndash16ldquodas von woher und wodurchdas Sein westrdquo GA 94 2495 和19ldquo[die]

Wesung des Seinsrdquo 115 见本章脚注 129 116 GA 122472ndash4 = 12718ndash19ldquo das Ereignener-gibt das Freie der Lichtung in die Anwesendes

anwahrenkannrdquo 117 GA 144529ndash30 = 375ndash6 See GA 12 24930ndash31 = 12938ndash40ldquoDagegen laumlszligt das Sein hinsichtlich

seiner Wesensherkunft aus dem Ereignis denkenrdquo 118 GA 14558 = 4532ldquoRuumlckgang vom Anwesen zum Ereignenrdquo 119 GA 1536517ndash18 = 609ndash10 120 GA 4018322 = 19423

13

海氏这类表述方式极易造成疑惑对此我们只得受其引诱而无奈咕哝ldquo弃绝一切希

望吧入门者rdquo（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rsquoentrate qui）或者如道奇森笔下的矮胖子

先生（Humpty Dumpty）那样海氏喃喃自语ldquo若使用某个术语由我自己决定赋予它何

种含义不多也不少rdquo121然而倒也不必感到绝望仍有一种方式可以将我们带离这种爱

丽丝梦游仙境

在其后期著作中尤其自 1960 年直至 1976 年去世这段时间海氏更为清楚地表达了自

己的观点他宣称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的形式指引最终呈现为澄明之境（die

Lichtung）即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海氏将之描述为其一切工作的原初现象（Urphaumlnomen）122澄明之境乃是使得存在者的存在（现象学视角就是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可能而必要的

始终已然敞开的ldquo场域rdquo海氏称之为ldquo领会活动的开敞之域rdquo以及ldquo无蔽状态或者澄明之

境（理解力）的事域rdquo123换言之经由后者存在者的理解力得以在前者之中发生解释符

号ldquoXrdquo由此得到具体而实在的内容先前仅得到形式指引的东西如今开始具有实质内容

并得到合适的称谓这一切究竟如何可能的呢

对我们来说某个存在者的存在（Sein）只能经由迂回的（discursive）思想与行动得到

显现换言之仅当我们将某个存在者视为如此这般的或者就这或那个可能性而言的东西时

它的存在才得以显现出来只要我将存在者ldquo作为rdquo某个东西无论理论层面抑或实践层面

我就同时领会了它的存在无论正确与否海氏认为ldquo领会存在者的存在就等同于领会它

们的是其所是（what-it-is）以及成其所是（how-it-is）rdquo124是其所是以及成其所是乃意

指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与其他所有形而上学家所谓的存在者的实在本质（οὐσία）以及存

在者的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如果将那些存在论术语转换成现象学框架就展现

为如下论证

⑴迂回地思想或者行动暗含了存在者与其意义器具与其事务之间的ldquo来回运作rdquo

（dis-currere）正如我们厘清这个存在者实际上是否具有那种意义或者这个器具是否适合于

那项事务

⑵无论将存在者视为ldquo这rdquo或ldquo那rdquo或者作为适用于某项事务的东西我们都在（正

确或错误地）领会存在者对于我们而言的当前意义mdashmdash存在论层面上我们领会了存在者的

当前存在（das jeweilige Sein des Seienden）

⑶然而我们通过在器具与事务存在者与其可能意义之间的ldquo开敞场域中穿梭rdquo125

才能迂回地思考与行动

⑷但那个场域（澄明之境）必须已然开敞并且运作从而才具备ldquo将helliphellip视为rdquo或者

ldquo将helliphellip适用于rdquo的可能性换言之倘若我们能够发现某个存在者的当前意义那么在那

些关联项（存在者与其意义或者器具与其事务）之间必定有某种可能的关联已然运作

⑸因此这一已然运作的可能性即向来已经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乃是所有意义（存

在论层面看指的是关于存在者存在的一切事态）的源发根据126

121 刘易斯middot卡罗尔（原名查尔斯middot路特维奇middot道奇森）《镜中世界奇遇记》第 6 章第 66 页 21 至 24 行 122 GA 148113ndash14 = 6530ndash32UrphaumlnomenUr-sache 123 分别散见GA 9 19921 = 15224 ldquo[das] Offene des Begreifensrdquo (由约翰middot萨利斯英译)以及 GA

16 42420ndash21 = 519ndash20 ldquoder Bereich der Unverborgenheit oder Lichtung (Verstehbarkeit)rdquo

ldquoVerstehbarkeitrdquo（可理知性）是新造的哲学术语格林兄弟编纂的《德语词典》里并未出现 124 GA 913121ndash22 = 10333ndash35ldquoVerstaumlndnis des Seins (Seinsverfassung Was- und Wie-sein) des

Seiendenrdquo 125 GA 15 3806 = 6843见 GA 14 8135 和 843ndash4 = 6619 以及 689 (durchmiszligt duchmeszligbaren)

还有 GA 7 1912 = 1832 (durchgeht) 126 为何是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呢答案Da-sein 被抛入的对象乃是作为敞开的澄明之境本真的绽出之

生存见 SZ 27616ndash17 = 32111 以及 SZ 1335 = 17122

14

⑹综上所述向来已经运作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乃是海氏一切工作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127

如上所述通过对于那些模棱两可的存在论术语实际含义的现象学替换我们就能廓清

海氏对于ldquo存在rdquo（das Sein）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das Sein selbst）这些概念爱丽丝梦游仙境般

的使用

⑴至于其问题的实质对象（Befragtes）我们应该将曾遭致误解的存在论概念mdashmdash存在

者的ldquo存在rdquo以及ldquo存在本身rdquomdashmdash始终理解为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即它们对于人的意义显

现

⑵至于其问题的解释结果（Erfragtes）与其关注仅富有形式指引性的术语ldquo存在本身rdquo

（das Sein selbst）（海氏为达成思想目标而采用的通名）倒不如讨论ldquo被抛之开敞状态rdquo

或者ldquo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rdquo抑或其后期使用的术语绽出之生存的本有或者本有的澄

明之境上述概念均以相同的方式为之前暂用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命名它们亦为海氏最终追求

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命名

所以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ldquo矮胖子主义rdquo问题海氏关注的基本问题

可分为如下三个环节

⑴事域存在者的可理知性视其所是

⑵论题它的解释根据即什么使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得以可能而必要

⑶最终结论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绽出之生存作为旨在可理知性的澄明之境

当然有人可能会用ldquo存在rdquo超越论语言描述海氏的现象学工作（令人遗憾的是这正

是当今学界的主流）然而即使这样做ldquo存在rdquo显然仍不是海氏追求的主题再次引用那

句话ldquo一旦抵达那里将不再有任何位置留给lsquo存在rsquo这个术语了rdquo128与此相反海氏

思想的核心植根于其称为本有的绽出之生存129或者本有的澄明之境

130这些概念中海氏前期

主要就被抛状态向来已然打开了澄明之境并保持其敞开性这一点阐释绽出之生存（Da-sein）

而在后期著作中则主要讨论由被抛而开敞的绽出之生存开敞的澄明之境（Da-sein）然而

正如 1962 年 4 月海氏向威廉middotJmiddot理查德森断言这一讨论重点的改变绝非暗示ldquo某种立场

的变化遑论放弃《存在与时间》的基本论题rdquo131

有人可能提出异议不能大而化之地认为绽出之生存就是澄明之境因为绽出之生存

固然是澄明之境但不是澄明之境的全部那个观点预设了如下前提澄明之境在绽出之

生存与ldquo存在本身rdquo之间被共享（但这一论点没有任何文本依据）还有人援引海氏如下论

述人立于自身与ldquo人不存在rdquo的澄明之境的ldquo关系之中rdquo132但实际上海氏紧接着解释了

那句话的根本意图ldquo一旦人从澄明之境那里获得自身的规定性rdquo133换言之澄明之境正

127 接下来我们将阐明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与被抛而开敞或者本有的绽出之生存同义见

GA 73 158519ldquoEr-eignet uns dem Dardquo标为斜体亦见 58527ldquoin dem es [das Ereignis] uns

dem Da er-eignetrdquo 128 GA 73 2131921 以及23本有而开敞的澄明之境ldquo比存在更根本（wesender als das Sein）rdquo 129 见 GA 12 2494ndash6 = 12911ndash13ldquoDie Vereignung des Menschen[entlaumlszligt] das Menschenwesen in

sein Eigenesrdquo换言之绽出之生存本己而居有其本真的状态即作为澄明之境的被抛之开敞状态亦

见出处同上2472ndash4 = 12718ndash19 以及 2491ndash2 = 1299GA 14 2818ndash19 = 2315ndash17GA 65

407 注释 = 322 注释 1GA 94 44831 130 GA 71 2119 = 1801ndash2ldquodie ereignete Lichtungrdquo 131 GA 11 14923ndash24 = xvi27ndash28 132 GA 15 3909ndash11 = 754ndash5 ldquozu dem was nicht der Mensch istrdquo 133 GA 15 39010ndash11 = 754ndash5 ldquoindem er doch von dort seine Bestimmung empfaumlngtrdquo笔者自译

15

是人的存在根据（raison drsquoecirctre 或者 οὗ ἕνεκα或者 Worumwillen）134澄明之境乃是绽出之生

存实存的根本原因它无非就是人自身的规定和界定作为绽出之生存的目的（τέλος）澄

明之境从结构上就规定了绽出之生存一般的内容和原因澄明之境与绽出之生存并无差别

海氏关于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的主题研究为其克服（uumlberwinden）形而上学或者从形

而上学那里得到解放（verwinden）这一主张提供了基础本书最后两章对那个主张提出了

批评与此同时本书讨论了如下三个论题

⑴海氏的哲学工作从始至终都是现象学的

⑵海氏所谓的ldquo存在rdquo（das Sein）意指存在者的可理知性即它们对于νοῦς 与λόγος

这一宽泛意义上的人类理智而言的意义显现（Anwesen）无论实践方面还是理论方面

⑶海氏的最终目标即所谓的ldquo实事本身rdquo指的不是可理知性而是可理知性的可能性

根据就其形式来说就是ldquo使之可能者rdquo（das Ermoumlglichende）就其内容而言就是作为

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的绽出之生存135

与海氏一样本书将从古希腊思想开始讨论第 23 两章旨在展现海氏对于希腊形而

上学家尤其亚里士多德所达至成就以及局限的观点讨论读者也许会感觉这两章篇幅过长

对此笔者预先表达歉意不过它却是通达海氏一般问题范式以及展现其如何形成并回答自

身基本问题的根本路径我们理应坚持海氏给予学生关于尼采思想研究的建议它同样适用

于海氏自己的著作研究ldquo先花十到十五年时间研习亚里士多德rdquo136

有些学者会觉得从第四章切题更易上手但若尚未理解海氏如何在一般层面解释古希腊

哲学以及在特殊层面阐发亚里士多德学说他们亦将很难（笔者认为根本不可能）充分而精

准地领会海德格尔思想笔者认为当今学界很多毫无必要的争议都源于未能充分理解海氏如

何经由亚里士多德思想解释而直达自己关注的问题且举一例海氏现象学尤其如何理解

《存在与时间》讨论的ldquo存在rdquo其要旨在于他接受了亚里士多德的如下观点任何被给定

的存在者ldquo居有多大程度的存在（εἶναι）就得到多大程度的解蔽（ἀλήϑεια）rdquo137海氏在

其关于《形而上学》第九卷第十章充满睿智的阐释里回应了亚氏那个论断他认为最严格层

面（κυριώτατα）的存在（Sein）138就意指领会与解蔽所追问的任何存在者

139海氏因此断定

《形而上学》范围内亚氏早已发现了如下元现象学层面的实事所有存在样态的类比统一

就是领会而至解蔽这一活动本身正基于此海氏才超越了胡塞尔关于范畴直观（《逻辑研

究》第六卷第六章）的非凡创举从而切入自身关于范畴直观之可能根据的追问之中以上

两大巅峰发现mdashmdash作为《形而上学》全书高潮的第九卷第 10 章以及作为《逻辑研究》探究

顶点的第六卷第六章mdashmdash在海氏那里聚合他究其一生始终在探究绽出之生存的本有作为

澄明之境

海氏上述洞见已然超出亚里士多德与胡塞尔早期所能达到的地步占据形而上学历史首

尾两端的二位思想巨擘均未能追问针对可被理解的存在者的理智解蔽为何以及如何可能而

又必要他们未能提问存在者以ldquo作为helliphelliprdquo形式显现其意义这一活动如何产生海氏认

为那个基本问题（Grundfrage）既没有在前苏格拉底时期被提出来也未能在自那以降的

134 《形而上学》XII 7 1072b1ndash3亚里士多德区分了 τὸ οὗ ἕνεκα τινί （为他者考虑的善）与 τὸ οὗ ἕνεκα

τινός (为自身考虑的善)这里指涉后者 135 仅在类比的层面结合《国家篇》VI505a2 以及 VII517b8 提到的ldquo善rdquo（τὸ ἀγαϑόν）可见ldquo善之

实现者rdquo（das Tauglichmachende）就等同于ldquo使之可能者rdquo（das Ermoumlglichende）见 GA 6 2 37916ndash18

= 1534ndash161 136 GA 8 789 = 7333ldquostudieren zuvor zehn oder fuumlnfzehn Jahre hindurch Aristotelesrdquo (海氏自己似

乎就曾这样践行) 137《形而上学》II 1 993b30ndash31 138《形而上学》IX 10 1051b1 139 GA 73297524ldquoSein ist nie ohne Offenbarkeit von Seienden zu Denkenrdquo

16

任何哲学之思里得到追问可以肯定作为ldquo存在mdash神学rdquo建构起来的形而上学将存在者的

存在（无论 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esse 或者其它）回溯至某个最高的存在样态那里它通常被称

为ldquo神rdquo140然而它仍然未能解答mdashmdash实际上甚至未能提问mdashmdashldquo为何存在rdquo

为阐发那个问题海氏首先摒弃了实在论形而上学而沿用现象学这样哲学的实质对

象就由居于其存在之中的存在者转换到居于其可理知性之中的存在者身上它也揭示了我们

究竟如何赋予存在者意义这也是《存在与时间》的主要任务然而即便如此也仅迈出

了第一步海氏接着迈出了第二步也是关键的一步将如此这般的意义显现（Anwesen als

solches）回溯至作为可理知性的源发根据（Lassen des Anwesens）的本有（Ereignis）那里

仅当受惠于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海氏才能达成上述双重任务基于这一点即便某些

学者对于海氏关于亚里士多德的相关阐释了无兴趣仍应至少关注本书第 23 章的讨论内

容以便了解海氏如何又在哪里将自己的问题立足于亚氏形而上学之上

本书第一部分回顾了海氏如何重新阐释希腊古典哲学并由此提出了引导其哲学工作逾

半个世纪的那个问题第二章尝试廓清海氏对于亚里士多德思想的解释将亚氏视为早已隐

微领会如下要旨的元现象学者οὐσία乃是存在者经由逻各斯（λόγος）方式达成的理智显现

或者意义现前（ἀλήϑεια与 παρουσία）因此 οὐσία亦是存在者对于人类而言的开敞状态与适

用性对海氏来说上述洞见根植于其关于《形而上学》第九卷第十章的阐释它使存在不

再仅限于系词功能海氏亦从胡塞尔《逻辑研究》里发现相关论述这也使得海氏能够将其

注意力聚焦于理智解蔽活动本身并提出那个古希腊人未曾追问的问题亦即关于理智解蔽

产生的源头以及必然性问题

第三章旨在展示海氏如何超越将 οὐσία 视为 παρουσία 这一亚里士多德主义思想而提

出自己关于 παρουσία之源头的追问此章廓清了如下区别⑴形而上学的ldquo主导问题rdquo它

关于确保存在者实在的实在本身之殊异形态⑵海氏自己的ldquo基本问题rdquo它关于作为可理

知性的实在本身之一切形态究竟如何可能海氏对于亚里士多德的现象学阐释拓宽了形而上

学历史上如下三个核心术语的边界ἀλήϑεια εἶδος与 οὐσία他认为那三个术语皆允诺了某种

对于人类理智的关联在那些现象里还有一个尚未主题化的先天开敞状态即绽出之生存

作为本有的澄明之境它使得那一关联可能而又必要针对开敞状态海氏最初使用的术语

是 ἀ-λήϑεια（解蔽从而开敞）就其原初含义而言笔者将这一原初含义称为 ἀλήϑεια-1海

氏早期称之为ldquo存在论真理rdquo（这一名称易遭致误解）它亦是作为本有澄明之境的绽出之

生存自身Ἀλήϑεια-1 使得我们在前理论或者前命题化活动中遭遇的存在者之可理知性得以

可能笔者将由此衍生出的解蔽活动称为 ἀλήϑεια-2（海氏早期称为ldquo存在者层次的真理rdquo）141再者任一给定事态这类前命题化的可理知性又是理智与事态之间正确符合的必要条件

（ἀλήϑεια-3）仅在第三个层次我们才适合使用ldquo真理rdquo这个术语

本书第二部分分列三章讨论了《存在与时间》第四章廓清了海氏如下现象学解释

存在者的存在被视为对于人而言的意义显现并且没有否认脱离于人类解蔽活动而在宇宙之

中ldquo独立于外rdquo这种关于存在者的实存理解这一章紧接着讨论了海氏对于在世界之中存在

（In-der-Welt-sein）的绽出之生存（Da-sein）的解释居于并持守澄明之境确保迂回的

可理知性142

140 GA 72299113ldquoDas Seiendste des Seienden ist der Gottrdquo 141 海氏在 GA 913122ndash23 = 10335 处阐明了 ἀλήϑεια-1 与 ἀλήϑεια-2 之间的关联ldquoEnthuumllltheit des

Seins ermoumlglicht erst Offenbarkeit von Seiendenrdquo（原文为斜体） 142 关于ldquo持守rdquo见《措利孔研讨班》27331ndash2741 = 21814ndash15ldquolsquoexistierenrsquo mit lsquoaus-stehen

eines Offenheitsbereichesrsquozu uumlbersetzenrdquoldquoAusstehenrdquo不应译为ldquo经受rdquo如 GA 93747 和10ndash11

= 2841 和4的英译那样海氏曾将人对于澄明之境的ldquo持守rdquo理解为ldquo立于其中rdquo比如GA 9

37721ndash22 = 28629ldquoder ekstatischedh im Bereich des Offenen innestehende geworfene Entwurfrdquo

17

第五章从被抛之开敞状态（der geworfene Entwurf）或者本有（Ereignis）方面探讨了

如何持守使可理知性得以可能的澄明之境绽出之生存被视为ldquo被迫而外立rdquo（ex + sistere）

亦即诸多可能性之中的某个可能性这类绽出之生存能够从如下四个特点经由与一般生命尤

其动物生命的对比而得到窥见可能性与自身揭蔽不得不存在双向运动开敞状态海

氏认为绽出之生存的运动mdashmdash结构上超出存在者同时又返回存在者mdashmdash在生存论层次上使

澄明之境保持开敞状态并使存在者的特殊意义（Bedeutungen）得以可能作为整体这一

超出而又返回的运动结构被称为ldquo话语rdquo（Redeλόγος）它也是ldquo在世界之中存在rdquo

（In-der-Welt-sein）这一术语的别称

第六章则讨论了我们如何经由海氏所说先行到死的决断而成为ldquo整体rdquo的自身所谓先

行到死的决断指的是对于被抛之开敞状态有限性与有朽性的充分熟稔接纳经历了所有

意义赋予世界罕有的瞬间崩塌我们就能发现绽出之生存被视为可理知性之源发根据的

澄明之境具有彻底的无根基状态亦即ldquo荒谬性rdquo上述经历将我们抛回（abweisen）至

通过其可理知性而与之发生必然关联的存在者之中但现在我们会意识到迫在眉睫的究竟是

什么同时可能由自己主导无根基而又有朽的本己生命对于自身荒谬的被抛之开敞状态的

本真假设揭示了个体成为有限有朽的己所是只要我们与所遭遇的任何他者共在并赋予它们

意义海氏认为作出这样的决断即成为ldquo本真的时间性rdquo它反过来使ldquo本真的历史性rdquo

得以可能我们将在这一章重新定义那两个术语

本书第三部分聚焦海氏《存在与时间》之后的哲学思想阐明了其前后期工作架构的统

一性和连续性第七章讨论了从其工作计划第一个环节（绽出之生存的结构它持守着澄明

之境这一赋义活动的源发根据SZ I1-2）向第二个环节（被抛而开敞的澄明之境作为一

切意义显现殊异样态的源头SZ I3）进展过程中海氏曾面临的一些桎梏对海氏而言如

果按照原初计划写完了《存在与时间》就意味着在超越论的框架内完成了ldquo基础存在论rdquo

这也为以ldquo形而上的存在论rdquo名义进一步廓清特定事域性的存在论奠定了基础然而直到

1930 年 12 月海氏发现了本有澄明之境具有本然的隐藏状态从而迈入了新阶段《存在

与时间》的超越论进路不再适合实现这一工作计划所以他开始了众所周知的转换（Wandel）

从超越论转向其称为ldquo存在历史性rdquo（seinsgeschichtlich）进路所谓ldquo存在历史性rdquo在原初

严格的意义上与ldquo历史学rdquo毫无关系而与如下要旨相关纵贯西方形而上学本有如何（ldquo给

出rdquoldquo派定rdquoldquo分派rdquo）使澄明之境的殊异形态得以可能

第八章探讨了本有以及受到诸多误解的 die Kehre（通常译为ldquo转向rdquo）概念此章阐明

了《存在与时间》里提到的被抛性与其后期工作中的本有问题具有同一性并且认为本有揭

示了如下原初实事作为澄明之境绽出之生存本然被抛而开敞着这一章还廓清了ldquo转向rdquo

的不同含义并表明通常的解释（20 世纪 30 年代从 Dasein 向 Sein 的明显转换）并非 die Kehre

原初而本真的含义

第九章探讨了海氏所谓的ldquo存在历史rdquo（Seinsgeschichte）它实际上有如下四层含义

首先它是某种直接的历史学解释关于存在究竟是什么以及从前苏格拉底时期直至尼采这

些哲学家那里存在究竟如何运作其次海氏认为那些哲学家要么未能追问（前苏格拉

底时期）要么忽视遗忘了（从柏拉图到胡塞尔）绽出之生存的本有基于此存在历史

同时也是ldquo遗忘的历史rdquo（Vergessenheitsgeschichte）但它不是遗忘ldquo存在rdquo的历史毋宁

说遗忘ldquo本有rdquo的历史然后所谓存在历史还指本有ldquo向rdquo构成海氏历史的哲学家甚

至那些忽视了其源头的哲学家ldquo给出rdquoldquo派定rdquo了澄明之境的殊异历史构型最后对于本

有（Ereignis）的忽视与澄明之境的构型ldquo派定rdquo相互结合这一历史就成为西方文明的衰

落史它植根于本有之忽视这一忽视日益加深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海氏认为它在

现今全球化模式下达至顶峰尤其以影响广泛的科技之思想和创制为标志它们彻底涂抹掉

本有的痕迹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

18

本书的结论部分由第十章构成它批判地反思了海氏 1953 年的演讲《关于技艺的追问》

笔者认为那篇演讲暴露了海氏后期哲学严重的局限性尤其一般层面上对于历史的解释以

及特殊层面上对于现代性的理解

19

第一部分 开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

第二章 海德格尔对亚里士多德的继承

一

海德格尔云ldquo哲学是关于存在者本质的知识rdquo1哲学探究存在者的始因和原则进而

抵达解释存在者ldquo什么rdquoldquo为什么rdquo以及ldquo如何是rdquo的最终因归功于苏格拉底柏拉图

哲学问题作为辩证式的探究开始在西方粉墨登场例如在诸多美德之上探究美德本身

（virtue-ness）（《美诺》）或者在诸多虔行之上探究虔诚本身（pious-ness）（《游叙弗伦》）

统括之哲学追问所有 X 的 X 本身（X-ness）这种ldquo本身（-ness）rdquo之维可被指称为 X 的

本质如果ldquo本质rdquo一词被宽泛使用且不考虑现有的本质∕实存之分

然而哲学的最高形式（亚里士多德称为ldquo第一哲学rdquo2）并不追问特殊事物或事域的

本质（所有 X 的 X 本身所有 Y 的 Y 本身）它追问所有存在者的ldquo存在rdquo本身（is-ness）

即使任何事物实在的ldquo实在rdquo本身（realness）它是ldquo关于整体和第一因的合理论证rdquo3或

者借用海氏术语关于ldquo就其本源而言的整体rdquo4第一哲学关涉所有存在的事物从最普

遍的视角探究它们即ldquo实在rdquo本身就此而言它不属于任何ldquo部分的rdquo或ldquo事域性的rdquo

科学5这种科学首先分割事物的属性譬如运动（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然后将事物置

于其下展开研究与此相反第一哲学的问题始于ldquo事物（任何实在的特殊事物）是什么rdquo

亚里士多德认为某个存在者（τὸ ὄν）就等同为某个ldquo存在rdquo或ldquo居有存在rdquo的事物6即

某个ldquo实在rdquo的事物当然这也导致对ldquo实在rdquo内涵的追问它也是所有形而上学的核心

问题ldquo什么组建了所有实在的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为了厘清ldquo所有实在的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与

大多数哲学家一样海氏使用了两个最具形式指引特征的术语ldquo存在（das Sein）rdquo对应ldquolsquo实

在rsquo本身（realness）rdquoldquo存在者（das Seiende）rdquo对应ldquo某种实在（the real）rdquo作为形式指引

诸类术语（包括其他任何语言中的同义词）都仅是守位者或占位符从而让亚氏海氏或其

他哲学家认为的所有实在之ldquo实在rdquo本身居于其中柏拉图认为事物的实在本身居于ldquo相之

理智显现（εἶδος）rdquo亚里士多德认为它居于完成的具有或朝向完成的功能之中（ἐντελέχεια

ἐνέργεια）托马斯middot阿奎那认为它居于事物经由神之创造而分有生命的过程之中换言之

ldquo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ldquo存在rdquo（德文 Sein拉丁文 esse英文 being）这些概念仅是关于事物ldquolsquo实

在rsquo本身rdquo之内容或意义的形式指引（哲学家们为此争论不休）对海氏来说ldquo存在（das Sein）rdquo

是关于其内容的形式指引亦即在人类理智之中或就理智而言的某物之意义显现因此接

下来笔者将存在存在者本身（Seiendheit）和ldquo实在rdquo本身这些术语视为关于那特殊而

尚未论定的内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阿奎那海德格尔和我们自己迄今为止还在为此争

1 GA 452928-29=2918-19lsquolsquoPhilosophie (ist) das Wissen vom Wesen der Dingerdquo 哲学关注事物的

ldquo本质rdquo或存在（Sein）这也是它与科学的区别ldquo存在者能这样被探究并不明确追问存在（(D)as Seiende

kann untersucht werdenohne ausdruumlcklich nach dem Sein zu fragen）rdquoGA 22811-12=620-21 2 《形而上学》Ⅵ 11026a30 和Ⅺ41061b19φιλοσοφία πρώτη（第一哲学）亦见《论动物的运动》6

700b9 3 参见 Thomas PruferldquoA Protreptricrdquo 2 4 GA 192122-3=14632ldquodas Ganze hinsichtlich seiner Urspruumlngerdquo 5 《形而上学》Ⅵ 11003a22-23ἐπιστήμαι ἐν μέρει λεγόμεναι 6 GA 22714-15=536ldquoEs(das Seiende)istes hat Sein（存在者是它有存在）rdquo海氏强调

20

论不休7）的形式指引（ex aequo）

这里存在明显的循环对所有实在之ldquo实在rdquo本身的追问引出同一层次的新问题事物

所ldquo有rdquo而达致实在的ldquo实在rdquo本身究竟意指什么或者究竟什么组建了ldquo实在rdquo本身它

们可表述成如下两个问题⑴ 什么是实在的事物⑵ 什么是该事物所ldquo有rdquo的那个ldquo实在rdquo

本身这两个问题构成了传统存在论的任务ldquo什么是关于在其自身之中的实在的最高例

证rdquo对该问题的解答是ldquo自然（亦即哲学的）rdquo神学的工作传统形而上学包括存在论

（普遍的形而上学）和自然神学（特殊的形而上学）海氏称之为ldquo存在mdash神学

（onto-theology）rdquo

自其宣称ldquo有一门特定的科学它探究实在的事物rdquo8始亚里士多德就开启了形而上

学的存在论环节然而亚氏在《形而上学》第六卷伊始提示我们上述第二个问题显得更为

重要如其所言关于聚焦实在事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无法找到合适的答案除非首先回

答第二个问题ldquolsquo实在本身rsquo究竟意指什么rdquo9

有个问题亘古常新反复被提及并始终令人疑惑它就是ldquo什么是存在（τί τὸ ὄν）rdquo亦即ldquo什么是

实在本身（τίς ἡ οὐσία）rdquo10

如果关于实在本身的第二个问题曾被系统提出那么将所有关于实在本身的实例回溯

至最实在的实体即最高的存在者mdashmdash神那里便是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11 然而将实在

本身锚定在某个物或人即使是神学上最高而神圣的物或人那里对于ldquo究竟是什么组建了

该物（或人）的实在本身以及实在本身的本质rdquo这个问题的解决仍于事无补

当我们将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概念译为ldquo实在本身rdquo时它究竟意指什么要想廓清这

个关键的哲学概念（亚氏那里是 οὐσία海氏那里是 Seiendheit）需要简要回顾它的古希腊

词源

二

古希腊语词ldquo是（εἶναι）rdquo若变格为现在分词的主格如下表

阳性 阴性 中性

ὤν οὖσα ὄν

他是（比如高） 她是（比如高） 它是（比如高）

为了构成ldquo存在者rdquo这个概念古希腊人将ldquo是rdquo的中性现在分词与相应的定冠词结合

从而产生名词 τὸ ὄν与之对应的新创的德语词为 das Seiende意大利语为 lrsquoente拉丁语为

无冠词的 ensτὸ ὄν表达单个的实在事物或者所有的实在事物它被译为英文 a thingthings

或 the real（如果它在一般层面指称ldquo居有实在本身rdquo的任何事物）ldquo所有的实在事物rdquo有

7 ldquolsquo实在rsquo本身rdquo实体的实存被认为是ldquo事物的本质rdquo参见 GA 8413969-10苏亚雷兹《形而上学

的争论（Disputationes metaphysicae）》XXXI第 1 章2ldquoesse aliquid in rerum naturardquo和ldquoaliquid realerdquo

的区分 8 《形而上学》Ⅳ11003a21 关于ldquo存在之为存在（τὸ ὂν ᾗ ὄν）rdquo的科学亦参该书Ⅵ 11026a31-32 9 参见 SZ 1118-19=31 25-26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不仅将解释存在者层次上的科学的先天（a priori）条

件还将廓清存在论本身的先天条件 10 《形而上学》Ⅵ11028b2-4 11 GA 73299113ldquoDas Seiendste des Seienden ist der Gott（存在者的最高级是神）rdquo

21

时候也用 τὰ ὄντα（τὸ ὄν的复数形式）表达

另一方面为了表达这些事物所ldquo居有rdquo的实在本身古希腊人将ldquo是rdquo的阴性现在分

词 οὖσα 转化为名词 οὐσία意指ldquo实在本身（它使存在者成为实在）rdquo或者俗称ldquo存在

者本身（being-nessSeiend-heit）rdquo拿树类比ldquo树本身rdquo使某物成为一棵树而非一块面

包前引的段落（《形而上学》Ⅵ 11028b2-4）中亚里士多德认为要回答ldquo什么是实在

的事物rdquo这个问题须先阐明实在本身或古希腊语词 οὐσία（ldquo某物是rdquo的ldquo是本身rdquo或者

ldquo居有存在rdquo的ldquo存在本身rdquo）的含义海德格尔反对 οὐσία 的通常译名mdashmdash源于拉丁文

substantia 的ldquo实体rdquo一词（尽管海氏可能并不反对它的词根 substo它是 substantia 的基础

有ldquo现前rdquo的含义）中世纪哲学家将 οὐσία 译为 essentia（ldquo居有存在（esse）rdquo的ldquoesserdquo

本身）以便将其理解为ldquo本质（essence）rdquo而与ldquo实存（existence）rdquo区别开来然而亚

氏 οὐσία概念则包含本质和实存两者因此为了表达ldquoτὸ ὄν的 οὐσία（所有实在的实在本

身）rdquo同时避免那些翻译陷阱海氏将 οὐσία译为ldquo所有存在者的存在者本身（die Seiendheit

des Seienden）rdquo其传统含义与ldquo存在者的存在（das Sein des Seienden）rdquo严格一致12然

而如果海氏将 SeinSeiendheitrealness 这种用法落实到亚里士多德和他自己的著作中仍

会遗留不少问题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将 οὐσία引入哲学之前它只是通常的古希腊语词它原指单个事

物或所有事物但哲学家用它指称某物的实在本身所以我们必须在给定的语境中辨清这

两种用法亦即在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的文本中οὐσία或者意指某个特殊事物或者意

指该事物的实在本身但如果海德格尔提到 οὐσία则主要在第二个层面上使用即存在者

的存在或实在本身

如果暂不考虑 οὐσία 作为某个实在这一非哲学用法以及作为所有实在的实在本身这一

哲学用法在古希腊语中οὐσία 这个概念有双重内涵某物的现前（presence）和它的持

存（stability）即作为某物持稳的现前而存在这里的ldquo现前rdquo意指适用性泛指对某个人

的从属οὐσία在前哲学的层面上意指某个人的所有物即以货物财产家畜土地乃至

器具等形式呈现的所有物οὐσία指称某个人稳定的持有物即与之利益攸关的某物正如

约翰middot洛克所言ldquo在某物中置入所有权rdquo13海德格尔对此的相关讨论值得引述

古希腊文 οὐσία 意指存在者但非任意的存在者而是以特定的方式在实在本身之中突显的存在者

即从属于某人的存在者比如他的家产房屋和庭院（所有物财产）它们都可供使用这种存在者（房

屋庭院）可供某人使用因为它们被固定随时上手可达在最切近的周围环境之中显现helliphellip

什么是这种突显者我们的家产随时可达作为随时可用的存在者它们也是我们的切近者它们就

在附近在底盘上一直显现自身它们是离我们最近的存在者作为这种存在者它们在特别的意义上

是在手之物现前于我们并在场由于它们是突显的在场者所以我们把房屋庭院财产都称为我们的

所有物这也是古希腊人使用 οὐσία概念所表达的意思14其实 οὐσία一词不意指别的什么就是随时现前

12 参见 GA 1534413-15=46 35-36ldquoFrage nach dem Sein des Seiendenmit anderen WortenFrage nach der

Seiendheit des Seienden（追问存在者的存在换言之就是追问所有存在者的存在者本身）rdquoGA

6620032=176 35ldquodie Seiendheit als das Sein（作为存在的存在者本身）rdquo GA 6631625-27=281

31-33ldquoUnverborgenheit des Seienden und Offenbarkeit des Seienden besagt griechischAnwesung und dhSein

und dhSeiendheit und dhSeiendes als solches（存在者之无蔽以及存在者之开敞以古希腊方式表述就是显现

存在一般存在者以及存在者诸如这类）rdquo在关于《形而上学》第七卷的解注（lectio 2no35（1304））

里托马斯middot阿奎那将存在者本身称为 entitas 13 约翰middot洛克《政府论》第五章第 25 页111 行 14 参见柏拉图《泰阿泰德》144c7泰阿泰德的父亲塞奥多洛留下了ldquo极其丰厚的财富rdquo（οὐσίαν μάλα

πολλήν）亦参《理想国》第八卷551b2-3若某人的财产或所有物（οὐσία）未达到足够的数量他将无

法承担城邦的公共事务（海德格尔关于该文本的评论参见 GA 343261-4=231 6-7）海德格尔将《斐德罗》

240a2 处的 οὐσία译为ldquo在手可用的存在者（das vorhandene Verfuumlgbare）rdquo见 GA 831188ldquozur Verfuumlgung

22

这也是实在本身的含义随时现前或现前的持续性就是ldquo存在rdquo一词的意思实在本身这个概念与随时现

前始终处于在手状态符合一致这就是古希腊人在本己的意义上提到的存在者15

显然ldquo现前rdquo（存在者的现前或现前的存在者）不仅表明某物在我们面前ldquo客观地现出

（vorhanden）rdquo更值得注意的是它还指明某物与我们ldquo本己的rdquo相关该物是我们与之

关涉并切实占有的所有物它不仅在物理空间中现前于ldquo我们之旁（neben uns）rdquo而且居向

于我们（bei uns）亦即与我们利害攸关并使我们关涉其中16ldquo现前rdquo关涉某个利害攸关的

ldquo与格（dative）rdquo某个牵涉其中的ldquo承载者rdquo基于 οὐσία 作为 παρουσία（παρά﹢οὐσία

向helliphellip现前）这层理解海德格尔洞见到古希腊哲学尤其是亚里士多德那里隐秘的现象学关

联追问某物是什么就是追问它如何与某人发生关联如何与他利害攸关亦即它如何对

他产生意义因此ldquo什么组建了椅子的 οὐσία 或实在本身rdquo这个问题基于我们如何领会它

与我们的（通常隐秘的）关联17海氏将 οὐσία 理解为某物在关联世界中对某人的牵涉所

以他将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用法诠释成元现象学的（proto-phenomenological）这种视角下

事物的存在论境况不是ldquo客观的rdquo（与人无任何关涉的意义层面）而是现象学视域下的现前

（个体经验到的关联和意义）即某物朝向或为了某人伴随着某人在某物中据有的利益或

兴趣

如上述海德格尔将亚里士多德解读成一个元现象学家所以本章余下的部分将基于亚

氏将存在作为敞开性这一解释（他在《形而上学》Ⅸ10 里所做的工作）通过探究海德格尔

关于亚氏关键概念（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πέραςἀείεἶδοςἐνέργεια 和 ἐντελέχεια）的重释

进而阐明海氏解读的特别之处

三

在对相较而言新近（公元前四世纪）出现的柏拉图mdash亚里士多德的 οὐσία概念做出更精

微的探究之前我们将首先探讨海氏所说的最古老的一组哲学概念φύσις（涌现）和 ἀλήθεια

（解蔽）18海氏提到ldquo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两者之间的同一本质关联rdquo19他认为两者一直并行

ldquoφύσις 指向 ἀλήθεια 本身rdquo20 作为统一体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 或涌现∕解蔽揭示了某物（而非

φύσις 或 ἀλήθεια 自身）的涌现即从于我们而言遮蔽的状态朝向无蔽的状态亦即显现和

适用性21因此下面所引的文段中海氏将存在者呈现为适用性这一点归于 φύσις∕ἀλήθεια

anwesend（在场供用的）rdquo这一表达见 GA 3317925-26=154 6 15 GA 315111-15 和 5131-34=36 8-11 和 36 21-25作者自译亦参 GA 92607-18 =199 20-29 以及 GA

406517-24=66 17-25 16 《存在与时间》英译本中麦夸里middot鲁宾逊将ldquoSein beirdquo译为ldquo处在旁边rdquo斯坦博译为ldquo和helliphellip一起

存在rdquo他们都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17 GA 315613-16=39 23-25 18 GA 45615-16=79 1-2关于 φύσιςldquoDieses Wort ist das Grundwort der Denker im Anfang des abendlaumlndischen

Denkens（自西方思想伊始这个概念就是思想家（思考）的基本概念）rdquo 19 GA 4010926-27=121 12-14参见 GA 6611118-19=93 6-7ldquoim ersten Anfang verborgen φύσις und ἀλήθεια

dasselbe und einzige lsquosindrsquo（藏于开端处的涌现和解蔽lsquo是rsquo同一个东西）rdquo

20 GA 153445=46 30参见 GA 45687=61 25-26ldquobestaumlndiger sich auftuender und sich zeigender

Anwesenheitrdquo 出处同上68 23-24=62 5-6ldquoaufgehendes sich zeigendes Anwesen（原文此处为斜体）rdquo 21

GA 153315-7=38 16-18ldquoHervorkommen-(des-Seienden)-aus-der-Verborgenheit (im Sinn der φύσις)（从遮蔽

而来的（存在者的）涌现（在 φύσις的意义上））rdquo以及ldquoAufgehen-(des-Seienden) -in-die- ἀλήθεια（存在者走

向无蔽）rdquo 关于存在者ldquo从遮蔽态跃出（aus der Verborgenheit heraustreten）rdquo参见 GA 4010916=112 3-4

同上书1224=126 8-9关于ldquo于我们而言rdquo见 GA 3880 17-18=69 1-3 ldquoDer Zusatz lsquowahr fuumlr unsrsquohat aber

gar keinen Sinnda ja der Bezug auf uns zur Wahrheit gehoumlrt（lsquo于我们而言为真rsquo这种补充毫无意义因为与我

们自身的关联本就属于解蔽）rdquo

23

西方哲学在古希腊时代最初而决定性的演进中对存在者自身整体的追问被接受为其真正的开端存

在者被称为 φύσιςhelliphellipφύσις究竟意指什么它指涌现自身（譬如玫瑰花的绽放）亦即展开自身在诸种展

现中存在者显现自身保持自身并持久现前22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 φύσις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关涉存在者另一方面指涉存在者的

存在自古希腊哲学伊始海德格尔说φύσις 一方面是对存在者准确地说所有的存在

者无论自然物还是人工物的命名另一方面φύσις 又不是存在者而是使所有存在者如

其所是涌现的那个东西海氏还指明了古希腊文 φυ-和 φα-之间的词源学关联它们分别是

φύειν和 φαίνεσθαι（生成显现）的词根φύειν和 φαίνεσθαι又是 φύσις（存在者开显∕涌

现为可视和可用的东西）和 φαινόμενον（已开显∕涌现成可视和可用的存在者）以下两个

文段关涉存在者的自我显现（本己的适用性）但不涉及 φύσις 的第二种含义即存在者的

存在

最近词根 φυ-被置于与 φα-φαίνεσθαι的关联之中φύσις就是在光之中涌现即 φύειν照亮发光

从而显现23

词根 φυ-和 φα-为同一个东西命名φύειν即涌现在自身之中静默的涌现亦即 φαίνεσθαι照亮自

我显示显现24

换言之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亦具有相同的功能

它使存在者显露自身这已经揭示了一点（存在者的）存在即显现就是使其从隐匿处跃出如果

存在者是其所是它就被置于并处在无蔽之中即 ἀλήθεια25

显然必须强调一点展开涌现和显现这些动词的主体是存在者而不是 φύσις自身

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的开端处ldquoφύσις是（存在者）自身的展开涌现在其中存在

者经由它而是其所是rdquo26海氏这里提到了一点古希腊早期所有的存在者通常被视为从某

种形式的隐匿处涌现自身然而后来亚里士多德将这种自现（φύσις）仅限于ldquo自然rdquo的

物（φύσει ὄν）而不再是包括人工物（τέχνῃ ὄν）在内的所有存在者接着亚氏在ldquo自然rdquo

领域中进一步区分了自然的存在者（φύσει ὄν）和使存在者涌现的自然本身（φύσις）同样

地在ldquo人工rdquo领域中他也区分了由技艺制造的存在者（τέχνῃ ὄν）和技艺本身（τέχνη）

22 GA 401525-28 和 1623-26=15 1-4 和 15 28-32见同上书1345-6=138 14-15ldquodas aufgehende Walten（涌

现而持存）rdquoGA 66872-3=72 28-29ldquoIm ersten Anfang der Aufgang(φύσις)die sich entfaltende(oumlffnende)

Anwesung（第一个开端涌现即展开自身而现前）rdquo 23 GA 407613-16=78 19-22ldquodas ins Licht Aufgehende（在光之中涌现）rdquoleuchten（照亮）scheinen（发

光）erscheinen（显现）亦参弗里德里希middot施佩希特《古希腊语语法论稿（Beitraumlge zur griechischen

Grammatik）》6135-624ldquo动词 φαύειν（φάειν发光）和 φύειν同义因此也是 φύεσθαι（使存在者显现）

的源动词rdquo弗里德和波尔特在《全集》第 40 卷关于本段的注释（第 78 页脚注 14）提供了有效的文献

索引 24 GA 401089-11=110 20-22ldquodas in sich ruhende Aufgehen（在自身之中静默的涌现）rdquo 25 GA 4010915-18=112 3-5 亦参 14721-22=154 17-18ldquoSein besagt im Licht stehenerscheinen in die

Unverborgenheit treten（存在意指处在光之中显现自身跃入无蔽状态）rdquo所有这些动词都命名一个东

西即与存在者基于其 φύσις而产生的行为动作 26 GA 7318518-20ldquozeigt sich φύσις-das Sichentfaltende (sic)Aufgehenworin und wodurch erst das Seiende

istwas es istrdquo（德文原文）在以上译文中笔者未将ldquo（存在者）自身的展开涌现rdquo标为斜体

24

海氏从 φύσις 之中攫取了双重含义并通过其与 ἀλήθεια 的关联强调 φύσις 是存在者

的涌现显现亦即作为ldquo自身（self）rdquo显现的涌现27（反身代词ldquo自身显现rdquo意指存在

者让自身本己地显现出来）从这个古希腊视角经由不可通达性到可通达性存在者（物）

就对我们而言成为敞开而可用的所以正是对人的敞开特征使物这种存在者实在亦即对

于人认知和行动的有用性28

四

除了涌现和显现存在者还有一个明显的存在论特征mdashmdash持存（Staumlndigkeit）ldquoφύσις

是（存在者）的涌现力立于自身之内即持存rdquo29德文名词通常译为ldquo持久rdquo但海德格

尔侧重于该词的动词词根 stehen站立如果存在者涌现而处在无蔽的状态之中它就显立

自身（takes a stand）ldquo显立rdquo有ldquo站立（standing there）rdquo和ldquo持存（staying there）rdquo这双重

含义这样的存在者之存在既有稳定性又有停驻力

古希腊语中的ldquo存在（Sein）rdquo揭示了持存的双重意义1立于自身（das In-sich-stehen）即（存在者的）

上涌现前（φύσις）2作为ldquo持存（staumlndig）rdquo即停留停驻（οὐσία）30

首先讨论稳定性存在是存在者自身固有的力量它使存在者ldquo立于自身rdquoldquo直立起来rdquo31并显现自身从而稳定地现前古希腊语中稳定性意指某个存在者在ldquo被赋型（μορφή）rdquo

32的层面上ldquo自身自由驰骋在其界限（πέρας）的必然性之中rdquo

33 这意味着ldquo自身rdquo的界限

即存在者以使其立于自身从而实在的方式ldquo聚合在一起rdquo

界限（πέρας）不是从外部包围存在者的某种东西它不是消极的限制这一层面上的缺乏毋宁说（存

在者）被归限在一起的ldquo聚合rdquo正源于界限即使稳定的存在者聚在一起的ldquo有本身rdquomdashmdash存在者的存在

27 下面引用的文本皆关涉存在者出于其 φύσις（being-qua-φύσις）的ldquo活动rdquo（涌现显现和现前）GA

401622-24=15 31-32ldquodas sich eroumlffnende Entfaltendas in solcher Entfaltung in die Erscheinung-Treten（敞开而

开展自身从而显现自身）rdquo出处同上 6534-35=67 5-6ldquodas aufgehende Sichaufrichtendas in sich verweilende

Sichentfalten（涌现而绽开自身在自身之中展开）rdquo 7612-13=78 18-19ldquoaufgehendas wiederum vom Anwesen

und Erscheinen her bestimmt bleibt（涌现保持特定的现前显现）rdquo 1178-9=120 15-16das aufgehende

Sichzeigen 1224=1268-9ldquoaufgehendes Erscheinenaus der Verborgenheit heraustreten（涌现而显现从隐匿处

跃出）rdquo 12231-1231=1277-8ldquoaufgehend-erscheinendes AnwesenNichtsein als Abwesen（涌现而显现现前

非存在即不再现前）rdquo1918=2032aufgehendes Scheinen（涌现而发亮原文为斜体）GA

456823-24=625-6ldquoaufgehendes sich zeigendes Anwesen（涌现而自身显现现前）rdquo（原文为斜体） 28 如果海德格尔将存在（Sein∕Seiendheit）称为存在者的显现那么他是在现象学层面意指存在这样

的显现只能发生于与人的关联之中被理解为ldquo有逻各斯（having λόγος）rdquo参见 GA 5743-4=55 26ldquoSein aber

ist Zuspruch an den Menschen und nicht ohne diesen（存在附于人上不能无人）rdquoSZ 15211-12=193 31-32

海氏探究ldquohelliphellip追问他自身（存在自身）一旦存在跃入绽出之生存的领会能力之中（fragt nach ihm selbst

〔= das Sein selbst〕sofern es in die Verstάnlichkeit des Daseins hereinsteht） 29 GA 4019121-22=203 14-15ldquo φύσις ist das aufgehende Waltendas in-sich-dastehenist Staumlndigkeitrdquo（文中引

段的德文原文）亦见出处同上18932-33=20110-11 30 GA 40687-10=701-4 海德格尔这里使用了ldquo站mdash出（Ent-stehendes）rdquo一词的双重含义自然的存在

者（a φύσει ὄν）的ldquo上涌rdquo和ldquo现前rdquo 31

GA 406824=7017ein aufrechtes Stand（直立）出处同上11611=11913-14ldquo存在rdquo指在ldquo（存在者）

直立于自身之中rdquo这个意义上 32 GA 406418-20=6515-17ldquoWas dergestalt zum Stand kommtin sich staumlndig wirdschlaumlgt sich dabei von sich

her frei in die Notwendigkeit seiner Grenze πέραςrdquo 33 参见 GA 40677-8=6818-19ldquodas in Grenzen Geschlagen（dhin seine Gestalt Gestellte）（触及界限即置

于其型式之中）rdquo

25

它使存在者成其自身而不是非存在者所以使存在者显立就是使它赢获自身的界限从而归限自身34

古希腊哲学中的ldquo界限（Πέρας）rdquo概念不是外部包围意义上的ldquo边界rdquo即存在者的终点界限就是限

定定义赋予根基和稳定性存在者正发端于它并经由它是其所是35

因此对于某个涌现而显现自身的存在者它的稳定性就是其ldquo聚立（con-stancy）rdquo

即聚合（con-）而立（晚期拉丁语 stare）聚合于ldquo形rdquo即它的理智显现这里的ldquo聚立

（constancy）rdquo应首先理解为显现的稳定性而不是持久的现前海德格尔将ldquo持存

（Staumlndigkeit）rdquo和ldquo真理（ἀλήθεια）rdquo放在一起讨论ldquo（存在者）的lsquo立rsquo就是（存在者的）

澄明的稳定性rdquo36

φύσις即自身展开而涌现在其中并经由它存在者是其所是它是现前的稳立也是现前的发生mdashmdash在

场它有双重含义一是从自身展开立于自身毫无缺乏另一方面所有的存在者皆具持存持久性

即持留在自身之中37

除了ldquo显立rdquo海德格尔还从 Staumlndigkeit 中攫取了第二层含义停驻力存在者首先显

立于自身的界限和型式之中然后ldquo停驻rdquo片刻Staumlndigkeit 并不必然昭示存在者是永久的

在场（尽管它也能表达此意如后述）然而如果用于存在者的存在持存意指停驻力

即存在者聚立而显现自身并在那里ldquo停驻片刻rdquo38

海氏为此阐明了古希腊语副词 ἀεί的含义它常被译为ldquo永远地rdquoldquo永恒地rdquo39在《物

理学》193a21mdash28亚里士多德鲜明地对比了两个古希腊语词αΐδιον（常译为ldquo永恒的rdquo

源于 ἀεί）与 ἀπειράκις（ldquo无限rdquo由否定前缀 ἀ和 πέρας（界限）构成拉丁语为 in-finities）

相对海氏认为在《物理学》第二卷第一章的语境下αΐδιον不应被理解成ldquo持存的持

续的（das Fortwaumlhren）rdquo40或者无限持续永恒层面上的ldquo永久的（everlasting）rdquo那是

ἀπειράκις（无限）的含义它与 ἀεί 截然相反αΐδιον 意指存在者在其界限内的当下现前

即ldquo在自身之内的现前rdquo41αΐδιον 所描述的存在者不是永远前行的毋宁说保持在自身之

内当下（for the time being）本真现前的存在者埃斯库罗斯笔下的普罗米修斯将宙斯视

为一个 ἀεί的统治者（ὁ ἀεί κρατῶν）42他实际上在说宙斯ldquo是当前具有统治力的神rdquo普

34 GA 406420-27=6517-24参见《泽利根研讨会莫达德middot伯斯所编撰的讲义谈话及信件（Zollikoner

Seminare）》401-4=3219-22GA 715622-24=15418-20GA 36379328-30=754-6 35 GA 926921-24=2069-12参见普洛丁《九章集》Ⅴ1725-26站立稳定（στάσις）和规界（ὁρισμός）

型式（μορφή）同义它们又都与绽出（ὑπόστασις）有关（关于《九章集》的注释参考由亨利和施维泽

主编的标准版《普洛丁全集》）至于界限和与人之绽出相关的规界之间的关联参见 GA

1535934-35=5625-26ldquoAber die wesentliche Beschraumlnkungdie Endlichkeitist vielleicht Bedingung der echten

Existenz（根本的界限有终性也许就是本真的实存之条件）rdquo 36 GA 5712-3=5312-13ldquolsquoStehenrsquoist die Staumlndigkeit des Scheinensrdquo 2130-31=1615-16ldquoDas Sein des Seienden

kommt in das Staumlndige seines Scheinensrdquo 37 GA 7318520-22ldquoDas Sichentfaltende (sic)Aufgehen aber ist das Hereinstehen von darin

Anwesendem-Geschehnis der Anwesenheit-Anwesung（（存在者的）展开而涌现是现前的稳立也是现前的发

生mdashmdash在场）rdquo 38 Verweilen 一词常译成（当然稍微有点吹毛求疵）ldquo逗留rdquoldquo暂驻rdquo 39 GA 926818-27013=20517-20632 40 GA 7318610 41 GA 7318610ldquo在自身之内的本质现前（das In-sich-wesende Anwesen）rdquo海德格尔继续提到ldquo永恒即

瞬间（die Ewigkeit-das ἐξαίφνης《巴门尼德篇》）rdquo出处同上8610-11海氏阐明了自己对ldquo永恒rdquo的理

解并指涉柏拉图《巴门尼德篇》156d3 处的ldquo瞬间（ἐξαίφνης）rdquo是源于 ἄφνω（突然无意识瞬间）

的名词化副词 42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第 937 行τὸν κρατοῦντrsquo ἀεί

26

罗米修斯不可能将宙斯称为ldquo永恒的统治者rdquo因为他暗示了宙斯的王权将很快被推翻43同

样地希罗多德提到ldquo一个 ἀεί的埃及法老（ὁ ἀεί βασιλεύων）rdquo他亦未指某个ldquo永恒的rdquo

埃及法老而是ldquo某个当时统治埃及的人rdquo44 如果 ἀεί 和 αΐδιον 指涉存在者的存在它们

首先并非意指时间上的持久即ldquo全时间rdquo毋宁说存在者当前在其自身界限（πέρας）之

内的稳定性同理在其它的文本和适当的语境之中αΐδιον 也能表达ldquo永久的rdquo45这一含

义

简言之海德格尔将 φύσις和 ἀλήθεια并置揭示了它们的两层含义

⑴ 某个存在者从ldquo未显露处rdquo涌现自身不论显现的结果

⑵ 它的持存即在其界限之内的当前显现显露或者就现象学层面而言有意义

地通达我们自身

即言基于（其存在）的力量而使自身显现的存在者立于无蔽（的状态）之中这个无蔽的存在者站

出而显现自身helliphellip解蔽不是存在的附属46

五

柏拉图（之后亚里士多德亦然不过在殊异的层面上）将存在者的涌现解蔽持存以

及在界限内显现解读为 εἶδος（形式）和 ἰδέα（理念）即存在者的ldquo理智显现rdquo（εἶδος源于

ἰδεῖν看进一步参考 εἰδέναι看的完成时态引申为知道）47海德格尔认为通过 ἰδέα

φύσις 隐匿在其与 ἀλήθεια 的统一体里48柏氏将存在解为 εἶδος即存在者的理智显现或认

知能力从而使存在者能在其ldquo本身rdquo（whatness在之中存在者作为自身稳定的站出而现

前）之中被ldquo看rdquoldquo在理智显现（εἶδος）之中存在者现前立于其是其所是和成其所

是（howness）之中rdquo49然而柏氏对 εἶδος的解释发生了一个微妙的转换造成了些许不

利的结果Ἰδέα和 εἶδος被解为任何存在者就其与人之看相关的立于自身之特征ldquo古希腊

语词 ἰδέα（意指）在看之行为方面被看见的存在者即理智显现亦即存在者显现为被置于

某人之前rdquo50正如海德格尔的解读柏氏将个别的存在者解为理智显现即将它作为存在

者显现自身的ldquo前台rdquoldquo平台rdquo从而让人看到存在者被理智理解为成其所是和是其所

是51 相应地随着这种始于公元前五世纪的ldquo人本朝向rdquo

52柏拉图对ldquo本身（whatness）rdquo

43 关于宙斯的王权被推翻参见上书第 907-910 行 44 希罗多德《历史》Ⅱ98345τοῦ αἰεὶ βασιλεύοντος Αἰγύπτου参见

httpwwwsacred-textscomclahhhh2090htm在下埃及的安提拉城这个语境里它尤指ldquo当时埃及的统治

者之妻rdquo 45 GA 926913-16=2063-5 46 GA 4010931-32=11217-18ldquoDie Wahrheit ist als Un-verborgenheit nicht eine Zugabe zum Sein（真理即解蔽

不是存在的附属）rdquo 47 《形而上学》第一卷第一章980a1在卡里霞库山庄（Cassiciacum）奥古斯丁继续 εἶδη作为理智显现

理解的传统他将它称为ldquoquae intelligibiliter lucentrdquo即（存在者的）永恒意义只在与理智的关联中显现

见《独语录》第一卷第三章《拉丁教父文集》第 32 章87017-18见 GA 19701-5=4817-20海德格尔在布

赖格编写的《哲学入门（Die Grundzuumlge der Philosophie）》（201-10）中第一次找到了 εἶδος的词源学

根据 48 GA 6522212-14=1744-6ldquoφύσιςverdeckt in eins mit ἀλήθεια durch die ἰδέαrdquo 49 GA 401902-3=20114-16注意 ἀλήθειαπέραςμορφήεἶδοςἰδέα这些表达存在∕存在者本身的术语之

间的连接符和功能性的等号ldquoetwas erscheinenin seinem Umriszlig(=πέραςμορφή)in seinem

`Aussehen (εἶδοςἰδέα)sich zeigen und so je als Dieses und Jenes anwesend sein kannrdquo GA 45628-30=7913-14 50 GA 4215815-17=9137-39作者强调 51 关于ldquo前台rdquoldquo平台rdquo（das VordergruumlndigeVorderflaumlcheOberflaumlche）参见 GA 401911=20113 以及19129=20322 52 参见耶格尔《Paideia希腊文化理想》第一卷第 237 页及后第二卷各处亦参其《人文主义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