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青 園 地

上這門課，既幸福又痛

苦，這大概要親身經歷過的

人才能體會。

這位授課法師，其實是

我的長老師兄，出家快三十

年了。因為他在我就讀的佛

學院任教，所以有緣上他的

課。在這之前，我跟他根本不

熟，我想他或許連我是誰也

不知道呢！

第一堂課他就問同學：

「學長有沒有嚇唬你們說：上

這堂課很嚇人啊？」看他一

笑也不笑的表情，我懷疑有

誰敢說有。

其實不用人嚇唬，看過

學長們上這堂課，戰戰兢兢

的樣子，看過他們趕報告的

樣子，大家早就「把皮繃緊

了！」後來才知道，他跟每一

班的學生都這麼問，我猜他

雖然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其

實他一點都沒有要學生害怕

上這門課。

他給了我們一本很厚的

課本，可是他從來沒有照課

本順序上課，如果有人以為

他上課偷工減料，那就太冤

枉了。《瑜伽師地論》有一百

卷，一年怎麼可能上完？所

以他只說重點，我總覺得論

文的菁華內容早就印在他的

腦袋裡了。

為什麼說上這堂課既幸

福又痛苦？所謂痛苦的經

驗，是每堂課結束，晚上就

要交作業。他的題目大多要

有實修的例子，有時候真的

擠不出來，心裡總想問他：

「我總不能為了實修，去找

個人吵架，來驗證自己的實

修經驗吧！」不過，慢慢進

入內心的探索，才知道他的

用心，因為紙上談兵很難講

到核心，只有遇境時的反覆

練習，有了自己的體會，才

能算得上得到佛法的真實利

益。

如果有哪一次大家作業

寫的沒對上焦，他可以放下

進度，重複說明，非得說個明

白才行。又有一回大家都在

趕功課，那次有二位同學來

不及交作業，他斷然地說：

瑜伽行者

見覃法師香光尼眾佛學院大學部四年級

本文榮獲二○一四年慧炬大學院校佛學論文及文學創作獎學金

No.592 Feb. 2015∣53

「不改！」大家全嚇傻了。後

來有一次，換我交不出作業，

拖到很遲才做完，我做了最

壞的打算，就是他不收我的

作業！當我將作業遞給他時，

我擔心地說：「授課法師，

對不起！我拖到現在才交作

業。」他盯著我一下之後，回

答道：「我原諒你。」當下我

的心整個飛揚起來，很開心

地對著他笑，我覺得他的不

好相處根本是假面具，用來

嚇唬學僧的。

那次之後，我以為我沒

有那麼怕他了。直到期末考

的時候，他又是那種完全沒

有商量餘地，出的題目簡直

是要命的狠角色。我覺得就

算是 Open Book 也很難寫出好

答案，我們只能拼命啃書，拼

命背。我忘了我寫了幾張A4

紙，只知道考完之後，整個人

是虛脫的感覺。雖然這門課

收穫很多，卻還是忍不住高

興這門課即將結束，那天，我

想同學們應該都有一樣的感

受。

不過，這還不是結束，隔

天，我們一個一個被叫去，親

手領自己整個學期的作業和

考卷，最擔心的是他還問考試

的內容。我很緊張地進去辦

公室，跟授課法師領取屬於

自己的那一份作業和考卷，當

他問我覺得自己考得如何，我

開始說自己的問題，說了一大

堆之後，他只看了我一眼說：

「你考得不錯啊！」我又驚又

喜，心想：「是嗎？我考得不

錯！」

這就是我的幸福！因

為後來我想，其實我考得平

平，為什麼他會說我考得不

錯呢？因為他要的不只是標

準答案，他要的是看到學生

在學習中改變。所謂評分的

標準，也不是絕對的，雖然他

是全部授課法師中給分最嚴

苛的，但是他真的給我一個

不錯的分數，對修這門課的

標準來說，真的算高分了。當

然，這個高分和其他某些科

目比起來，可能還不到最低

分。

我很喜歡他在上課時，

常常提到的一個禪宗公案，

白隱禪師的故事。白隱禪師

的寺院附近，住著一戶人家，

有一位未婚的女孩懷孕了，

在父母的逼問下，女孩不敢

說出實情，只好騙說是白隱

禪師。女孩父母怒氣沖沖地

去找白隱禪師算帳，禪師聽

完之後，只淡淡說了一句：

瑜伽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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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青 園 地

「是這樣嗎？」孩子生出來之

後，便被送到寺裡，名聲掃地

的白隱禪師默默的接受一切

非議，好好照顧著小孩，帶著

孩子去化緣牛奶，雖然經常

被待以白眼。經過一年，這位

一直良心不安的女孩，說出

實情，當他們去請求禪師的

寬恕，並帶回孩子時，白隱禪

師依然只是輕輕一句：「喔！

是這樣嗎？」

當他說著這則公案，總

是舉手向後輕輕一揮：「喔！

是這樣嗎？」我的內心，彷

彿就跟著他這輕輕一揮而轉

為輕安。「喔！是這樣嗎？」

變成之後心裡起煩惱時有效

的對治工具，當我在心中說

出：「喔！是這樣嗎？」，伴

隨的是緊繃之身心暫時的舒

緩，至少降低了情緒波動的

弧度。

跟他對話往往是充滿刺

激的。有一回，我在省思作

業中觀察自己的情緒後，認

為要學習控制情緒，他卻是

如此回應我：「不須控制，只

要看內心的活動奔波就行，

任憑來去，不必出手干預。」

後來，我終於弄懂他想教我

的道理。「看只是看」，看著

「想法」來去生滅，「不」隨

想法，掉舉上下。

又一次的作業，我剖析

自己某個很大的事件，挖出

自己所有的底線，沒有隱藏自

己在事件中絲毫好或不好的

情緒、想法，對他付出了百分

之百的信任。當然，他絕對不

會將學僧的實修作業公開，

但他給我的回應，讓我想哭

又想笑─「層出不窮的慣

性反應，感覺如何？」喔！挖

掘自己絕對不舒服，問我感

覺如何，我想挖個洞把自己

埋進去啊！老師！以下是師生

兩人對話的內容：

我說：「自己招感來的苦要

看開一點！」

他說：「不可能！但可以

只是聽、只是看，還有鬆

手。」

我說：「怎麼不可能？我一

定可以再多看開一點！」

他說：「浮泛之語。」

（喔！真的好難！）

我說：「我本來以為能把自

己看得很清楚，但其實根本

很模糊。」

他說：「好！自知之始。」

（聽起來不差。）

我又說：「我懂了！以後我

要慎重地挑選好種子，長養

善法的種子。」

他回答：「輕鬆些！」

（輕鬆些？）

No.592 Feb. 2015∣55

上學期說完「聲聞地」，

下學期接著是「菩薩地」。這

天，我們的題目是與菩薩真實

義對話，當我讀到菩薩對於

一切法的自性是離言，不起

分別好惡，因為菩薩知道一

切法的本質都是生滅的。我

認為語文概念太多，密密麻

麻的，很難找得到空隙，很難

不起分別好惡；而且離了名

言，我怎麼與人溝通呢？他

堅定的說：「No！它不存在，

都是『我』貼上去的。」他讓

我根本說不出話來。

隨著課程，愈來愈看到

自己的顛倒見，把假立的名

言當真，盡是把聽到、看到

的，認真隨著自己的喜好取

相，讓自己煩惱不斷，苦難不

斷，覺得自己真的很笨！他笑

開了：「覺得自己笨是遍計，

讀書的功德在成就自知之

明，要為自己的進步開心！」

嗯！我有自知之明呢！

學期結束前，他畫了三

個大大的笑容給我，這是為

我與「菩薩地」紮實的對話，

所得到的禮物。這當然比任

何實質禮物更令人歡喜，因

為更認識自己，也知道修行

只是看著自己，無關乎他人

或外境的讚毀稱譏，能如白

隱禪師所說：「喔！是這樣

嗎？」這樣也就行了。

我容易迷失在情緒與想

法的洪流中，小事也可以氾

濫成災，這種障礙用功的事，

總讓人心煩，覺得浪費時間、

精神在上頭。雖然說煩惱即

菩提，可是在轉不出所以然

的苦悶時，就像踩進流沙，愈

掙扎愈下陷。於是老師給了

我一招──「幫妄想設停損

點」，去思維所生起的種種苦

受，以及不停止妄想所造成

的種種生活損失，再聰明地

設下停損點。

只要開始觀察色身、

五蘊、十二因緣的轉動與變

化，將注意力放到自己作意

想要觀察的動作或念頭等，

苦受也在這當下暫時消失，

如果不小心注意力跑了，不

用責怪自己，輕輕再拉回來

觀察所緣，不斷反覆練習，

苦受也就找不到太多空隙，

沒有辦法全力進攻我的內

在世界，逐漸遠離更大的災

難。

經驗「觀」的過程，是

在面對自己，但如果不弄清

楚，也許容易被解讀為逃避。

生活中絕大多數的苦受是被

妄想出來的，別人的一句話、

一個動作，用自己的概念去

解讀，多半不是解套，而是綑

綁─「他看不起我！」「他

一定是在打我的小報告」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藉

著「觀」，觀身、五蘊、十二

因緣的轉動、變化，不往下編

造故事，苦受減少，腦袋瓜也

省下操作的耗損，除非很喜

歡當悲劇主角，不然真看不

出待在悲情的牢籠裡有什麼

吸引人的地方！

總要實際演練過，才知

道什麼是真功夫。把修行想

成如同遊戲一般，玩起來也

頗能生起意樂，考驗每次遭

遇對境的反應，給自己打分

數，觀察情緒的進進退退。從

老是摔在同一個洞，到某次

記得過往摔進洞裡的經驗，

瑜伽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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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繞道而行，吃了這些苦

頭，也滿值得的。

那一整年，雖然在緊

張和壓力下走過，可是上過

這門課，我找不到理由不看

著自己。新學期開始，我升

上四年級，三年級學僧們第

一天上這門課，正巧在隔

壁教室學習，不經意聽到：

「我問你們，學長有沒有嚇

唬你們說：上這堂課很嚇人

啊？」我噗哧笑了出來，這

老掉牙的問題！

這堂課是每個三年級學

僧必經的磨練，不過聽說老

師每年都考慮不再教學了，

因為太耗損啦！這的確是，

聽說當我們一考完試，他可

以改考卷改到天亮，廢寢忘

食。只因為關心學僧學習的

狀況，想要知道我們到底有

沒有真的進入法義。這位像

老頑童般的授課法師，不知

不覺發揮影響力。他不讓我

太認真，但我還是想要認真

地說，這正是僧伽教育的典

範。

我知道對他來說，所有

學僧是一視同仁的。他也不

會因為是自家人就對我比較

特別，但套句他常常跟我說

的話：「你的臉根本就是苦的

展現。」就因為這樣，他總會

用「愛」來修補我的傷口，這

是像佛菩薩支持眾生的那種

愛，有幾次總特別的讓我感

動到說不出話來。

有一次的活動，我被排

在不甚契機的小組，連著三

天活動下來，情緒已經接近

自己的沸點了。我臉上鬱悶

的表情，老師注意到了，負責

活動指導的他，即使因活動

期間沒時間掛病號，卻還是

撥出時間陪伴我。他有安慰

人的一套方法，以音聲和眼

神，我覺得心靈被治療了。

我決定要學習當個「瑜

伽行者」，但是偶爾還是會

忘記要走在正確的覺醒之路

上，偶爾也會摔進之前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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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的洞。幸運的是，我學到

一些好方法，據說每個人都

應該有保命的三招，緊急狀

況時才能保住自己的法身慧

命。修「瑜伽行」的三招，也

就這麼記在我的腦海裡。第

一招：「看只是看！」，萬一

攻勢太強，擋不住強敵時，則

趕緊請出第二招。第二招是

「妄想停損點」，把注意力放

到自己作意要觀察的動作、

念頭，讓妄想減緩。萬一敵人

衝到門邊來，記得最後一招

是「喔！是這樣嗎？」全然的

開放所有聲音、表情、動作，

看著對方的嘴巴開、闔，刺耳

的叫罵或指責的怒氣等，只

要記得輕輕告訴自己：「喔！

是這樣嗎？」

授課法師喜歡看雲，他

說觀察雲的變化，就是觀無

常變化，來來去去，何需迎

拒！是啊！一切法都是無常變

化的，來就來了，去就去了。

世人經常會落入了流轉生死

的陷阱，還不都是因為不設

限的正面迎擊，糾纏、紛擾便

也不設限的隨之而起。

我想我會一直記得，這

生動的過程，難得有這般獨

特的人，不吝付出、給予。對

我這一期的生命，豐富的不

只是知識，更激盪著要活出

有意義的僧命。期許著自己

可以擁有像他一般的堅持，

全心全意的投入，在「瑜伽

行」的路上，與法連結，踏實

自己的步履。

瑜伽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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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人出生此世間，一生吃盡苦頭，應知人生之出路。世間的技

藝傳授，是由師傅點破關鍵，弟子心領神會，以此自我實現，

創造生命的價值。密宗由上師指點弟子，自身是本尊佛；禪宗

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心法；淨土宗以持名念佛、自性念佛

得成就。故知萬法唯心生，若有幸打開心門，得見自家寶藏之

殊勝風光，生命就會變得不一樣。

2015年5月30日（星期六） 下午2時30分

主講人：王覺寬 教授 國立成功大學航太系教授

地　點：台南市立文化中心國際會議廳地下一樓會議廳

　　　　（台南市中華東路三段332號）

主辦單位：台南市政府文化局、中華慧炬佛學會南區分會

聯絡電話：06-2881677

〔公益講座‧歡迎各界人士自由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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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講座